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陳凱峰的拇指斷了,只剩下一塊皮肉讓斷指晃晃悠悠的連接在手掌上,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早已是一片蒼白。
「爸!」陳羽記憶中的爸爸,從來沒有這麼脆弱的時候,就連被冤枉坐牢的時候,也頂多是憔悴一點。在這一瞬間,陳羽突然有些慌了,眼眶忍不住就紅了。
「沒出息!」陳凱峰看到陳羽紅着的眼眶,「你老子還沒有死,紅什麼眼眶!」
陳羽現在顧不得跟陳父吵嘴,只是轉頭問着旁邊的工人:「從我爸被卷進機器,到現在已經多久了?」
「快六個小時了。」工人也是一臉的擔心,「我們說直接把機器給鋸了,廠長不然,非得讓我們一點一點的拆下來,說是不要損傷機器!」
陳羽聽到這話的時候真的很生氣,自己的命都快沒有了,還在乎那個破機器壞不壞。但是他現在沒有時間跟陳父生氣,現在首要的任務是把斷掉的手指接回去。
陳羽記得斷指再續最佳的時間是手指斷掉后的八個小時以內,如果說手指是在剛剛卷進機器的時候就斷了的話,到現在已經六個小時了,留個他的時間不多了。
正想着,醫生就過來了,看了看陳凱峰的情況,搖了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不是可以接上去嗎?」陳羽問道。
醫生遲疑了一會,點了點頭:「是可以接上去,但是目前我們醫院還沒有掌握這個技術,畢竟現在斷肢再續的成功案例很少。如果要請另外的專家過來的話,最快都要四個小時,怕是來不及了。」
陳悅知道醫生說的是事實,確實有成功案例,但是不是春城的醫院,春城的醫院目前為止還沒有這項技術,但是如果父親失去那根手指,以後很多精細的活計他就再也做不了了,這無疑是磨滅了他的希望。
陳凱峰對他的工作的熱愛,人盡皆知,如果要讓他現在就放棄他的工作,還不如要了他的命來的輕鬆。
陳羽坐在走廊上,雙手撐在膝蓋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時候,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陳先生?」
陳羽抬頭,看見趙總站在跟前:「陳先生一臉的苦惱,可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不知道趙某是否能幫上忙?」
幫忙?陳羽眼睛一亮:「趙總,我確實有個忙需要你幫我。」
趙永嘉只是出於禮貌的詢問,畢竟他覺得陳羽能力挺大的,應該不會需要自己的幫助,沒想到陳羽居然真的需要。趙永嘉坐在了陳羽的旁邊:「願聽其詳。」
陳羽把陳父的事簡單的說了一遍,然後告訴趙永嘉:「我希望你能提供一家飛機,讓我送我父親去海城。」
海城就是創造了第一例成功的斷肢再續的地方,現在是國內斷肢再續技術最成熟的地方,如果趙永嘉能夠單獨派飛機的話,過去的時間大概能夠控制在一個小時左右,這樣的話,還在最佳時間以內,接上斷指,加上自己後續用藥或者針灸為陳父調養,他的手一定可以恢復如初的。
趙永嘉聽了過後沒有絲毫的猶豫,當然可以。
「那就算我包機吧,後面我會將費用轉給你的。」為了一個人,抽調一架客機,成本還是很高的。
「不用不用,我家老爺子也要去海城,這不陪着施家老太太來做個檢查就準備走的,我們有自己的私人飛機,更快。」趙永嘉擺手,想到自家老爺子之前就一直讓自己來找陳羽,要請陳羽吃飯什麼的,但是那段時間自己實在是太忙了,這下可好,瞌睡來了有枕頭。
「既然這樣的話,麻煩了。我去安排一下。」
「好的,陳先生,我去跟老爺子說一聲,然後在停車場等你們。」
陳父雖然還是質疑陳羽為什麼能夠用私人飛機送他去海城,但是被邰蘭霞吼了一頓,還是老老實實的躺好,被抬上了飛機。
陳羽在飛機上還看到了施老闆,這才知道,施老太太和趙老爺子經過那次醫院相遇以後,就常常約着一起喝茶下棋什麼的,兩個人都覺得互相很契合,就走到了一起,談起了黃昏戀。
時間緊急,趙永嘉說送陳父去醫院的時候,陳羽也沒有拒絕,只不過沒想到的是,來接他們的居然是一輛白牌車。一路暢通無阻,到醫院過後趙永嘉跟醫生說了兩句,陳父就被直接送進了手術室。
邰蘭霞哪裏知道這裏面的彎彎繞繞的東西,只當是自家兒子認識了海城醫院的人,但是陳凱峰可是看見了那輛白牌車,心底突然有了改變。
或許是自己對陳羽太緊張了,自己家的兒子都那麼大了,時代在變化了,他也許也應該改變一下了,不能帶着自己的固有印象再來看待自己的兒子了。
他說兒子之前是靠着自己的人脈才能做成事情,現在看來,自己的那點人脈遠遠比不上兒子的人脈。
他老了。
陳羽現在可沒心思想這些,他和邰蘭霞在手術室外面,焦急的等待。
邰蘭霞雙手合十,對着牆壁不停的說話,陳羽這才理解了醫院裏的牆比教堂聽過更多的祈禱這句話。
手術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兩個多小時,陳凱峰就被推出了手術室,邰蘭霞的腳步更快:「醫生,我老公他怎麼樣了。」
「手術很成功,現在只需要住院觀察病人的後續情況,沒什麼大問題。」
邰蘭霞最後一根緊繃的神經也鬆開了,整個人就癱軟着向地上倒去,陳羽眼疾手快的接住陳母:「媽,放心吧,醫生都說了手術很成功,爸會沒事的,一切還有我呢。」
邰蘭霞再也控制不不住了,像個孩子一樣大聲的哭了起來,醫生只是轉過來看了一眼,然後衝著陳羽點了點頭,就推着陳父去病房了。
陳母在陳羽的懷裏放肆的大哭,眼淚沾濕了陳羽的衣襟,最後竟然在陳羽的懷裏哭睡了過去。
陳羽將陳母抱起,就向病房走去。
懷裏的母親,很輕,輕的像一片羽毛,之前還有些中年發福的跡象,現在整個人都瘦削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