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宮闈亂二十九

第113章 宮闈亂二十九

今日,乃二十年來第一回祭天大典,百姓呼朋喚友,往祭台周邊去湊熱鬧,大街上空蕩蕩的,偶有風呼嘯而過,秋寒更甚。

拾荒人撿拾腐臭食物,忽而一陣馬蹄踏踏,拾荒人嚇得抱頭四竄,躲到街頭角落,好在那縱馬之人,還顧及到他,拐了個彎避開。

沒有被撞,拾荒人倍感僥倖,以前有個和他搶地盤的,就是被撞得半身不遂,喊冤無門,後來被扔在巷子裏,活活熬死。

他抬頭一看,滾滾塵埃里,兩個男子一人一騎,半伏在馬背上,縱過長街,已逐漸不見蹤影。

卻說鷹戈十分熟悉附近街道,忽而一勒韁繩,往小道里鑽:“往這邊,更快點。”

駕另一匹馬的殷漾臉色微僵。

他是着急寧姝安危,沒想到鷹戈比他還着急,巴不得飛檐走壁,瞬時移至祭台,只是,他好像不知道,殷漾並沒有這種本事。

殷漾:“……”真當所有人會武功是不是。

從小到大,殷漾沒騎過這麼快的馬,胃裏是顛來倒去,早上吃的糕點,都要重現天日了,偏生鷹戈還往崎嶇的巷子小路去。

猶疑之際,鷹戈繼續催他:“快點!”

殷漾一咬牙,引馬跑進小路,這倒真是為難他,把不住馬兒,自己險些撞牆之際,還好鷹戈及時發現,跳馬將他從馬上拎下來,往上一拋。

殷漾眼前天旋地轉,還好摔地時不算疼,不然高低得暈過去。

當然,結果也沒好到哪兒去,他剛爬起來,就扶着牆角嘔個天昏地暗,加上他這幾日休息不規律,吃飯也不按餐點,一時竟腦袋昏昏,呼吸急促,雙腿發軟,半邊身體發麻,動不了。

這輩子就沒這麼狼狽過,殷漾很絕望。

鷹戈抱着長劍立在一旁,眉目不耐之色,催促:“你好了沒有?”

殷漾氣不打一處來,他用袖子擦掉嘴邊穢物,從懷裏掏出三張寫了各種符號的紙,遞給鷹戈:“你去找她,把這個給她。”

鷹戈淺看一眼,上面那字寫得比八月秋風刮過的稻草還要凌亂,不由暗火:“你寫的什麼鬼畫符,殿下這怎麼看得懂?”

殷漾火氣也來了:“我這字不是什麼人都能看懂的,更別說你本來就目不識丁,你別擔心,就只有她能看懂,”

這話說得,寧姝是他的知音,與他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心神共鳴……所以能讀懂別人讀不懂的字。

鷹戈心裏的火更旺,若不是凡事有個主次,他還想把殷漾摁到水潭裏,洗洗嘴。

殷漾還不知道自己在鷹戈心裏死了幾回,他也壓下煩躁不耐,說:“懂了不?真等我過去,恐怕來不及了。”

說到點上,寧姝有危險,殷漾的身手也幫不上什麼,鷹戈收起紙,朝他頷首:“那你歇息會兒,等一下再來,我先過去。”

下一刻,鷹戈翻身上馬,立即消失在原地。

殷漾長呼一口氣,他也是急傻了,竟然跟着眼巴巴衝去祭天大典,前線應當讓鷹戈去救,雖然不想承認,但寧姝說得對,他打不過鷹戈,常年讀書的人,哪有那麼多空學武功!

