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落花醉魚
下游石橋，人頭攢動，數量眾多的村民和商隊人員將石橋左右圍了個水泄不通，石橋最中間的村長正做着最後的動員發言。
“也沒什麼多說的了，大家按着分工做事就行，太陽落山前務必都要回來這裏，就先散了吧。”村長揮手，示意人群散開。
“快快快，來幾個人隨我去提那些獸崽子去，養了一個冬天了，該烤了吃了。”
“我今年負責燒火...不想活了...”
“哈哈哈，我拿出了半扇豬肉，啥也不用幹了，我要跟他們抓魚去！我可是知道個好位置。”
“...”
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散開，橋上只剩下了坐在輪椅上的村長和扶着輪椅的少年，這少年也不是別人，就是同教習和女子說話的那個住在村尾的少年，是村長的侄子。
“推我下去吧，談妥了？”
少年推着村長往橋頭走，橋頭有不少人，有人在搭灶台，有人正搬着蔬果要到河裏去洗，有人在劈柴火...
“就那樣吧，只要他們聽我的就行。”
“你態度要好一些，那女子身份肯定不低，現在打好關係，等你去了學院興許能得到照拂，出了村子，外面的世界講究的是人情世故。”
“哦。”少年隨意應和，顯然是對這句話沒怎麼上心。
“商隊裏有個叫劉毅守的青年，你等會和他熟悉熟悉，等你去了貿城，他和他舅舅能幫到你。”
“哪個是？”少年的目光落到坐在河邊賞景的商隊來人身上，村民都去忙去了，商隊來人也幫不上什麼，喜歡熱鬧的就去湊熱鬧去了，不喜歡的便隨意找了地坐下了。
“不在那邊，往左看，站子初邊上那個。”
少年看向村長指的方向，就一眼，少年便咧了咧嘴，表情很不自然。
“你這是什麼怪表情...”村長伸手欲打，看架勢頗有些氣急敗壞。
“和您頭髮白之前的畫像那麼像...我堂哥？”
“嗯...我年輕那會在貿城留下的種，你放心，下一任村長只能是你，他不是在村裡出生的，沒有資格。”
“大伯是覺得我稀罕這村長？...”
“我知道你不稀罕，但該說的話要說到位...不對！你這臭小子說的什麼話？你不稀罕也沒用，該是你的擔子你遲早得挑起來，去認識認識吧。”
...
少年正要追問一下自家大伯當年的風流韻事，遠處便傳來了呼喚聲：“少村，快過來！”
少年聳肩，出聲應和：“來了。”
被喊做少村的少年走出幾步，回頭問道：“大伯，他知道了？”
“我已經和他相認了，該他知道的我也都告訴他了。”
少年點頭，朝着喊他的人走去。
劉毅守站在三男一女的身側，三名男子中有一人和劉毅守年紀相仿，年齡在二十左右，另外兩人則和花少村一般大，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女子就很小了，只有三四歲。
劉毅守站在四人身側，顯得有些拘謹。
少年徑直走到劉毅守身前：“你就是毅守堂哥吧，我是花少村，歡迎回來。”
劉毅守顯然是提前知道了少年的身份，回應道：“少村堂弟，我對這裏沒有感情，不會留下，對下一任村長也沒有興趣，不會和你爭的，或許在你看來這村長之位很重要，但實話實說，我還看不上，這裏是很好，但外界天地的廣闊不是這裏能比的，堂弟有機會可以出去看看。”
全名花少村的少年頓時尷尬不已...父子相認，不應該是噓寒問暖？為什麼大伯要和他聊村長繼承權這種嚴肅且無聊的事...外界廣闊，是說自己沒見過世面？
花少村陷入了沉默，他在想該如何才能不把天聊死，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少村哥哥，背！背！”個子小小的女娃拉了拉花少村的衣袖，打破僵局。
花少村蹲下身子，很是寵溺的摸了摸她的腦袋：“上來吧因因。”
“好嘞！”名喚因因的女娃熟練的爬上了花少村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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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
“時候不早了，邊走邊聊。”劉毅守身邊的葉子初適時插話，從地上拿起一個竹編魚簍丟給了花少村。
葉子初便是和劉毅守年齡相仿的青年，長得瘦高，看着很是斯文，身上有讀書人的氣質，一點也不像個山野村民。
花少村接過魚簍就給了背上的因因，因因反手便將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魚簍背到了身後，六人開始朝着河邊走去。
“子初哥，你們都互相認識了？”花少村問道。
葉子初搖頭，“村長和他相認后就讓我帶他轉一轉，轉了一會我就帶他來這了，正好碰見了阿笙和小東帶着因因在玩，五人才聚到一塊，還沒來得及介紹就瞧見你了。”
說完葉子初便看向花少村身後的兩個少年：“這是村長的兒子，一直生活在外界，才回來。”
“原來是村長的兒子，毅守哥，我叫葉笙。”正逗弄花少村背上女娃的少年自報家門，這葉笙長得十分俊美，男生女相。
“我叫葉子東，希望你說話算話，下一任村長只能是少村，誰也不能搶。”胳膊和大腿都比常人粗上一倍的健碩少年來了一個與眾不同的自我介紹。
花少村以手扶額...
