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塵沙亂孤城
“天亮嘍,該起床嘍!天亮嘍!該趕路嘍!”
清晨,微光初照,風拂過,捲起陣陣煙塵。鬍子大叔揉着朦朧的雙眼,開始挨個帳篷叫喚。
或許是早就適應了的緣故,每個人都無比積極,他們有說有笑着去準備那簡單的早餐。楚若飛站在那眾人為他空出的小帳篷外,一夜未眠。他並未覺得疲憊,只是時不時地覺得還會有些頭疼。
“來吃早餐了!”鬍子大叔用柴火溫熱了一瓶瓶小罐頭,起身分發於眾人。
“在沙漠,就要適應沙漠的生活。”謝曉薇這時竟主動與楚若飛搭話,她小心翼翼地撕下金屬蓋,將它收到了一個布袋中。
“咦?這個金屬蓋,還有什麼用嗎?”楚若飛見狀,好奇地問道。
“噓——小點聲!”謝曉薇急忙收起布袋,小聲地對楚若飛說:
“大漠的傳說,據說收集一萬個金屬蓋,將它們用藍色的線穿成一串,讓它們漂在大漠盡頭那片大海中,它們便會將你的思念,帶給你最想念的親人。”
她的臉上掛滿了淡淡的微笑,就像是一個得到了一枚硬幣的孩子,把它緊緊地攥在手中,對着枯井許下自己的願望。
紅日升起到烈陽高懸,不過短短半個時辰。風不止,塵沙飛揚,眾人靜坐在車上,低着身子,不做言語。
早晨與眾人的交談中楚若飛得知:那個滿臉鬍子的大叔,名叫趙達,謝曉薇稱他為達叔。而另外那個中年男人,是達叔的親弟弟,名叫趙宏。那位夫人則是達叔的妻子,據說她混跡與江湖,靠一技刺繡而名聲大噪,江湖人稱“羅綉娘”。而謝曉薇便稱她為“羅阿姨”。
趙達與趙宏,皆為武藝高強之輩,年輕時曾先後奪得過武狀元。可後來,新任國君重文輕武,又喜歡效仿鄰國,研究一下機器,因此舉國上下掀起了一股“科研熱”,更多的人願意去研究一些自己也搞不明白的機器,來確立自己在鄰里的名聲。而習武之人則成為了沒人願意搭理的角色,因此兄弟二人不得不幹起了遠去沙漠中的小城做點小生意的買賣。靠着一身武藝,二人打跑了十幾個同行,獨佔了沙漠這條財路。
風沙終於消散,茫茫的荒原上,烈日高懸,讓人有些心慌。眾人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依舊耐不住口乾舌燥。
終於,在駱駝慢悠悠的步調中,趙達興奮地喊了出來:
“看前面,我們到了!”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前方那與天對接的地表上,一處小城若隱若現。在眾人的喜悅之中,它靜靜地立在那裏,彷彿千年未變。
“達叔,這荒無人煙之地,那座城為什麼會建在這種地方?”
楚若飛看着那天邊模糊的影子,有些不解。
“唉,這城啊……”趙達收起喜悅,他那滿布滄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凝重。
“我來告訴你吧。”見趙達不願開口,趙宏坐到楚若飛身旁,將話接了過去。
“在幾百年前,這片土地還是一片綠洲。可有一天,不知從何處來了一個流浪者,他看上去衣衫襤褸,疲憊不堪。可那時候正值瘟疫,小城的人們都不願接待他,他就這樣活活餓死在了這城中。在他臨死前,他對着這片土地設下了一個詛咒。一夜之間,綠洲化為大漠,風沙肆虐,惡獸橫行,生靈塗炭。直到兩百年前,一位大巫師帶領一眾弟子出面化解了這場危機。大巫師在大漠中建造了一座城,來封印這個詛咒。於是,大巫師與他弟子的後人,他們生活在城中,以保這一方的安寧。他們用巫術讓沙漠中長出了蔬菜,可唯獨一種草藥無法種植,於是我們每月都會帶這一車,去與他們的鍊金術師換一些金子。
“若不是迫不得已,誰又願意整天在這詛咒之地上亂跑呢?”
