第一章 來一根?

月色寂寥，街道上人影攢動，沈周鎖好書店大門，拍了拍落滿夜色的小綿羊，慢悠悠地往家趕。

想起下午的那一通電話，他有些頭疼。

本來正輕鬆愉快地在書店看書，和年輕的高中小姑娘聊聊天，老媽一個電話打進來說要介紹女生給他認識，沈周當場就事兒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興相親這一套？

可扛不住老媽威逼利誘，沈周還是被自願回父母家去見見那個相親對象。

沈爸沈媽住在春分路的一處舊小區，當年他們結婚後就一直住在這裏，雖然現在也有能力去選擇更好的居住環境，可他們卻說老房子住着有感覺，至於什麼感覺，沈周不知道，他們可能也說不上來，暫且稱之為習慣和依賴吧。

沈周作為新時代剛畢業的大學生，尤其是現在有了自己的事業，也不合適在和父母住一起，便在書店開業之後，一個人搬去了秋露街。

那裏是沈家的另一處房產，當初為了不讓兒子的創業之路太過艱辛，老兩口一商量，便決定解決兒子的住行問題，不僅在書店附近買了新房，更是準備再買輛新車，不過沈周並沒讓買車，他有小綿羊就足夠日常使用了。

小區里住的都是熟知的街坊鄰居，有的甚至已經和沈爸沈媽相識了十幾二十年，以前沈家生意繁忙的時候，沈周可沒少受這些熱情真誠的鄰居們照顧。

門衛張叔可以說是看着沈周長大的，他在這個小區居住的時候沈家還在其他地方租房住，前兩年從單位退休后，張叔閑來無事便找了個小區門衛的活，這才不至於晚年生活太過無聊。

見沈周騎着電動車停在門口，張叔扶了扶眼鏡，出門打趣道：“沈老闆有空回家看看了？”

小區並不大，誰家發生了點什麼事，很容易就傳出去，張叔作為小區的管理層，更是小區情報組的資深成員，小區裏有什麼風吹草動，他總是能很清楚地捕捉到。

沈周畢業后回家開書店的事自然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老闆可不敢當，做點小生意餬口罷了。”沈周從口袋裏掏出一包中華遞給他，忍不住提醒道：“少抽點煙，嘴癢了就磕點瓜子……這麼晚了還不下班，注意身體啊。”

張叔笑呵呵地把煙揣兜里，一個勁兒地說好，可說完轉頭就忘。他確實戒煙了，不過戒掉的是便宜的煙，這幾年沈周沒少拿好煙給他，老頭的嘴也是越來越叼了。

他覺得沈周和老媽子一樣啰里啰嗦的，平時一見到自己總得說些讓人不愛聽的話——少抽煙，別老跟人吵架，那麼大的人還跟小孩搶東西吃……

沈周念叨着，張叔就笑得臉跟菊花一樣，說保證沒有下次，可轉天就聽見有家長埋怨門衛老張頭又搶他家孩子的棒棒糖。

他喜歡沈周這個機靈懂事的孩子，也喜歡他整天和自己絮叨。

兒子兒媳帶着孫子去了外地之後，他一個孤寡老人卻也根本閑不住，好在他在小區里頗有聲望，很容易就找了個門衛的活，街坊鄰居們路過那裏都會和他嘮會家常，年幼的孩子們也喜歡和這個博學多識的爺爺玩，只要他不搶自己的零食。

張叔還是沒耐過嘴癢，打開包裝拿出一根煙，美美地抽上一口。

舒服地吐出一口煙霧，張叔說道：“你媽今天帶回來那女孩我見了，長得還挺像個人的。”

這是夸人還是損人？

“我就是為這事回來的……”

張叔哈哈一笑，他不太理解現在的年輕人為什麼那麼抗拒相親……他當年直到結婚那天才第一次見到新娘子，可不也恩恩愛愛過了一輩子……相親有什麼不好的……

“行了，你趕緊回去吧，別讓人等急了。”張叔說著從門衛室拿走保溫杯，準備等交接班的人來，就下班回去了。

告別了張叔，沈周把小綿羊停在樓下，輕輕咳嗽一下，樓道燈光大亮。

小區是舊的，樓里設施再怎麼翻修，也總能看出年代流逝的陳舊感。

前段時間這裏發生了電梯墜樓事件，一個初中生在乘坐電梯時，電梯突然從二樓墜落，所幸沒有受什麼傷，只是受了點驚嚇。

事件之後，物業連夜把小區的電梯全部換新，更是順帶着把水電設施更新換套，大大降低了安全隱患發生的可能。

沈周的家在六樓，插入鑰匙擰開門鎖，映入眼帘的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客廳里，沈媽正熱火朝天地和她帶來的女孩聊天，沈爸偶爾插句嘴，更多時間在抱着二筒，指責它又咬死了陽台上的哪盆花，威脅它再有下次就不給飯吃……

沈媽看到兒子回來，臉頓時黑了下去，語氣不善地說道：“我六點多給你打的電話，這都快九點了你才回來？”

坐在她旁邊的女孩剛要起身，卻被沈媽一把拉了回去。

沈周不記得時間，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通話記錄，和老媽的電話是在六點五十五。

這也叫六點多？都七點了好嗎？

“我接到電話，連飯都顧不得吃，把新到的那一批書安置妥當，就馬不停蹄地往家趕，一分鐘都不敢耽擱……”

沈周有些委屈，他忙到現在都快忘了自己還餓着肚子，喝杯水墊墊肚子，笑嘻嘻地說道：“老媽，給我下碗面唄，餓得不行了……”

沈媽理解他書店剛起步，每天都很忙碌，也沒在怪他回來那麼晚，瞪了他一眼算是不和他計較。

她拍拍女孩的手，說道：“你們年輕人先聊，我去給你倆做點宵夜。”

經過沈周旁邊，沈媽還不忘小聲提醒：“好好跟人聊，不許胡說八道。”

沈周滿口答應，見沈媽進了廚房，他大大咧咧往沙發上一坐，沖女孩伸出手：“你好，我叫沈周，來自m78星雲，我大哥是那裏宇宙警備隊的隊長。”

女孩大大的眼睛滿是疑惑，輕輕握了握他的手，一觸即放。

“你好，我叫林玉，是真新鎮的一個神奇寶貝訓練家，我的好朋友叫小智，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遇到對手了啊，沈周本以為發揮自己胡言亂語的基本功就能讓她知難而退，可沒想到她居然也是箇中高手，這下難辦了，該怎麼不經意地給她留下壞印象呢？

沈周是很講緣分的，他認為只要緣分到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相親這種趕鴨子上架的事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很顯然，他和這位神奇寶貝訓練家並沒緣分，眼緣都沒有。

沈爸聽不懂年輕人的對話，抱着肥貓二筒就要回卧室，還不忘學沈媽那樣，使勁兒瞪了一眼，警告他好好說話。

互換完姓名，場面一度陷入尷尬，沈周平時雖然話多，可並沒應對過相親這種大場面，此時多少有點拘束，而林玉看起來也不太像內向的人，現在卻也和沈周的狀態差不多。

兩個人干坐着，直到沈周把杯子裏的水喝完，才從口袋裏摸索出半包香煙，抽出一顆遞過去：“來一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