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婚戰
繞過一個直彎,就到了眾人聚集的地方,此時,顯貴的華府門前已是人山人海。
除了華府大門前東郭族人所站的那一塊地方,其他地方已無從下腳了。
少數一些沒來得及吃早餐的人,安靜地啃着吃食,甚至還有端着稀粥的,看得客海那叫一個難受,哆哆嗦嗦地潛伏在人群之中。
好奇的群眾一旦有聚集的機會,也自然免不了七嘴八舌一番。
“聽說了嗎?兩家之前都很滿意這樁婚事,可還沒到日子,就鬧翻了。”
“之前似有徵兆,今日終於幹起來了。”
“門當戶對也能鬧到今日這番田地,很是蹊蹺,咱這西渭城很久沒這般動靜了,也難怪大夥這麼起勁兒。”
……
東郭一族,在這西渭城中也算有頭有臉,他們率眾人將華府圍得水泄不通,看這聲勢浩大的情形,無疑是上門討婚債的一方。
而處於被動華府,則大門緊閉,死守僵持,任憑對方几個衝到門前的家丁肆意挑釁,也避而不言。
“我看啊,八成是那華府的少爺弄出來的么蛾子,不然人家姑娘怎能找上門來。”
人群中,總有似乎能洞悉一切的傢伙,沒完沒了地絮絮叨叨。
“對對對,那傢伙向來不安分,從小性格就有點怪。”
“還有他身邊那形影不離的小禿子,也很招眼,看着靦腆憨厚,實則賤兮兮的,聽說他還會一些裝神弄鬼把式,不像好人吶。”
……
“阿嚏!”
突然伴隨着一聲響亮的噴嚏,一個身影從華府左圍牆旁的大柳樹上失足跌落了下來。
好傢夥,“嘭”的一聲之後,一股塵土隨即濺起……
緩緩的,他扭着腰,撫着頭,難受着站了起來,這傢伙身板不大,但很結實,長得雖然普通,可一副禿瓢極為醒目。
他嘰里咕嚕地碎碎念着:“哎喲,我的腰啊,不知道是哪個傢伙在背地裏罵我,害得俺一個哆嗦,腳一滑就掉了下來。”
可還沒等他緩過勁兒來,迷瞪的眼神就看到一群七渾八黑的影子把自己團團圍住了。
“原來是華府的人。”其中一個東郭家丁認了出來。
“喂,小禿子,你家少爺死哪兒去了?”
還沒等小禿子有所反應,另幾個也接着懟……“沒想到堂堂的華府,竟然背信棄義,不守婚約。”
“你們華府休要猖狂,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給我們東郭家一個說法,給我們大小姐一個交代。”
“速去把你家那熊貨給我叫出來!”
……
看到這場婚戰似乎有了新的變化,圍觀的街坊紛紛騷動了起來。
“對,就是那小禿子,他就是那華府少爺的跟班兒,是個奇怪的傢伙。”
“這東郭家的人怎麼還不動手啊?”
……
人群的騷動無休無止,倒是那意外現身的小禿子一臉憨像,卻沒啥反應。
面對着七嘴八舌的指責,甚至是謾罵侮辱,小禿子也只是隱忍着,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回身望了望內院,心裏嘀咕着:“少爺,你在等什麼呢。”
看到小禿子這般的不理不睬,剛剛一陣騷噴的東郭家丁們徹底急眼了。
“呀嘿,你這小禿子,果然目中無人啊。”
“甭跟他廢話,早就想揍他了,自從他上次跟裏面那貨去過咱府上之後,後院的一隻大白鵝就不見了,今兒也好跟這賊人算算賬。”……
感覺到東郭一族的家丁們正在背後迅速的靠近,小禿子眨巴着眼睛,心裏還在憋屈地默念着:“少爺,你真會搞事情,我龍仁真是服了你。”
……
“臭小子,你真會搞事情,老子我真是服了你。”華府裏面也不平靜,華老爺子正立在小兒子的床邊,數落着賴在床上的罪魁禍首。
而同在一旁的華老夫人也是沒轍,只能勸着:“老頭子,省省吧,動這麼大肝火,那東郭家的人也看不到,看到了也不會領情。”
華老爺子窩火的很啊,怎麼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因為這種事兒被圍了家,別說那東郭家不依不饒,就連自己對躺着的這位主兒,也都忍不了拉。
“你這混賬東西,如此糟蹋這大好的姻緣,就算你真的要反悔,也得他娘的有個站得住的理由啊,總不能讓老子出去給外面的那幫人講,僅僅因為你做了一個扯淡的夢,便想就此作罷,那東郭家能善罷甘休嗎?”急得華老爺子都按耐不住爆了粗口。
“啪!”