他要發揮智囊作用,在後方,以讓寧姝能回到安全的地方,比如,自己應該去調度紅甲衛……

不,不行,紅甲衛不行。

殷漾否認自己方才的想法,他扶着牆站起來,神色凝重。

如果真和第三張案卷說的那樣,皇宮在用寧姝的軀體,養紅蕊的解藥——按案卷的說法,姑且喚作“蓮種”,那麼,服用過紅蕊的紅甲衛,反而有可能殺害寧姝。

事到如今,他頭一次希望,那三張耗費巨力的紙,記載的都是一派胡言。

可惜終究事與願違。

卻說祭天大典上,依然一臉病態的皇帝穿着袞服,頭戴冕旒,一身莊重地登上祭台,燒香,躬身一拜。

風吹起他的衣袖,他看來瘦了許多,衣袍顯得空蕩蕩的。

寧姝有點心驚,這才過去多久,怎麼感覺皇帝隨時會倒下,端王也好,臨王也罷,這太子位置,竟也沒有定下來。

偶爾抽身,方知當今時代存在的問題。

她心裏嘆口氣,會不會打仗啊。

初禮罷,主持祭天大典的禮部官員,宣令下,身着麻衣的宮女魚貫而入,在圍繞祭台的桌台上,倒滿清澈白水。

淅淅瀝瀝的水聲里,寧姝回過神來。

這是“天聖水”,祭天大典上,皇族與文武百官,皆要飲下這碗白水,以示心正身純,浩然正義。

皇帝站在祭台上,大口喝下那杯白水,接着,宮人端着白水,一一送到參祭的皇族臣下面前。

寧姝端着水,自從上回在宮宴上中媚葯后,斷了線索,總沒機會找出是誰做的,於是,她在這種大小宴會上,都會用試毒針探一下,已成習慣,反正商城的試毒針不貴。

試毒后,她將淺口碗端到唇畔,卻看往日從未出現過變化的試毒針,浮上一層藍色。

【試毒針】的說明裡,紅色是媚葯,黃色是瀉藥,綠色是蒙汗藥,而藍色,則是毒藥。

淺藍色是慢性毒藥,深藍色是急性毒藥,此刻,銀針上顯示的是很淺的藍色,這叫寧姝幾乎懷疑是自己看錯眼。

祭天大典的水裏面,確實有毒藥。

寧姝心頭一陣凌亂,這種事,誰敢在祭天大典的水裏下毒藥?不要命了?她要不要揭發?

下一刻,寧姝否認揭發的念頭,有能力對天聖水動手的,除了參政的端王,也就尉遲序,她現在揭發,無異於向敵人高喊“我在這快來攻擊我”。

唯一慶幸的是,淺藍色是慢性毒藥,但,會不會又是be線?

她猶豫一下,沒有立刻入口。

皇帝留意到了,問:“廣德為何不喝?”

剎那,所有人都看向寧姝,寧姝只好笑了笑,她朝四周一瞥,白水已經分到文武百官,同樣沒有動這碗水的,還有,尉遲序。

他修長的手指捏拿着碗沿,眉目疏淡地看着她。

寧姝朝尉遲序笑,再看向皇帝,道:“父皇,兒臣看大將軍沒動,兒臣心想,大將軍勞苦功高,應當他喝了后,兒臣再喝。”

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尉遲序拉下水。

他那麼有能耐,遊戲把能開的掛都送給他了,他應該多少會知道水裏有毒,如果他喝了,那這玩意大概沒太大問題,她也可以去商城找解藥,如果沒喝,那她才不喝呢。

寧姝話畢,眾人的焦點中,尉遲序抿了下嘴唇,緩將杯子送到唇畔。

就在寧姝鬆口氣,準備去商城找解藥時,剎那間,“咵嚓”瓷器破碎聲,讓有些昏昏欲睡的人瞬間驚醒。

尉遲序猛地將杯子往地上一擲,彈起來的瓷片,甚至滾落到寧姝腳邊。

寧姝:“?”

她瞪大眼睛看着尉遲序,幹什麼?

緊接着,一陣鐵甲着地的整齊跑步聲中,尉遲序的玄鐵衛,將四周包圍得密不透風。

作為尉遲序的侍從,白鶴更是在眾人被玄鐵衛吸引之際,上祭台,拔劍,鋒利劍刃架在皇帝脖子上。

如此大逆不道之舉,堂然發生。

即使如此,祭台四周的佈防,或者是寧姝的紅甲衛,也不見他們動靜。

可見尉遲序此計,籌謀已久。

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大叫護駕,下一刻利刃穿心,他嗓音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翻着白眼歸西。

周圍嘩然,女眷驚叫,更有甚者,直接昏倒。

這一招殺雞儆猴,絕大部分人既驚卻不敢反抗,只陸維難以置信:“大將軍,你……”

端王臉色十分難看,還好性格比較穩重,用力按住陸維肩頭,否則,刀尖都要送入陸維胸膛。

一片混亂中,只看尉遲序環視四周,目光冷若冰霜,淡淡地說:“安靜。”

聲音不大,卻踩着每一個人恐懼的穴位,叫他們發著顫,不敢再高聲說話,只被鐵甲士兵圍到一起,惶惶地相互交換眼色。

被刀刃架在脖子上的皇帝,神情剎那異色,很快冷靜,慍怒:“愛卿,這是為何?”

