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前方謝爾頓，核能警告！（六）
十月的一天。
拾叄號倉庫中，燃燒爐前的兩張木椅上，伊文和謝爾頓正靜靜地等待着含釷燈罩燃燒。
那些因長期使用變成焦黃色的燈罩在富氧環境重被點燃，扭曲、蜷縮着變成一片片漆黑的不可名狀之物，最後其中的蓖麻纖維在噼啪聲中燃燒殆盡，只留下一層厚厚的灰燼。濃艷的火光透出觀察口，為昏暗中兩人身上銀白色的防護服染上一層溫暖的橘紅色。
伊文闔上雙目，雙臂懷抱在胸前，一幅疲憊的模樣。
謝爾頓則仰着頭盯着天花板，明亮的棕色眸子轉來轉去，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靜謐的工作室內只能聽見火焰滋烤燈罩的聲音，穩定而溫暖，令人聯想到冬日雪屋中圍在火爐前的兩位老友。
小憩了一會兒，伊文精神好了一些。史密斯維爾市距離梅德福德市有一百二十公里，每天一來一回對他的負荷很是沉重，再加上最近的辯論比賽需要做準備，他必須利用每天的碎片時間來緩解疲憊。
他睜開雙眼，打了個哈欠。燃燒爐發出嘀的一聲，預設的燃燒時間到了。隨着火焰熄滅，溫暖的橘色黃光也不復存在，房間中又只剩牆體LED燈提供的冰冷白光，似乎兩人也應該重新從友情回到工作中了。
伊文麻利地站起身，戴上手套拿起鋼夾——這個動作他已經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最近一周里他們一共進行了85次釷提取，這是第86次。從剛開始對燃燒爐未散去高溫的畏懼，到現在的淡定從容，充分驗證了燃燒爐的科學性和安全性。
將盛放燃燒物的瓷盤從爐子中取出，伊文將餘燼倒入一個鋼製圓形容器中，然後放入一個鋼環，在在鋼環中放入一個鋼餅。隨後他將容器蓋上蓋子，放進了一個小型磨粉機中。按下按鈕，機器開始運行，內置的離心機使鋼製容器做離心運動，鋼餅、鋼環和容器內壁的劇烈碰撞將其內的粉末碾壓成細密的微粒，這樣在之後的溶解環節會更加徹底。
在這之後，他用小刷子將這些粉末全都掃下，然後用倒在鋪有濾紙的漏斗中。將植物油沿着玻璃棒緩緩倒入漏斗中，那些黑色粉末逐漸減少，溶劑順着漏斗內壁緩緩滴入下方的燒杯中。
接着，用用稀硝酸和氫氧化鈉將溶液的酸鹼度為調節到中性，加入甲基三辛基氯化銨。
待完成，伊文謹小慎微地端起燒杯，裏面的金黃色液體看上去非常漂亮。
隨後又是漫長的等待。五分鐘后，溶液分層成上層的水和下層黏稠的有機相。伊文使用分液漏斗將水去除后又向有機相中加入了0.1摩爾的硝酸溶液和苯，之前渾濁的有機相很快變得清澈透明——這就是硝酸釷的苯溶液。
將這些溶液倒入鋁罐，伊文終於可以喘口氣了。他摘下手套，看向謝爾頓：“走吧？”
謝爾頓點點頭。
於是兩人將實驗用具全部收拾好，關燈走出了實驗室。
就在兩人換下衣服時，伊文一邊脫一邊對謝爾頓問道：“最近工作強度比較高，你沒有問題吧？”
“我當然沒有問題。”謝爾頓機敏地眨了眨眼，“倒是你應該注意一下你自己的狀態，看看你，困得都在實驗室里打瞌睡了。而且這裏離你的住所的距離可比到我家遠多了。”
“我還好。”伊文驚奇地轉過身，“你什麼時候學會關心人了？”
“哦，這一點我是從你身上學會的。”謝爾頓說道。
聽到他的回答竟然是這個樣子，伊文若有所思。他還以為謝爾頓長大后那麼不近人情是天生如此，如今看來或許有別的原因。
換好衣服后，兩人離開了倉庫。
外面的天空淅淅瀝瀝地下着雨。在沙沙的雨聲中兩人抱着頭跑上了車。
喬克在駕駛座上回過頭問道：“少爺，我們走？”
伊文回答道：“出發吧。”
喬克發動了汽車。雨水為前擋風玻璃覆蓋上一層幕布，被刮雨器輕輕揭開。兩側的玻璃被打濕，將外面的世界籠罩在面紗之下。