劉毅守也是嘴角抽抽。
葉子初直接跳起來給了自家大個弟弟一個腦瓜崩，他也頭大：“抱歉啊毅守哥，我這弟弟從小到大就服少村，一根筋。”
劉毅守搖頭：“不礙事，子東弟弟是吧，我會說到做到的，等這邊生意結束我就離開。”
“我又沒說要趕你走...”葉子東皺眉，說話聲音小上了幾分。
“好了，堂哥，不提這個了，子東沒趕人的意思，這裏永遠是你家，想來便來，這村長之位我知道你是真看不上，實不相瞞，我其實也不感興趣，不提這個了，我們去撿魚吧。”花少村加快腳步。
“好耶，今天因因要吃三...不，要吃五條！”
“小心撐壞你的小肚子。”葉笙嘲諷。
“哼，因因感覺自己長大了，五條不在話下！子初哥哥，笙哥他不信我能吃五條！你信不？”
“我信。”
“這才對嘛...子東哥哥，你信不？”
“四條不能再多了。”
“啊——我今天要吃六條！你們等着吧！”
...
六人沿着溪畔向上遊走，沿途能看到不少背着魚簍的人弓着身子在水裏摸索。
“他們抓的是什麼魚？落花太多了，視線受阻，我都看不清。”劉毅守看着很是好奇，“我們不下水嗎？”
“我們叫它因花魚，雄魚成年了有因因胳膊那麼長，長得五彩斑斕的，不着急，因花會在下午跟着太陽西斜掉落，太陽越西，掉落速度越快，半下午的時候差不多就掉光了，那會我們再下水，到時直接撿就好了。”葉子初解釋。
“為何？”
“我們這裏的因花遇水自釀，溪水裏的花瓣越多，溪水就越能醉魚。”花少村說道。
劉毅守還是第一次聽說花瓣遇水就能變成酒的，果斷朝着溪邊走了過去，蹲下身子就掬了一把水，看了好一會他也看不出什麼名堂。
“上游沒人了，不是洗腳水，試試？”葉笙以為他是不敢喝。
劉毅守點頭，低頭就喝了一口。
“真是酒味...任它們流走？這都是錢啊...”劉毅守感慨，乾脆伏下身子，對着溪水就喝了起來。
花少村幾人面面相覷，發出了哈哈大笑。
劉毅守起身，頓時感覺自己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
“再過一會等能撿魚了，會有專人來取水，因花花瓣釀的酒雖然沒有因花果釀的品質好，但通過添加各種不同的草藥，可以實現口味多變，對我們來說也是不能缺少的，我們這裏釀酒工藝和外界不一樣，堂哥感興趣可以去釀酒的作坊看看，商隊換取的物資將有七成都是因花酒，對這些酒多些了解不是壞事。”花少村大方邀請劉毅守參觀。
“學了也沒你們這的原料，我不感興趣。”劉毅守搖頭，他無意窺探別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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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哥若是想，這村裡堂哥盡可去得。”
...