尉遲序踱步到祭台處,他盯着皇帝,臉上無半分敬重,不答反問:“蓮種,藏在哪裏。”

皇帝勾了勾唇角,忽然眼珠子往右下方一挪。

這個方向,有寧姝。

她後面也有一隊玄鐵衛,凜然寒氣的刀刃,就在距離她幾尺外的地方,泛着寒光。

寧姝發現了,這是大型宮變現場,好像也是be線。

還有沒有道理啦?尉遲序這個大將軍怎麼做着做着就謀反了?還能不能好好玩啦?

想起自己賤賤地cue人家,才有這“摔杯為號”,寧姝很想把自己團起來,但,因皇帝的目光指示,尉遲序也看着她。

寧姝:“……”

尉遲序朝她闊步走來,寧姝深吸一口氣,開口,用只有尉遲序聽得到的聲音:“將軍早已貴極人臣,這是何必?”

尉遲序停在她三步開外,俯視着她。

忽而,男人牽起唇角,露出笑意很淡的弧度,他壓低聲音:“不叫我舅舅了?”

早說嘛,現在朝舅舅展示點舅甥情,還來得及不?

寧姝緩緩眨了下眼睛,立刻改口:“舅舅剛剛問的蓮種,是什麼?”

說著,還主動往前走一步,她仰着頭,粉面嫣然,秋衣束到她的脖頸,只留下一截皓白細膩的脖頸。

尉遲序看着她鴉羽下的雙瞳,那眼神純澈,壓住明麗五官,瞳孔星亮中,有他清晰的倒影,仿若心思無邪,赤誠如熾火。

無意識地,尉遲序眼瞼一緊。

衣裳下的肌膚,被燭火最頂端的火苗,輕輕描繪,叫他腹部繃緊。

是她的記性不好,還是他的記性不好?她該不會以為,他忘了她帶着乖巧,巧言使人他松警惕,卻點住他穴道,用茶匙挑開他的衣裳之事罷。

這騙子。

尉遲序往後退一步,心裏無端起了幾簇煩悶之火,他揮揮手,脫口而出:“押到府上。”

說完,尉遲序才發現說錯了,本應是押到地牢的。

但現在改口,豈不是被她發現?

他更煩悶,俊逸的臉上,黑得能滴出墨水來。

寧姝一想到可能會被控制行動,半是着急,半是祈求,叫:“舅舅!”

尉遲序忽的挑眉,微微彎下腰,寧姝看有戲,連忙擺脫左右玄鐵衛,跑到他面前,剛要再喚一聲舅舅,只見男人眼底難得的興味:

“外甥,配合點,少吃苦。”

寧姝:“嘖。”

玄鐵衛又一次按住她的肩膀,扯着將她帶走。

算了。寧姝放棄掙扎。

她腦海里叫了聲系統:“我的好朋友,跟我劇透一下劇情走到這裏,怎麼樣吧?”

好吧,被叫好朋友,系統誠實道:“嗯……根據每位玩家選擇攻略線路不同,劇情具有一定偏差,但能走到你宮變這一步棋的玩家,不超過99%。”

寧姝:“……”

為什麼又走了少數派,她恨。

事實證明,少數派的劇情都怪得很。

還好她之前屯些道具,不用花精力再去算買哪個划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觸及be線,她要逃出去,還是能做得到的。

就是之後要給鷹戈幫忙平反,難度更大。

唉,真是麻煩。

她雙手被束縛,被推上一輛馬車,車輪動了兩刻多鐘,她解開束縛,正琢磨着用【年度放屁大王一年的存貨】,迷暈外面的玄鐵衛,忽而馬車停下來,一陣打鬥聲。

馬車四面封閉,不妨礙寧姝踹開前門,一探頭,就看到有人和玄鐵衛打起來,人數還不少。

可惜不是她的紅甲衛就算了,居然還是有點熟悉的老朋友,聽雪閣。

這是才入狼口,又要進虎穴。

她不陪着玩,以最快的速度搶到一匹馬脫身,想也知道,離開祭台還會被追殺,不如回去,富貴險中求,he沒煩惱。

寧姝到得很快,卻發現,祭台附近亂成一團。

尉遲序螳螂捕蟬,聽雪閣黃雀在後。

不過,尉遲序的玄鐵衛,不是沒有準備,雙方來回拉扯,難分勝負,寧姝衝到躲着刀劍的人前,救下杜慕語和陸安雁。

這倆不對付的,此時緊緊貼在一起,杜慕語手臂受傷,她捂着傷口,臉色蒼白。

陸安雁從未見過這陣仗,方才整個心神漂浮,在看到寧姝那一瞬間,才心有了主心骨,害怕的情緒也瘋狂回涌,她顫抖道:“廣德,你怎麼回來了?怎麼辦,她是為了保護我……”

