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天才學霸
“作為差生，你沒資格站在這個地方！”
這是當初裘鼒奕對一個差生說過的話，十年後類似的話語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耳邊，這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聲音是一位正在訓斥差生的中年老師發出的，那個老師額頭一片禿起，帶着一副方形眼鏡。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粗獷，給人印象是個脾氣暴躁的人。不過這種事在這所學校早已見怪不怪了。
烎海中學，是市立烎海大學的一所附屬中學，屬於封閉式教育機構，它在烎海市的地位毫不遜色大多地區的重點中學。
烎海中學的教育制度將學習成績奉為圭臬，成績就是一切，差生在這所學校基本沒有地位。
即便是這樣，裘鼒奕也不能對老師過度責罵學生的情況置之不理，因為當初他的班主任郝嵐鍇就是這麼教導他的。
作為一名學生，在和老師理論的時候總能有那麼幾個強詞奪理的借口，一些老師在認為適當的情況下就會選擇讓步。但是這位中年老師不同，他的耐心很低，平時動不動就是找差生髮泄不滿。
雖說這位老師教出來的學生大多步入社會後都已出人頭地，但仍有一些學生變得膽怯，不願與人交道。
正當那個老師氣不過舉起巴掌就要朝差生臉上削去時，裘鼒奕連忙衝上前去制止了他的行為，並用堅毅的眼神示意他住手。
經過一番交流后，裘鼒奕放開了那個老師的手，然後轉身對被責罵的差生說道：
“學習不要自暴自棄，要滴水穿石，不是力量大，而是工夫深。堅持是成功必不可少的因素，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你只管放手去做你認為對你有幫助的事，遇到困難可以隨時向老師尋求幫助……”
同樣的，這句話也是當初郝嵐鍇交給裘鼒奕的。當一個人最無助的時候，總會需要一位導師為自己指名方向，而裘鼒奕的導師，就是郝嵐鍇。
儘管如今裘鼒奕早已畢業，但仍恪守郝嵐鍇的教誨，選擇在母校成為一名教師。曾經學校里人人敬仰的學霸，現在也只不過是一位平平無奇的外語老師。
調解完中年老師與差生之間的矛盾后，裘鼒奕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開始批改學生們的考卷。其中有一份各項答案填寫得都非常標準的考卷，裘鼒奕細心閱卷后，扣掉了那名學生一分書面表達分。
剎那間，裘鼒奕的眼前一個身影一閃而過，記憶中彷彿有那麼一個瞬間，與現在的情形極其類似。
經過裘鼒奕的長久思考，他也終是明白了當初閱卷老師的心意。思緒將裘鼒奕帶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上午……
2017年的五月份，那時裘鼒奕剛滿14周歲，在烎海中學晉陞部上初三。體考剛結束沒過多久，學校又開展了一次模擬考試，裘鼒奕各項科目分數超標，除了……
下課期間，四個女生在辦公室門前交談着什麼…
“聽說成功升入高中部後學校會擴招學生分一個重修部出來。”
“我聽說了，好像是把優生和差生分開了，聽他們說明年的晉陞部只招收500名學生，其他學生似乎都要被劃分到重修部。”
“重修部是什麼？”
“也就是說學校明年晉陞部只招收500名學生，其他學生都只能被分配到重修部嗎？”
“……”
“鼒，你跑慢點！”
一個聲音打斷了一群人的交談。
