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道別

經過和平時一樣忙碌的一天，時間已經來到傍晚，倉庫里卸完最後一車貨，胡峰走到了倉庫的門口，與坐在台階上的駕駛員趙虎聊起了天，趙虎是司機班的老師傅，比胡峰雖然只大了一歲，但是滿鬢斑白，看起來蒼老很多，他也是眾多送貨司機中最和胡峰談的來的人，胡峰接過來趙虎遞的香煙，看着他愁眉苦臉的表情說道:“小賀的病好點了沒有？已經好幾年了，想開點，你那麼辛苦的付出都是為了他，他是個好孩子，應該會知道你的苦衷。”小賀是趙虎的獨生子，一直重病纏身在醫院，每次看到趙虎的表情變化，就知道小賀的病有沒有好轉。

趙虎深深抽了一口煙，嘆口氣說道:“這孩子命苦，跟着我也沒過什麼好日子，他媽媽那麼早就走了，我的能力也有限，只想供他好好上學，誰知道會有這個病，昨天醫院說還要做了一次手術，看來我必須要把房子給賣了，不然根本不夠。”胡峰說道:“房子賣了，那你住哪？再困難也不能賣房子呀，還需要多少錢？我看看能不能幫你想點辦法。”趙虎苦笑着說:“不用了，這次手術和醫藥費還需要大概八萬左右，家裏反正只有我一個人，要不要房子無所謂，小賀這個肝病很難根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我住在宿舍里一樣，謝謝兄弟的好意。”胡峰也無奈的搖搖頭，他心裏清楚，自己也沒什麼錢，能找到幫忙的人也有限，林晴肯定不會同意拿錢幫忙，表弟方城開診所應該也沒多少錢，劉長發就更不用說了，這小子整天吃喝玩樂，還喜歡泡妞，每個月的工資根本就不夠，偶爾的還會找自己借錢，這時他想到了吳海凡和懸賞的錢，考慮了一下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是剛交往的大哥，出賣他得到這些錢，心裏也不安，而且也怕牽連到自己。

今天劉長發休息，與倉庫里機動人員尤凱交接班后，胡峰迅速換好衣服來到表弟的診所，快到門口時電話響起來，聽筒那邊傳來了吳海凡的聲音:“我在朝鳳大酒店的對面，這裏有一個人才公寓，回頭忙好了，到這裏三零六房間來找我。”掛完電話以後，胡峰走進了診所，表弟方城正在給病人開藥，見到是胡峰，立刻說道:“你那個姓海的同學是幹嘛的？你的同學很多我都認識，但是好像沒聽說過他的名字，他上午就走了，還留了點錢在床頭柜上，看來是沒有把我當朋友，我說等你回來后，我請客一起吃個飯，他也回絕了，真是個奇怪的人。”

胡峰說道:“是以前小學同學，我的小學同學你哪裏認識，其實他的性格就是這樣，錢你就收着吧，他的傷沒什麼大礙吧？”方城給最後一個病人開完葯后說道:“皮外傷而已，不過你們在房間裏說話時，他是不是情緒激動了？走時看他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回頭你告訴他，心情要保持穩定，還有這瓶消炎藥帶給他，不過表哥你還是要注意點，現在社會很複雜，都那麼久不見了，他真正受傷的原因你也不一定知道，萬一是犯了法，你幫他也是害了你。”看着胡峰默不作聲，方城接著說道:“對了，他家不在楚江市，那現在住在哪裏呢？還不如就讓他住在我診所里。”胡峰說道:“他做商貿生意的，家人都在外地，到楚江來談業務遇到了幾個小流氓而已，我相信他的為人，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的。”雖然是這樣說，但是胡峰心裏也沒有底，他對吳海凡的事壓根就不了解，所有的經過也只是吳海凡一面之詞，具體情況他其實也不清楚的。

方城也就沒有再多問什麼，把消炎藥交給胡峰后就去收拾診所的衛生了，胡峰將消炎藥揣到口袋裏后，出門騎上車子來到了人才公寓，公寓對面的朝鳳大酒店燈火輝煌，門口豪車雲集，胡峰停下車后看着對面的酒店出了神，林晴曾經和他說過，等到胡慶君結婚時，一定要在這裏辦喜酒，好好風光一把，這裏是楚江市最上檔次的星級酒店之一，也是鳳飛天眾多產業之一，胡峰當時雖然口頭答應老婆，但是他知道是老婆在嘲諷他賺錢少，在這裏辦喜酒花費肯定非常大，他這輩子還沒來這裏吃過飯，看着酒店來來往往的俊男靚女，心裏感嘆到這個世界太不公平。看了一會他嘆了口氣轉身走向公寓，坐電梯徑直上了三樓，打開電梯后，燈光昏暗的走廊一片寂靜，這個公寓其實就是一個廉價的賓館，很多附近學校的情侶周末都到這裏來，老闆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看到胡峰是一個人，從前台起身低聲問他:“是住宿嗎？你一個人啊？要不要找個按摩的……”胡峰打斷了她的話，有點發紅的臉被着昏暗的燈光隱藏起來，他尷尬的說道:“我是來找個朋友，不是住宿的。”這個老闆充滿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說道:“原來已經有人等你了，那趕緊去吧。”胡峰走到走廊的盡頭，輕輕的敲了幾下說道:“大哥，是我。”房門打開后，吳海凡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拉着胡峰進了房間並迅速的反鎖上了房門。