杜慕語無言片刻,道:“別吵嚷嚷了,等下把人招來。”

陸安雁忙捂住嘴巴,第一次沒反駁杜慕語。

寧姝看了下傷勢,幸好未傷及骨頭,道:“安雁,來幫忙傷口。”

陸安雁眼裏積蓄眼淚,明明怕極,趕緊扯下披帛,兩人迅速合力,給她綁着止血。

杜慕語忍着疼痛,恍惚間,寧姝給她塞了顆止血丸,道:“我知道你會點武功,但現在場面太亂,你們兩人先自保。”

杜慕語愣了愣,點頭。

寧姝把兩人帶到麒麟石像后,囑咐:“這裏僻靜,你們別出聲,等事情結束,紅甲衛會來的。”

陸安雁連忙抓住寧姝袖子:“你還要出去嗎?”

寧姝用力揉下陸安雁頭髮,說:“沒事的,我有紅甲衛呢。”

陸安雁這才鬆開手。

寧姝看了眼杜慕語,杜慕語擺擺手:“你去吧。”

性子相近的人,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要做什麼。

於是寧姝也知道,杜慕語會保護好陸安雁的。

她現在肯定了,當初下毒之人,不會是杜慕語,不過隨着劇情的滾輪,到底是誰,似乎不重要了。

穿梭在戰局之中,寧姝不拖泥帶水地順手救下十幾個人,她打算找到皇帝,顯然尉遲序的宮變,不為權,他的目的,與先皇後有很大關係。

那麼,只有皇帝才知道真相。

可惜的是,到處沒找到她便宜爹,不止如此,尉遲序也沒有身影。

卻看有一輛和關她相似的馬車,從角落偷偷離去,只有一人駕車,他穿着玄鐵衛衣裳,其餘玄鐵衛暫沒攔住。

寧姝有預感,皇帝有可能就在裏面。

她立刻駕馬跟上,甩開身後的玄鐵衛和聽雪閣追兵,她的動靜也被前面馬車發現,那玄鐵衛加快速度,寧姝不得不拍馬跟上,凜冽秋風吹得她臉皮都發僵。

她咬緊牙關,再催馬加快速度。

須臾,那玄鐵衛見甩不開她,且二者越來越近,竟拿出弓箭,對準她。

寧姝毫不猶豫掏出路上順手薅來的弓箭。

說時遲那時快,兩發箭發出,一發直中玄鐵衛的肩膀,他失手落地,另一發,則刺中寧姝身下馬腿。

寧姝對馬兒道聲歉,踩在馬身上,用道具【飛檐走壁】,趁着馬往前的慣性,衝上去,抓住前面馬車尾部。

然而說倒霉也是倒霉,拉馬車的馬也受驚,左右狂奔,寧姝扒拉着馬車,在空中甩來甩去,吃了幾斤狂風,才終於有落點。

以後退休了,她有當特技演員的體質。

寧姝跳到馬上,試圖控制住馬,好險沒跌落郊外懸崖,可惜的是,結果也沒差多少——她帶着馬車,衝下斜坡,滾落幾圈后,馬車“咚”的一聲,砸到山壁,停下來。

寧姝起身,活動活動肩膀,好在【金剛不壞】用得及時,沒受傷。

但馬車裏的那位,就不好說了。

寧姝還挺怕皇帝就這麼死在裏面,那天下不就亂套了?

她心裏念着保佑,扶正馬車,打開前面車門——

萬幸,裏面的人沒事,大概是沒事的。

不過這人不是皇帝。

但也是意外之喜。

只看尉遲序捂着胸口,面色蒼白,與她上回看到的發病模樣,有點相似,只她踏進馬車的動靜,讓尉遲序警醒,他努力睜開眼睛,眯起雙眸。

寧姝蹲在他面前,笑眯眯的。

看清楚是寧姝,尉遲序張開乾枯的唇:“你……”

他想動,但方才那一摔,加之發病的刺痛,他一時無法起身。

寧姝笑了,用手背“啪啪”地拍拍尉遲序的臉,把那句話還給他,道:“舅舅啊,配合點,少吃苦。”

尉遲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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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人迷穿進戀愛遊戲后(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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