聲音是一個叫釴匭倏的男生髮出的，
此刻他正拚命地追趕着裘鼒奕，裘鼒奕則緊握着自己的英語試卷和答題卡朝辦公室的方向飛奔，任憑釴匭倏在背後如何追喊也無濟於事。
釴匭倏和裘鼒奕同是烎海中學晉陞部的學生，平日裏二人關係密切，形影不離。因為名字諧音的緣故，釴匭倏也被同學們稱呼為“鬼叔”。
釴匭倏為人心思細膩，做起事來十分仔細、認真，且思考反應迅速，分析能力極強，堪稱是裘鼒奕的最佳拍檔。
那時的裘鼒奕，比起現在，他的性格特別高傲，因為他還沒有遇到那個讓他做出改變一生決定的人。
“那個男生好帥啊！”
“你小點聲。”
“他們這是要去辦公室嗎？”
“是個學霸呢，你們看他手裏的試卷。”
“分數這麼高！”
“確實，咱們這些學渣可高攀不起。”
……
釴匭倏終究是趕在裘鼒奕到達辦公室之前攔住了他。
“鬼叔，你別攔我！我一定要去找那個閱卷老師理論清楚！”裘鼒奕的言語中不乏帶有一絲火藥味，似乎不久后即將有一場大戰一樣。
這次的模擬考試，裘鼒奕各方面成績在班級里無疑不是優異的，但是唯獨自己最擅長的外語被扣了一分，也有辱他作為班級外語課代表的名譽，畢竟班上外語成績滿分的同學並不少。
釴匭倏也是無奈，他了解裘鼒奕的性格，凡是他所擅長的領域，就不容忍其他人涉足。
這件事也事關裘鼒奕的中考心態，他要以最積極的心境去應戰這場考試，絕不容忍任何失誤。
打聽到閱卷老師的姓名后，裘鼒奕再也按耐不住了。他不顧其他同學的勸阻，硬是要來找閱卷老師央嵬討個說法。
其他同學都勸不住裘鼒奕的暴脾氣，唯獨釴匭倏追了上來，不過事到如今，釴匭倏也只好讓裘鼒奕去做了，不然的話只會加重他的心理壓力。
辦公室的正門平平無奇，門上只是稍加修飾的用粉筆寫着“隨手關門”四個大字。
裘鼒奕跑的飛快，不過好在釴匭倏最終趕在他推開辦公室的門之前拉住了他，讓他稍微放慢了速度穩穩的停住了。
“鬼叔，你別攔我。”裘鼒奕掙脫開釴匭倏的手說道。二人就這樣在辦公室門前聒聒噪噪，不過二人說話的聲音都很小，看上去雙方對校園紀律都有數。
“不就是差一分嗎，下節課我陪你去找郝老師輔導補習一下……”
釴匭倏試圖勸阻裘鼒奕，但換來的卻是裘鼒奕嚴肅的一句話。
“他央嵬憑什麼扣我這一分？明明我的解題思路準確無誤，換成其他老師作答可能都沒有我標準，難道他還能懷疑我作弊不成？”
顯然裘鼒奕已再聽不進去釴匭倏的任何勸阻。裘鼒奕的成績和釴匭倏相差不大，但愣是每場考試他都能和釴匭倏相隔一個考場。
一次巧合下釴匭倏與裘鼒奕同在第一考場，這讓釴匭倏有機會可以近距離觀察裘鼒奕的考試模式。然而令釴匭倏出乎意料的是，裘鼒奕在監考老師發完試卷后只是稍微看了幾眼題目，便趴在了座位上睡覺。
因為每場考試都會在考試結束前提前十分鐘打鈴，裘鼒奕聽到鈴聲便起來做題。這種答題方式居然還能讓他在年級第一的位置上蟬聯三個多學期！
裘鼒奕在班級里是個被稱為怪物的存在，他的記憶力很好，答題速度飛快，連釴匭倏都要遜色幾分。
即使上課時裘鼒奕在睡覺，卻絲毫不妨礙他回答老師的提問，就算課後被其他任課老師點名也能毫不慌張地將其課堂上所講的內容一字一句複述下來。
不過常在河邊走，也總有濕鞋的時候，畢竟裘鼒奕每場考試的文化總分與年級第二名的霓宸炆相差不大，也就存在着被他超越的風險。
想到這裏，釴匭倏沉默了片刻。
“怎麼了？鬼叔。你該不會在懷疑我吧？”裘鼒奕瞬間露出了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說起來也是無奈，釴匭倏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勸阻裘鼒奕，對他說完這些話，他要做的事還是會做。想到這裏釴匭倏決定採用其他方法爭取，一招以退為進化險為夷。
