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原來前天，李爾隻身潛入大伯府邸，卷空了夾牆裏的保險箱，開光見這麼多錢，只顧了高興，只想着吃好的玩好的。沒注意銀票下面壓着這玩意，李爾也未提及。
他的心思是，這城裏細作太多，恐一時大意暴露出去，那就自泄身份了。再者，貢院之大，官員之多，能佈局陷害主官的，至少也是副主事級別官員，還得有眾多幫凶，以伯父孤獨之身，自是難逃一劫。
但可以反轉的是，涉事人多，漏洞也多，只要手段隱秘，從漏洞起底，大伯就有希望洗清罪名------
“哦，別說了，我知道了，是你謹慎小心，連我也防着。”“哪裏，兄弟，我這不是都向你坦白交待了嘛。”開光這才彌爾一笑，“算了，我相信，咱友誼的小船不會輕易掀翻。說吧，下一步怎麼辦？”開光氣消，催促道。
“下一步，當然是摸清省上秋考這場弊案！”
“弊案？怎麼摸？”顯然，這又是李開光腦袋裏，一片空白的區域。
“我自會想辦法，但現在無把握之前不好講，講了也無益。總之，你放心，你只需要安心在客棧獃著，我很快就回來。”李爾拍了拍開光肩膀，說完，起身離開。
李爾從客棧出來，在街道轉悠，忽然見一個穿着灰衣、背着包袱，腳蹬布鞋的男子，從身邊走過，李爾見其相貌，不禁心下一喜。此人正是昨日在酒樓中見到的那個乞丐，李爾急忙追了過去。
可別小看乞丐，市井裏流動的風景，當然是賣慘那種，惹人關注，也博人同情，在乞討茶肆酒樓間，坊間消息最是靈通。這是李爾看重他的原因。
“喂，老伯，請留步。”李爾喊道。
乞丐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見是施捨過自己的公子爺，衣着富貴、長相俊美，眉目清秀，不禁好奇問道：“公子，何事？”
“我想請你幫個忙！可否告訴我，省城秋考弊案的傳聞。”李爾一拱手道，乞丐微微一怔，“公子莫非有熟人捲入其中？”李爾點頭。
“這裏不是說話之處，公子，請隨我來。”
"有勞！"李爾跟在乞丐身後，沿着狹窄的青石板路，朝城邊小巷走去。
一路上，乞丐問起李爾的來歷，李爾含糊應付幾句，不方便實告。半盞茶功夫，來到一間破舊的茅草屋，乞丐停下腳步道："公子，此處是我的住所，請稍候，我收拾收拾再請你進去，還望見諒！"
"不礙事的，你去忙你的吧！"
乞丐朝李爾一揖，走了進去。不一會兒，乞丐叫道："公子，您進來吧。"李爾推門所見，屋內十分簡陋，一張床、一條凳子，外加一張破木桌，再無其它大件物品。很顯眼的是，桌上擺了幾本書籍，一塊硯台和一支狼毫筆。此外還有一壺茶，一盤干餅。
一見硯台和毛筆桿上，雕刻有篆文的“李天武”三字。李爾愕然，連問，“老伯是城西李府的人吧！我大伯的文房四寶，咋在你這兒呢？”
“啊喲！公子，老身這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了！幸甚、幸甚呀！”乞丐頓時老淚縱橫，哭訴起來------
原來這乞丐是假裝的！他叫李福緑，以前在貢院搞收發，相當於機要秘書，公文傳遞及時，準確無誤，深得李天武主事仰仗，視為心腹。
科場弊案發生前，李主事預感同僚之間暗戰，勾心鬥角，爭權奪利，怕自己失勢后，殃及池魚，連累福緑。借故辭退他，許他重金養老。再把這書呀硯台、毛筆什麼的，托他交給一個叫李爾的後生。
所以，他裝着乞丐，在茶樓、灑肆、客棧附近閑逛，就是想碰到李爾。李天武說過，他侄子每年端陽都會上省拜望他，讓福緑特別留意那幾天。
“那天，在酒摟見你們風塵僕僕的樣子，我就有預感，這是老天有眼了。”李福綠擦乾淚痕嘆道。“哦，福綠伯，請告知我大伯遭陷害的祥情。”
“公子，你大伯真的是被冤枉的------”李天武因職位所系，主考應由他領銜，卻是挂名一枚，並未專管考試。那幾天，他又恰逢身體抱恙，連考場都未去巡視。自然不知考場狀況。
那些監考官，都是副主考的心腹，內中勾連搞什麼名堂，天武同樣一概不曉。可放的榜，卻是他的圖章，本是場面上應景的事，公佈后，激起考生質疑，紛紛投訴。
考生大都同年同科，知根知底，可去年縣考的名次，在省考倒了個頭，考生不依，要求查卷，一查，賣題，冒名，作弊都暴露了。巡撫大怒，上奏天聽，拿了主事是問，主事只會打仗，不諳官場爭鬥，貪腐的是別人，問責的是他。甚是寃枉-----
“我等候公子數月，就為了把這樁弊案的不公，告訴公子。如此也不負主事所託。這事出了后，我也不敢像過去那樣風光，高調，裝做乞丐，夾起尾巴做人了，用心是很良苦的-------”
福伯還告訴了李爾，弊案癥結就在副主事，恭老爺身上，這恭老爺貪臟枉法外，還偷偷摸摸泡妞、養外室，已經是飯圈內的是公開秘密。城西有個怡香樓，最是他魂牽夢繞的地方，叫李爾去那地兒會他一會，興許有驚喜。
京城刑部衙門裏，有福伯同科的秘書同行，剛出事時，他以李氏族親的身份，去刑部大牢探過監。在京城盤垣那幾天，從秘書同行那裏拿到了李天武的申訴狀。此刻，他一併交給李爾，說道：“公子爺，主事老爺真的是好人，不然先皇也不會頒他鐵卷詔書，再有這申訴，就差讓恭爺畫押確認了-----”
李爾聽聞，心中大罵，狗娘養的貪官，竟敢把屎盆子往我大伯腦袋上扣，好，你不仁就休怪我李爾不義。定讓這些傢伙後悔來到人世！
李爾想罷，又問：“請教福伯，秋試的試卷何處可查？”
“公子果然聰慧，知道案從源頭查起，這一次的試卷，據說都封存在邢部。八股，策論之類，具體在刑部哪廳哪司，我並不祥知，你查到后自然就曉得了。”
李爾點頭謝過，告辭了李福祿。回到客棧。
開光看見李爾回來了，連忙問道：“怎麼樣？查出是誰搞的名堂沒有？”
“查出來了，一切盡在掌控之中，我會逮出幕後黑手，你不必擔心。”李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