伊文又感到疲倦了，他將靠背調低，側過身蜷縮在後座上。汽車的空調中噴湧出溫暖的氣流，使人置身其中感到一陣放鬆。
舒服地翻了個身，伊文轉到了謝爾頓的方向。他長長的睫毛低垂在眼瞼上，微微顫抖着，看起來非常秀氣而安靜，令人不自覺將目光投去。
謝爾頓安靜地看着他，眼睛快速轉動着，不知又在思考什麼事情
過了大約30分鐘，汽車到達了格蘭特大道。伊文坐起身，將座椅調好，準備送謝爾頓回家。
謝爾頓依舊在盯着他看，這讓伊文心裏有些發毛。他開口問道：怎麼了謝爾頓？“
“謝謝你，伊文。”謝爾頓用誠摯的語氣說道，“我想謝謝你，但是主動說顯得突兀，所以打算用盯着你看的方式來吸引你注意，然後在你詢問時向你道謝。”
“我感受到這個月你一直都在包容我遷就我，無論是倉庫的選址還是工作任務的分配，以及合作時的很多細節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這種感覺我只從母親那裏感受過。即使是我父親，都沒有像你這樣理解和愛護我。”
“呃……”前面的話聽着都蠻正常的，直到最後一句一下子把伊文雷的不輕，“你這說的，鑰匙別人不清楚還以為我……對加入你的家庭有想法呢。”
“你的意思是？”
“呃，成為你的繼父？”
“可是我說的是像母親啊？”
“……”
聽着兩小隻童言無忌的對話，喬克在前面被逗得忍俊不禁。
“好吧，那既然如此，你準備怎麼回報我啊？”伊文從後視鏡看到喬克的表情，也被傳染的樂了起來，於是決定藉此機會施行一下自己的謝爾頓養成計劃。
“我想不出來。之前不是已經討論過這個話題了嗎？”謝爾頓記得自己當初向伊文尋求幫助時已經聊過這個事情了。
“和你一樣，我這個問題也是一種方法，以引出之後的要求。”
“好吧。那你有什麼要求？先聲明，太過分的我是不可能滿足你的。”
“也不是很難，就是……”伊文招了招手，示意他湊過來。
“幹嘛？”謝爾頓警惕地看着他。什麼樣的要求需要湊那麼近說呢？他警惕地想到。
“誒呀，就是個儀式感。要求非常簡單的。”伊文再次招了招手，專門使用了戲劇性的勾引語氣。
謝爾頓無奈地湊近，同時叮囑道：“控制你說話的力度，不要把唾沫噴到我的耳朵里。”
“好好好，”伊文滿口答應。待謝爾頓湊近后，他低語道：“我都要求非常簡單，只要你在……，…一個…，並且……，就可以了。”
————————————————————————————————————客廳中，米茜和小喬治正全神貫注地看着電視節目《新鮮王子妙事多》，屏幕中威爾·史密斯的滑稽表演逗得他們哈哈大笑。
就在威爾在單杠上瘋狂旋轉時，房屋的大門被推開了，伊文和謝爾頓走了進來。
米茜扭頭看了一眼，和伊文打招呼道：“嗨，伊文。”
“嗨，米茜。”伊文也回禮，“我把你哥哥給你送回來了。”
“哈哈。”不知為何米茜被逗笑了，可能伊文的說法讓她聯想到了家養寵物。
“那我走了。再見，謝爾頓。來擁抱一個吧？”伊文看着沙發的方向，刻意大聲說道。
果不其然，兩個好奇的腦袋都轉過身來，想看謝爾頓怎麼回應。
令他們大跌眼鏡的是，只見謝爾頓臉上掛着微笑，嘴上禮貌地回應道：“再見，伊文。明天見！”的同時，竟然真的給了伊文一個大大的擁抱！
兩人擁抱過後，伊文沖他們笑了笑后就轉身離去了，只剩下謝爾頓臉上掛着漸漸僵硬的笑容，徑直向到了自己的房間。
小喬治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米茜，問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也許他是一個德魯伊？”米茜翻了個白眼。
小喬治尬笑了一下，把注意力重新移回到電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