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叫老公
回國的時間定在了十一號上午,在此之前,聞雁書到花宮娜工廠走了一趟,那裏蘊藏着香精油的古老生產過程,他喜歡看昂貴的香油在嗡鳴運作的機器中被提煉萃取,它們的誕生意味着所有香水故事的開始。
工廠上個月培育出了新的香料品種,聞雁書正好被邀請評價和進行感官體驗,鄭乘衍和聞雁書從認識到現在,第一次見識他嫻熟地用法語和工廠的負責人交流,那般自信又專業的模樣吸引得他挪不動眼,周遭成千上萬的鮮花便因此而遜色。
在花宮娜的參觀之旅到黃昏結束,聞雁書與棕發灰眼的法國人互道再見,揣着滿兜工廠勞作婦女贈與的鮮花離開,碰了碰在旁邊等候的鄭乘衍:“走了。”
姜爾拿着個搭扣筆記本碎步跟上,始終落在他們身後一兩步不多做打擾,聞雁書分過視線一看,對方還在埋頭寫着遊覽見聞。
他不打斷對方的思路,回過頭問和他並肩的鄭乘衍:“今天跟過來會不會覺得無聊?”
“不會,”鄭乘衍說,“就當是實地考察,以後做香精產品的廣告方案時可以多一個角度思考。”
從花宮娜出來,前方的整條道路被鋪上金燦燦的暉光,空氣中的絲絲香氣彷彿為此鮮活。
聞雁書以前覺得這份需要獨自與香氣打交道的職業是孤獨的,所以他從來都只創作故事,但不曾用嘴巴來說,今天才發覺身邊一直有人願意側耳聆聽。
似是知曉他此刻想法,在即將到達停車點時,鄭乘衍突然發音標準地說了句法語:“Lasolitudeesteunp?lemagnétiquequileduitausommet.”
聞雁書原本在低頭蹭沾上指縫的花粉,聞言愣怔地抬臉。
鄭乘衍問:“沒印象嗎?”
聞雁書當然有印象,這是《香水》裏他最喜歡的台詞——寂寞猶如磁極,引領他走向頂峰。
他詫異的不是鄭乘衍同樣精通法語,而是鄭乘衍也看過這部小眾電影,並且把當中台詞記得如此熟悉:“我以為你沒看過,當初上班途中興緻勃勃跟你說完劇情,你全程只笑不語,回公司坐下后我後悔了很久。”
離車子就幾步路了,鄭乘衍按了下車匙:“因為我沒看過,不能擅作點評,不過當晚我就去看了。”
聞雁書問:“什麼感受?”
鄭乘衍不忍說自己看到臨近結尾的滿屏肉色時遐想了與聞雁書的交合,那晚燥熱得難以入眠,輾轉反側還差點把床上的摩卡連貓帶被擠下床。
他繞到副駕開了門,文質彬彬道:“唯一感受是全都讓你劇透完了。”
聞雁書低眉笑笑,壓下脖子鑽進副駕系好安全帶。
鄭乘衍繞回去坐上來,搭在車門的左手習慣性按了一下落鎖:“其實也不算霧裏看花,最大的感悟都和你有關。裏面的主角從始至終沒領會過愛,所以到最後他寧願選擇和屬於自己的香氣奔向死亡。”
他扭頭看向聞雁書:“以前我覺得那句台詞像你,所以記下來了。直到剛才目睹你工作時的放鬆姿態,才意識過來你不是孤身一人,你在尋香的世界裏不僅是因為天賦,大概更多的是抱有一腔熱愛。”
車子即將開動,聞雁書恍然忘記了什麼,猛然回身望去,姜爾正站在後排的車窗外一臉焦急地拍打着。
鄭乘衍不情不願地解鎖,明明今天他才是不速之客,還非要找理由為自己開脫:“同一個車子,我還以為自己到納斐利接你下班來了。”
聞雁書清楚鄭乘衍的性子,這人除了家人之外就沒給誰當過司機,今天要為家外人破例,不平衡了。
他抓住方向盤,問:“換我來開?”
鄭乘衍更不樂意了,聞雁書昨晚才屁股遭罪,他要真把主駕讓出來也太不合格了。
但這話不方便擺明面上說,鄭乘衍顧及聞雁書的面子,抓住他的手放到扶手箱上,換一個方式拒絕了對方的建議:“扶手箱裏有薄荷糖,給我喂一個。”
車廂里保持了一路的沉寂,聞雁書拿了姜爾的記事本翻看,跟批改作業似的,這裏補個紕漏,那裏添個知識點,到酒店樓下剛好看完,否則還要在右下角寫個“閱”。
他把本子遞還給姜爾:“你先上去,把我給你標註的好好理解一下。今晚早點休息,明早七點辦理退房,別睡過頭。”
姜爾道過謝后便揣着本子下了車,鄭乘衍熄了火但沒解安全帶,一言不發地盯着手機。
聞雁書欠身幫他摁下鎖扣,但鄭乘衍貼了防窺膜,他什麼都沒窺見:“看天氣預報?”
鄭乘衍很會裝:“找尤琳訂機票,爭取跟你一個航班。”
聞雁書相當配合地滿足他的求知慾:“可是我已經順便幫你訂了。”
屏幕一暗,鄭乘衍收起手機:“突然想起來國內這會兒已經深夜了,還是不打擾秘書休息了。”
身處國外的兩人還沒吃飯,回酒店后不去客房樓層,徑直到餐廳解決晚餐,本以為送紅酒是客房叫餐才有的待遇,結果在餐廳里也享受了相同的饋贈。
靠窗的位置能望見流動在小鎮燈光中的海,聞雁書挖着土豆泥,還在回味上車時鄭乘衍對他說的一番話。
如果那時姜爾不是剛好上車,他還想糾正鄭乘衍的一個點,《香水》裏主角一直追尋的愛和鄭乘衍提到的熱愛是存在差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