客房顯得簡陋而陳舊，好像還有一股霉味，雖然有個小窗可以透氣，但是彷彿終日不見陽光一樣，充滿了陰冷潮濕的感覺。胡峰坐在床對面的板凳上，拿出口袋裏的消炎藥放在桌上，說道:“大哥還不如住在我表弟的診所里，那裏又安全，一般人找不到那裏，對了，你傷口還疼嗎？這瓶消炎藥你要按時服用啊，你住的這個地方環境太差，而且對面的酒店就是董事長開的，這裏我感覺太不安全了。”吳海凡看着窗外對面的朝鳳大酒店霓虹閃爍，說道:“我知道對面就是鳳飛天的酒店，所以特意到這裏來住，這樣距離他又更近了，朝鳳大酒店生意真好啊，看來他發展的真不錯，這個賓館不需要身份證登記，雖然條件差點，但是起碼他們查不到我的信息，你表弟那裏人來人往，住在那裏我也怕連累到他，這裏挺好的，你沒聽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胡峰感覺到他對楚江比較熟悉，了解的事情遠比自己想像中還多，心裏隱約的有個感覺，他肯定來過楚江很多次，或者當地有人一直在幫他。

胡峰並沒有提出這個疑問，只是喝了口吳海凡遞來的美式咖啡，說道:“今天我問了廠里幾個關係不錯的人，鳳總全家人都去海南旅遊了，近期應該不在楚江，工廠里和平時一樣，也沒什麼特別的變化，只是保安部的人還有警察都在找你，聽說保安部的頭有你的照片，他們還暗中懸賞，抓到了你有五萬塊錢的獎勵呢。”吳海凡依然站在窗邊，聽后冷冷一笑:“鳳飛天太小氣了，這不像他的作風，我吳海凡現在只值五萬塊，哈哈……不過他們想賺到這五萬塊，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對了，你知道鳳飛天具體住址了嗎？”胡峰搖搖頭說:“我在廠里的朋友不多，打聽了一圈，他們也不太清楚，這兩天我再幫你問問，楚江市也就那麼大，肯定能打聽到。”吳海凡轉身對着他說道:“謝謝兄弟，不過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既然有五萬獎勵，你為什麼不考慮報告我的行蹤，去領這個獎勵呢？雖然我視你為兄弟，但是我們畢竟剛認識不久啊！”

胡峰笑笑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我對工廠和老闆沒什麼好感，也可能我們比較投緣，兄弟情不是用時間來衡量的，而且如果昨天受傷的是我，可能你也會這麼做，總之既然我救了你，又拿你當我大哥，以後就不會再改變，我胡峰雖然沒有什麼了不起，但是做人的道義我還是懂的。”吳海凡點點頭，目光里充滿了讚許，他深深的嘆口氣說道:“我沒有看錯你，當初我感覺鳳飛天是個可造之材，是個可以用心託付的人，可惜我感覺錯了，之後也告訴自己以後不要太相信感覺，這個世道人心是最難測的，但是這次我又選擇相信你，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既然他和我老婆孩子都不在楚江，那明天我就準備回上海了，這次我沒有白來，認識個你那麼好的弟弟，你在廠里沒前途，要不要和我去上海發展呢？”

胡峰搖搖頭:“謝謝大哥的信任，我一直生活在楚江，老婆孩子都在這裏，我就是一個普通的人，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理想，守着這個家好好過日子就行了，我也沒什麼本事，去上海也幫不了你什麼，明天什麼時候走？我請假送你，以後有機會一定去上海看你。”吳海凡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人各有志，有老婆孩子在身邊是最幸福的，好好珍惜家庭，不要像我一樣，如果以後發展的好些，還是希望你能來幫我，記住無論你以後遇到什麼困難，都要第一時間通知我，我一定會儘力幫你。”說完緊緊握着胡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