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徘徊
那一天,二十世紀末,北方,寒冷的冬天,呼嘯的風,掃過我的藍色破工作服。我站在派出所門口,此生此刻,此地,我無法想像我作為一個父母都是高知,祖輩都是城市市民後人的我,居然能有一天會在這裏進進出出。
從派出所出來,警官濤濤送我出來,遞給我一支煙,說:“就送到這兒吧!我得趕快回去辦事,你快回家吧,李姨肯定等急了。”我已經在這兒里整整十個小時了。
我跟濤濤是發小,他家世代警察。他爺爺爸爸都是我們這邊的老公安。
我爸媽是地方醫院的大夫醫生,同時還在公安系統兼職法醫,早年那會兒,濤濤跟我,我們倆打小在襁褓中時就經常被抱一塊兒互相搏鬥玩兒跤。
後來,三年級,我們磕頭向北方,立誓約,拜了把子互換八字。號稱,把兄弟。北方人,生育不易,無論山地平野還是草原上,無論貴族還是平民,早年都經常有這種以幼年結盟的方式形成互助。
比如,比較出名的就是,成吉思汗和他的拜把兄弟札木合。蒙古叫,安達。北方文化,蒙古女真,力者為王。這裏尊重強者。
望着街道的車來車往,我在公交車上,依靠在車窗上,我陷入了沉思。想着這件事的蹊蹺過往。此事雖已平息,但是卻處處透着古怪。
春節喜慶那一天,全廠洋溢着喜氣洋洋,大家都很樂呵。我從會計手裏接過一口袋包裹在帆布包里的鈔票,按指定要求,送到厂部里去。我們都笑着,高高興興。
點驗鈔票核對完畢,簽字的時候,會計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這一眼,很奇怪。我當年涉世不深,當然看不懂這一眼的含義,多年後,我明白了,其實這是人家替我擔心。奇怪這種任務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接下來。
那個帆布包,足足二十斤重。我一接手,猛的感到跟我小時候練拳那個小號石鎖一樣。
裏面全是百元大鈔的錢。厚厚的重重的錢!
我現在都奇怪,他們怎麼這麼放心把錢交給我,居然還讓我一個人徒步去厂部去,因為厂部離這裏要穿越一個小山包,很矮,但是也是一個丘陵山包。最難以置信的是,山頂有一小片松林。很小,只有不到四棵樹,但是很陰森,草長的有一人多高。
出門那會兒,我帶了一根白蠟桿,主要還是背着包裹太重,爬山需要一個支撐,山上小路難走。
我高高興興的走在路上,哼起了音樂。想着,到了總厂部財務科那些小女孩會不會留我坐下喝茶。畢竟過年了嗎,一想到她們的搪瓷杯里熱氣騰騰的茶水,心中不禁快樂無比。
就在這是,接近山崗了,看的飛鳥突然驚起。幾隻大號喜鵲烏鴉嘎嘎飛過我的頭頂,我只是一個奇怪。鳥,飛啥啊!
我自幼好武,這也是受我那幫把兄弟公安子弟的影響。他們天天練跤。這是公安必修。職業需要,因為他們抓捕需要的是保證不傷對手的情況下做制服。但我則與他們不同,我常常喜歡打擊技術。
我至今記得,我當年去拜跤場老師時,退休的省隊老教練如鷹一般的眼神喵一下我,說,你不適合摔跤擒拿,你身材太高。重心太高,打擊技術更適合你。這樣吧,你練練幾個動作,你去隔壁場子練武術散手吧。我帶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