“鼒，記得注意分寸！”
釴匭倏的話音未落，裘鼒奕便已經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此時的郝嵐鍇正在其他班級上課，這也讓裘鼒奕能夠放平心態。
辦公室里，老師們聊天的聲音甚至不比下課時教室里學生們的喧雜聲弱幾分。裘鼒奕環視周圍，想看看能不能憑藉印象找到那個熟悉的面孔。
裘鼒奕與央嵬的恩怨之前便已經展開了。上上次的月考，裘鼒奕的監考老師就是央嵬，不過那次考試裘鼒奕因為答題超時，要求央嵬讓他重考一次，結果卻被央嵬無情拒絕了。
“請問，央老師在嗎？”
裘鼒奕敲了敲門，用平和的語氣對着人群中問道，不過沒有什麼老師理會他，即便有，那些老師最多也只是輕蔑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多在意什麼，和其他學校的老師有所不同。
為了培育天才，烎海中學將高中部和初中部區分開，且到了高中以後會把在校學生分為晉陞部和重修部兩個獨立機構進行分開式教育，校服也就變成了區分優生和差生身份的工具。這些讓這所學校呈現出嚴重的“封建制度化”。
不過這種制度化教育在低年級時並不顯著，只有到了後期的學習階段才會愈來愈明顯，甚至出現一些學生地位在老師之上的情況。
裘鼒奕平日穿着我行我素，且不願穿着校服，在其他師生眼中，完全沒有學霸的模範。在這個成績決定一切的地方，沒人會在意一個穿着打扮像差生的學生舉動。
好在裘鼒奕還是憑藉印象發現了角落裏正低頭批改作業的央嵬。
裘鼒奕放下面子，走到了央嵬身邊，輕生問了句。
“央老師，有空嗎？”
央嵬略略瞄了一眼裘鼒奕的着裝，見他沒穿校服，便繼續低頭批改手中的作業。
原本裘鼒奕心中壓抑着的怒火，伴隨着這一引線頓時噴涌而出！隨着裘鼒奕的巴掌應聲落在了辦公桌上，他也吸引了辦公室里所有老師投來的目光。
釴匭倏透過門縫看清了事情的整個過程，他絕望地轉過了身去。
“嗐，糟糕，我得想想辦法，再這麼下去不行。”
央嵬見裘鼒奕不講理，以為他要鬧事，直接站起身，對着裘鼒奕開始批評道。裘鼒奕從他的言談舉止中發現，眼前的央嵬似乎早已忘記了自己是誰。
見激將法效果顯著，裘鼒奕也是耐心的聽完央嵬所說才表明了來意。然而奪過試卷后的央嵬只是冷漠的回應了一句。
“同學，你這是作弊的吧？”
裘鼒奕一臉詫異，這些話無疑不是一點一滴都深入裘鼒奕的骨髓中，自己的努力被別人當做泡影，任誰都會怒氣恆生的。
正當局勢愈發不得控制時，郝嵐鍇走進了辦公室叫停了處於情緒邊緣的裘鼒奕，隨後開始安撫他的心境。
郝嵐鍇的言語中沒有責罵，有的只是寬容，這也讓裘鼒奕的情緒成功平復下來。
“老師，那我回去上課了？”裘鼒奕對郝嵐鍇說。
郝嵐鍇點了點頭，待裘鼒奕離開后，他才開始與央嵬說明情況。
裘鼒奕將自己的試卷留在了央嵬的辦公桌上，他想讓央嵬再仔細看看自己的做題思路。
剛出辦公室時，裘鼒奕看見眼前的人感到分外眼紅。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班主任在這兒絕對和你脫不了干係！”
“對，不過來找郝老師的是釴匭倏，我，是被郝老師叫來的。”
那個男生的聲音中夾雜着一絲挑釁的語氣，彷彿絲毫沒有將裘鼒奕放在眼中。
一旁的釴匭倏見情況不對連忙開始勸解二人。
這個着裝整齊，身穿優生校服的人，叫霓宸炆，是裘鼒奕的同班同學兼死對頭。這次的模擬考試，霓宸炆僅憑藉半分之差奪走了裘鼒奕蟬聯了三個學期的年級第一。