眼看着溪邊開始有五彩斑斕的魚兒翻肚子，行到上游的六人開始下水。
劉毅守學着幾人捲起褲腿，赤腳下河，溪水並沒有想像中的冰涼。
“毅守哥，挑肚皮顏色深的撿，顏色深的是公魚，個頭大。”葉笙跟在劉毅守身後，教他挑魚。
劉毅守點頭，伸手抄起一條肚皮泛紅的大魚。
劉毅守將大魚翻過身來，他發現這種因花魚長着上翹的大嘴，嘴巴兩側有堅硬的肉刺，微張的嘴裏全是細密的圈狀排列的利齒！所有的魚鰭和腹部一樣發紅，魚身底色為白色，背部有一條較粗的金線貫穿全身，側身有顏色豐富的豎紋，這些不同的顏色的豎紋間隔着排列，因為豎紋里粉色居多，這讓整條魚看起來粉粉的，和落下的粉白因花很搭，想來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隨手將大魚丟進魚簍，劉毅守繼續尋找紅肚皮的大魚。
“白肚皮的是母魚吧，母魚都比公魚小一號，公的一個尺寸，母的一個尺寸，就沒有小魚？”劉毅守一邊將公魚撿進魚簍，一邊問道。
葉笙摸了摸腦袋，他解釋不好，只能向背着因因的花少村投去求助的目光。
“今天香溪里的魚都是為了產卵而來，它們來了也就走不了了，自然沒有小魚。”花少村解釋。
“來這裏產卵有什麼講究？”劉毅守被勾起了好奇之心。
花少村停下撿魚，將因因從背着改為架到脖子上：“因花樹是靈植，它的花瓣遇水自釀，會增加溪水的靈氣量，這些魚雖然不是能主動利用靈氣修鍊的妖獸，但也是知道靈氣的好處，魚卵在這種環境裏誕下，會被動的接受靈氣改造，接受改造的下一代體質更好，會更適應環境，會有更強的競爭力。成魚產完卵后便會陷入虛弱，再被已經變成酒水的溪水浸泡，生命自然就走到了終點，魚卵會隨着溪水飄向下游，等它們成年了便會在因花盛開的這天再次回到這裏，周而復始。”
“原來如此...我看母魚你們不撿，公魚肚子顏色淺的也不撿，是不好吃？不是說山裡食物匱乏，就算味道差點，撿起來晾乾或是腌制，都很好吧。”
“這個我知道，”葉笙舉手，“母魚和顏色差的味道確實差點，不過不是主要原因，這魚對我們來說是一場饋贈，對山脈里其它生命來說也是，我們不能吃獨食，少村我說的對吧？”
花少村點頭：“其實那些魚卵飄到下游很快就會孵化，它們的第一口食物便是它們的父輩...繼續向上吧，上游產卵的魚更多。”
“上游為什麼更多？”劉毅守感覺自己今天尤其笨。
“產卵越靠上，魚卵在香溪飄的時間越長，接受改造的時間也就越長，這是屬於因花魚的智慧。”花少村說完便繼續往上遊走。
六人在太陽還未完全落山時到了上游的石拱橋，瞧見了坐在橋沿的少女。
落日餘暉下的女子像是在發光，讓橋下的一眾人都有些恍惚...
“哪怕臉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已經很美了...”葉子初喃喃。
劉毅守也是愣神了一會，不過很快他就想起了什麼，趕忙出聲打斷幾人：“都別看了，她是修士，很多修士脾氣都不好...等有機會我帶你們去貿城，美女帶你們看個夠。”
劉毅守本就是開朗之人，和幾人愉快的相處了一下午後，心頭那因為突然多了一個爹而產生的鬱氣已經是散了，身邊幾人如今就是他承認的弟弟妹妹，他可不想才認的弟弟妹妹因為多看了幾眼那高高在上的女子便惹上事端。
葉子初和葉笙聽到這，趕忙是收回了目光，花少村和因因則是早就沒看了，只有葉子東仍目不轉睛。
“不靠外物的話她不是你的對手。”花少村拍了拍葉子東的肩膀說道。
葉子東這才收回目光。
劉毅守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睛都瞪大了。
“這個就不和堂哥細說了，一時說不清，回吧，太陽馬上落山了，該把魚送回去加工了。”花少村說著就開始往岸邊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