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王秀才驚的兔子般，飛快逃了，給倩倩留句話：姑娘恩情難忘，恐要讓媽媽失望了……。他走時，只帶夠了路上盤纏，所剩銀倆盡數交與倩倩。

王郎走後，倩倩含淚再求媽媽，寧願拿出私蓄，以成全王秀才。可否請媽媽減去一半。她知王郎小販人家，恐難籌齊。媽媽道：

”我的女兒，你傻呀。王秀才那一驚一乍，神情恍惚，看不出心頭虛了場合嗎？現扣下他包袱，有他一應秀才資質文書，那可是他前程的依據，他無論如何也要回來，等他個十天半月也無妨。老身把話擱這兒，不出一月，必見分曉。風月場中讀書人，付出真心有幾個？”

這一席話，直說的倩倩懷疑到人生。

果然，過了一個月，一個外鄉裝束的小廝，到怡香樓來了，帶來兩封信函和一沓銀票。

他先見過媽媽，老鴇一聽外地口腔，又聽聞銘山王公子……云云的話，對小廝還算客氣，命小丫頭上茶，在小廝等候的當兒，媽媽己看完了信，一陣冷笑，老身沒有料錯，這王秀才不值得倩倩傾心呀！”好吧，包袱、書箱你盡可帶回，五千銀票我收了。可我女兒那裏又如何發落？”小廝道：”姐姐那面家爺也有吩咐。”

”好吧，去吧。”

小丫頭又帶小廝去雅間，倩倩聽聞，喜出望外。讓丫頭去廚下拿了兩碟點心，小廝一邊吃着，等候姑娘發話。

殊不知倩倩看着那信，不覺眼淚滾了出來------

原來，是王秀才在賣慘，打撓命拳，自說自罵……

大意是，家父一病不起，斷了經濟來源，媽媽一萬五的開價無力籌措，原留姑娘處的千餘銀票，以作姑娘調養身子所需，再三千銀票補償姑娘，亦也聊表心意，今世無緣，唯望來生……

倩倩姑娘見小廝在場，強忍悲痛，提筆給王秀才修去四句打油詩：風雲埸中有無辜，良人原是假冒貨，此去銘山路幾何，夢到臨安還相逢。

倩倩姑娘寫完打油詩，淚流滿面，礙於面子，不便號啕，含悲忍泣。照例給小廝打發了盤纏，千叮嚀萬囑咐，照顧好公子。

且不說小廝回銘山，復命后，王秀才有何感想？這是題外問話，按下不表。

卻說光陰荏苒，一晃又三年，今次院試剛過，驚動朝野的科場弊案，還在發酵。主事李天武大人，因黷職失查，被解往京師聽候發落，副主事與眾考官串通一氣，推得乾乾淨淨，照樣到怡香樓風流快活。

這才有了李爾和倩倩的交集，雖然，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可倩倩的身世，也不能不讓李爾震撼，遂有幾分憐香惜玉之意。

二人計設，引副主事老爺踩坑的辦法，籃圖悄悄繪就之後，李爾鬆了口氣，吱呀一聲，外推雅間的門，驟見開光一臉的尷尬。

李爾沉下臉來，說道：

"我跟倩倩還說著你呢！怎麼不在門外守着，偷偷朝里張望，我要告訴你，這偷窺可不是好習慣噢。"

"沒......沒有。那，我......"開光急的臉都綠了。

這時候，倩倩插話說：

"李公子，就請開光小哥進來嘛，喝口茶，解解乏也是好的。"

李爾一愕，見她淚眼婆娑，知是還未從身世悲傷中自拔。不覺心疼。說道：

"好了，好了，我不是責備開光，這小子紅苕屎都沒屙乾淨，從山旮旯出來，處社會，夠得學。我這也是引他走正道嘛。開光，是不是？“李開光點點頭。

一會，媽媽令小丫頭送來午飯，他三人用過，趁小丫頭收拾的當兒，李爾近前與倩倩辭行，叫過開光，讓他嘴甜點，多謝倩倩姐款待，二人便整好裝束出門去了。

下坯縣，是臨安進京的必經之處。臨安到下坯六十里官道，到京城，八百餘里。如走水路，因是漕運主水道，前朝開的運河，自然快捷得多。但下坯位處漕運上游，上水，慢多了。不在李爾考慮之內。騎馬是快，可李開光不會。

於是，他二人專揀背街小巷，來到螺馬市，租一輛馬車，馬夫問單程還是來回，李爾道，來回，等時都不算，按日租，最低三天，超出一個時辰計半天，兩時辰以上算全天，如何？車資比別人多一些。車夫聽罷大喜，爽快喊道，“上車，走起。”

離開臨安，約二個時辰，便跑攏下坯。在縣城外一里許，依山傍水的綠地上，星落棋布不少小宅院，當頭一幢，正是倩倩圖上所標，外牆掛有恭府別院的牌匾，恭老爺金屋藏嬌之所。遠看四檐高翹，檐下四壁，青色磚牆，牆間嵌有石雕，點綴的是花烏蟲漁圖案，好一個精巧，別緻的富貴人家。

其時，一個淡綠裙衩的丫頭，在門首石階上，手搭涼棚，朝路的遠方張望。此時，約莫下午申時時分，光影斜斜。按慣例，月底的這一天，老爺必到縣衙公幹。這個時候，應該回這個家了。

綠衣丫頭小望了會，估計有人喚她，又進院門去了，一會又出來……顯然，是女主人，玉玲姑娘有些犯急。畢竟，老爺一月兩次。不光是住兩宿那麼簡單，主僕二人的日常用度還全靠老爺帶來，。

這裏人家，大都有些臉面，絕不肯輕易串門，言說經濟拮据，更羞於張口言借。更加之，家家都有各自的私秘，平常都院門緊閉，老死不相往來的摸樣。

在遠遠可視恭府別院的地方，附近有一片樹林，馬車繞到樹林背後的凹地里，周遭高處，有荊棘巴茅遮擋，藏了馬車。李爾告訴車夫，在此死等我二人，不見不散。

他倆一會便隱入樹林深處。李開光緊隨李爾，在林間穿行，喘着氣兒詢問，哥，你是鬧哪一出喲，進他院去，拿他不就得了？李爾笑道，朝廷法度你懂不懂，大張旗鼓，不僅打草驚蛇，還有可能激起事變，反會害我大伯。別啰嗦，照我說的辦。

他二人穿出樹林，打量四周，前可望遠處的城門。近可視通向別院區的青石板小路。李爾顯然踩過點，熟悉地形，略轉了轉，就在青石路旁一土丘處，找准作案點。

他二人分工合作，一人隱藏土丘林木后，一人藏於土丘旁樹上，作案工具照例是頭套、麻袋、繩索、爛布團。二人裝備，長劍、匕首除外，各戴一具黑色露眼的面罩。這些東西，從包袱里取出，李爾鬼魅的眨眼，懂啥？該怎麼做？開光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