果然對手見面，分外眼紅，裘鼒奕上來就是同霓宸炆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眼神對視。
單論成績的話，裘鼒奕和霓宸炆兩人絕對不分上下，二人所擅長的科目不同，裘鼒奕是班級的外語課代表，霓宸炆是物理課代表。
裘鼒奕和霓宸炆的性格特點以及學習習慣非常相似。所謂想要在某個方面超過一個人，就要嘗試在那個方面變成那個人，霓宸炆很好的詮釋了這一點。
“鬼叔，我們走！”
這場冷戰最終以裘鼒奕的一句話告終。霓宸炆回過頭嘴角微微一笑，遠遠的看着二人離開的背影。
此刻郝嵐鍇正在向央嵬解釋着什麼，不過礙於辦公室內老師們的喧囂聲太大，這讓站在門外的人即使是仔細聽也聽不清楚二人聊天的具體內容。
“剛才那個是你的學生？”央嵬問郝嵐鍇。
央嵬是一位有着30多年豐富教學經驗的教師，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算是郝嵐鍇的前輩。
當初郝嵐鍇剛來實習的時候，就是央嵬一路指點着他的。即使郝嵐鍇的學歷比央嵬高出一等，但郝嵐鍇仍然是悉心記住這個男人所交給他的一點一滴。
“是的，前輩讓您見笑了。”郝嵐鍇半低着身子說道。
“你不是負責教零班和尖子班嗎？怎麼會有一個這樣的學生？”
央嵬說出了令他疑惑的事，一瞬間他的腦中思緒一閃而過。他拿起裘鼒奕留下的試卷核對了下上面的身份信息。
“裘鼒奕確實是我的學生，他是近年來最優秀的學生，只是他比較頑固，我行我素，這點我今後會好好管教的……”
央嵬方才意識到了什麼，心中突然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緊張感:完蛋，草率了，這個學生好像是上次要求補考的那個！該不會他的前途會毀在我手裏吧，學校要是怪罪下來，那我……
郝嵐鍇繼續替裘鼒奕說著抱歉的話，此時央嵬打斷了他。
“罷了，也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沒什麼大不了的，暫時就這樣吧，我就不計較什麼了，你也快回班上上課吧，學生們該等很久了。”
郝嵐鍇見央嵬改變主意，想必是想起了什麼。突然郝嵐鍇把在辦公室外待命的霓宸炆叫了進來。
央嵬看見霓宸炆，臉上沒有什麼見外，只見他興奮地對霓宸炆說著。
“好小子，聽說這次考了年級第一啊。”
霓宸炆微笑着回應央嵬，氣質顯得非常不一般，且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初一報道的時候，霓宸炆還只是央嵬班上的差生，成績並不怎麼出眾。
從前的霓宸炆夢想自己能夠有個好成績，出人頭地，但是他卻找不到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後面霓宸炆聽了女友的建議，自習課時就跑到尖子班觀察優生的學習方法。
不過即使是這樣，他的成績也沒有絲毫變化，直到他第一次遇到裘鼒奕。從那以後，霓宸炆學習時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成績一下子便突飛猛進，他也憑藉自己的努力，達到了現在的高度。
兩位老師和霓宸炆在辦公室里閑聊了許久，期間三人有說有笑，央嵬為自己的學生取得成就感到很欣慰。
等到郝嵐鍇和霓宸炆離開，所有事情都安頓下來后，央嵬獨自坐在辦公桌前品了品泡好的茶。他思考着自己多年來評判優生和差生的標準，口中默默念了句裘鼒奕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