誰知,老爺子剛發泄完,就被一個巴掌糊到了臉上。
“誰他娘的?你罵誰呢?怎麼滴,你這個老不休還指桑罵槐……”華老夫人突然跟華老爺子掐了起來,扯着衣領就出了房門……
還躺在床上的小少爺心裏明白,母親是故意支開了老爺子,好給他騰出些清凈,想想對策。
但他顯得並不那麼著急,似乎是預料到了今日之困。
剛才隻字未言的他,悄悄看了看門口,確定了都已離開,便輕鬆地翻了個身子。
他看着窗外的天空,心中捉摸着一些莫名的思緒……
這個世間,表面上看,一切都井井有條,但確實夾雜着一些玄乎的東西,那個夢就如同小時候的那次經歷一樣,讓人匪夷所思,無縫銜接的那麼真實,不會只是偶然。
以至於自己真覺得目前的一切,只是上輩子重來一遍的開始而已。
或者說,一切像是被預置好的,然後再被引導感知這一切的一切。
以前,他不信這些玄乎的東西,可自打幾年前,龍仁那個小禿子的出現,隨之也慢慢改變了他的認知。
因為,那小禿子會很多他不會的東西。
此時的華府門外,已經不是先前的那般場景了,之前聚眾圍觀的街坊,都已撤後了好幾丈之遠,紛紛攘攘的動靜幾乎也都消停了。
不錯,的確是發生了點什麼,剛才那幾個趾高氣揚對龍仁指手劃腳的東郭家丁,都已趴在了地上,不是捂着臉,就是抱着腿……
可能場面轉變的有點快,事情起伏的有點大,大家還都在消化之中,靜觀不語。
龍仁依舊是拍了拍灰塵,看樣子準備要打道回府。
雖然那幾個不家丁都已趴下了,但有點能耐的東郭族人也大有人在,先前只是怕落人口實,才沒有貿然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禿子發狠。
“站住!”一個聲音從東郭一族的人群里傳了出來。
聽到此聲,本已回身的龍仁,又一次看向了東郭族人。
這回,龍仁看到的人,並沒有之前那幾個張牙舞爪的樣子,反而使他感到同情起來。
只見一位長着鬍鬚的大爺,緩緩地推動着木製的輪椅,從人群中浮現出來。
“是他?”
藏在人群中的客海冷不丁冒出一句。
也不知道何時順來了一個油餅,客海偷偷摸摸地吃着,嘴裏還嘀咕着:“這老傢伙居然也來了,看來事情不小啊!”
另一邊的龍仁也納悶着,“喲呵,不至於吧,上門找事兒還用苦情這招,莫不是要碰瓷兒吧?”看着輪椅上行動不便的大爺,他心中倒是泛起了猶豫,跟身殘的老人動手,似乎有所不妥。
在離龍仁很近的地方,大爺拱手相禮:“吾乃東郭亭,敢問閣下……”
怎麼聽着有點熟悉?龍仁也不敢怠慢:“在下華府小禿子,不…不…,在下華府龍仁。”
大爺接着言到:“呵呵,倒是個敦厚的小兄弟,不過東郭府跟華府的怨結,本有平息的機會,可你已然動手,僅存的臉面已經撕破,這口氣也只能爭一爭了,請!”
真的很怪,打架就打架嗎,幹嘛說得文縐縐的,龍仁面對着老大爺一時間有點不適應,但也只能見機行事了。
隨後,他同樣拱手回禮,擺出個迎敵的姿態。
四周的街坊也都屏住呼吸,注視着將要發生的對決。客海似乎也續了口氣,開始思考着,“到底是怎麼個情況,他竟然也會出手?”
然而,龍仁看着東郭亭以及他身後的東郭族人時,隱約之中感知到了氣息的異常,總覺得一股亢氣並不是從東郭亭那裏發出的。
正當他聚焦着一雙小眼,尋覓着方位之時,突然一根長棍從遠處旋轉着向他飛來……
“嘣!”的一聲。
赫然扎在了龍仁方才的所站之處。
還好他閃得快,不然就算沒碰着,那浮起的塵土也會將他嗆個夠。
就在龍仁掄着胳膊煽動眼前的彌塵時,恍惚中看到一個身影正迅速襲來,於是他下意識紮起了步伐,準備接招。
可當那人靠近之時,龍仁瞪着眼睛突然收了手……
而那人倒也沒有糾纏於他,順勢一腳輕鬆跳起,踏過木棍的頂端,以此借力而上,敏捷地飛躍上華府的圍牆,她猶似霓裳羽衣舞,回眸一瞥百媚生,幹練的背影竟然是一位嬌娘子。
漸去的倩影只留下了一句:“六叔叔莫急,待我自行解決。”
“少……少……,少夫人!”龍仁結結巴巴地喊出了一句,隨即,他又無力地補了一句:“不……不對,前少夫人!”。
看着那消失的背影,龍仁突然間五味雜陳,女人一旦摻合進來會更加麻煩,心裏嘀咕着要是師父在就好了,自己和少爺對女人都是一切竅不通,唯有師父見多識廣。
“小姐、小姐……”倆丫鬟也追了過來。
一時間,東郭族人那邊也亂了陣腳,不知如何是好,最初站在門外叫囂,逼華家人出來理論,於情於理都乃上策,可貿然闖入就有失名門風範。
西郡乃是當今中州天下第一郡,法度禮制都傳承四海,如今是一女子獨身闖入對家,這算哪門子事兒。
“哎喲,兩個小姑奶奶,你們怎麼不勸着大小姐呢?”一個管家焦急萬分。
倆丫鬟甚是委屈,無奈地講道:“但凡你們有點主意,大小姐也不至於拆了轎子的抬桿,這般行事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本就處在糊亂猜測之中,方才也沒看明白什麼,但聽到了倆丫鬟的言語之後,精氣神彷彿又集中了起來,順着局勢也跟上了思緒,七嘴八舌的又議論了起來。
“方才那是個姑娘啊,我都沒看清楚。”
“是啊,雖然看着千嬌百媚的,八成也是個不好惹的主。”
“胡鬧,未出閣就這般肆意妄為,隨意出入外家。”
“既嬌艷又招眼,也難怪華府悔婚,畢竟這般女子是非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