靜靜地聽完這番話的趙達,在車頭上坐直身子,仰面嘆息。時而有風吹起他破舊的衣衫,他那原本無比健碩的身軀,在烈日下竟顯得有些消瘦。
烈日下,人們不再言語。人們小口地喝着水,迎着烈日一點點地前進着。拉車的駱駝彷彿永不知疲憊,它們總是不緊不慢地向前走着,在大漠中留下一排深深的腳印。
楚若飛在這周枯燥無味的氣氛中,不覺有些昏昏沉沉。在烈日下,他的頭疼又隱隱發作,他只能盼望着能夠早些結束。
不知過了多久,眾人在趙達的一聲歡呼中驚醒。前方,那在遠處看來渺如螻蟻的城牆,在那牆下卻覺得它高大無比。土黃色的城牆,他瀰漫著的沙塵之中,顯得莊重,而又威嚴。
可令人奇怪的是,那城門緊緊地關閉着,沒有絲毫縫隙。城牆之上,就連守城的將士也不見了蹤影。
“這是什麼意思?”趙達憤怒不已。以往,每次他們來到這裏,守城衛士便會大開城門,城主親自出門迎接,為他們接風洗塵,請他們品嘗用巫術種植在沙土中的水果。
“難不成是他們學會了在沙漠裏種草藥,所以不需要我們了?”
趙宏在一旁疑問道。
“不要着急下結論嘛!”
羅夫人跳下車,看着那高高的城牆,也還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有人嗎?有人嗎!”
趙達用盡全力,對着那毫無動靜的城牆高聲喊道。他的聲音深厚而又低沉,在空曠無比的大漠上回蕩着,惹起幾隻禿鷹飛起,在眾人頭頂上方盤旋着。
“吱——”大門在一聲老舊的摩擦聲中,被緩緩打開。
在眾人滿懷期待的眼神中,一個駝着背,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從城中緩緩走出。他慢慢地將那兜帽摘下,那深陷的雙眼周圍,用深黑色的顏料畫上了一些奇特的花紋。
“此城已封閉,來客請回吧。”
他用那沙啞的聲音緩緩地對眾人說道。隨後,他慢慢退回城中,順手準備關上那沉重的城門。
“慢着!”
趙達趙宏兩人眼疾手快,猛得上前拉住了那巨大的城門。
然而,那剛剛被黑衣人順手一帶的城門,卻似有千斤之重,他們二人皆力大過人,可此時二人皆使出全力,才勉強將那城門拉住。
“大哥,我們每個月都會準時來配送草藥,你們說封城就封城,好歹也得給我們一個說法吧!”
趙宏扶着大門,喘着粗氣對着黑衣人問道。
“原來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啊!”黑衣人慢慢回過頭,依舊用那沙啞的聲音道,“那幾位請進吧。”
說罷,他輕輕推開那沉重的大門,示意幾人進城。
城中荒無人跡。高懸着的大旗在傾斜的旗杆上孤獨地飄着,那旗面已有些許破舊。呼嘯着的風,捲起陣陣黃沙,飄揚在那破舊的,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幾人不可思議地環顧着周圍破敗的景象。一個月前,此處還是一片繁榮。那次正趕上巫師們的大節日,趙達一行人隨城主飲酒暢談,直至三更夜半。可如今,卻成為了如此荒涼的一個景象。
“話說,這城裏的人呢?”
走在最前面的趙達,一臉驚訝地摸着自己的大鬍子。
“其他人都已經離開,留我獨自在此守城。”黑衣人緩緩開口道。他的聲音很小,迎着風,幾人費了好大勁才得以聽清。
“諸位請在此過夜吧,”趙達剛要詢問,黑衣人突然在一處房屋前停下腳步,“明天一早,各位備足乾糧和水,儘早離開吧。孤城不留外人。”
“喂!喂!”趙達叫了兩聲,可那黑衣人卻沒有理會,他慢慢地,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