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密報
黑衣人從懷裏間摸出塊玉牌隨手一晃道:“內府監辦事,狗為什麼不叫?”
男人都沒看清玉牌上字,也不敢多問,只好回道:“孩子容易驚醒,夜裏怕吵着......所以在狗盆子裏下了點麻藥......”
“麻藥從哪兒來的?”
“鎮上的藥鋪買的......我是個獵戶,平日裏捕獵的時候都備着。”
“剛才是不是有人來過?”
“這天還沒亮,哪有人來啊......”
“那你把衣服都披上了?”
“孩子粑了,我起來準備端水......”
黑衣人伸出刀尖挑開被褥,發現有些許血跡,又問道:“孩子何時所生?”
女人答道:“前日晌午時分......”
“怎麼這麼瘦?”
“山野貧苦人家,懷着孩子也要幹些雜活,受了點勞累,所以生孩子的時候還不足月......”
“哪來的血跡?”
“產後......惡露未盡......”
黑衣人緊盯着正叼着**的孩子,男人趕緊拉好被褥,將女人和孩子包裹嚴實,故作鎮靜道:“這位大人,拙荊畢竟是女流之輩,餵養孩子難免衣不蔽體,您如此直視實在不妥,還請高抬貴手......”
男人一邊幫妻子掖好被角,一邊悄悄伸手摸向褥子底下的柴刀。
黑衣人又不是江洋大盜,當然不是對一個村婦有什麼非分之想,也看不上一個山野村夫家中的這點微薄積蓄,男人的小動作他早就看在眼裏,手輕輕按在刀柄上,突然大喊一聲:“這不是你們的孩子!”夫妻倆本來就心虛,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肝膽俱裂,一抬頭,黑衣人手中的長刀已然在孩子的頭頂落下......
“陳公子!!!”
一聲呼喊將陳今的視角驟然拉扯回來,此時在他眼前出現的是一臉困惑的金舞鹿。
“呼——呼——呼.......”
陳今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彷彿剛被人從水裏撈出來一樣,一身潮濕,眼睛通紅,眼眶中飽含着淚水,剛才那刀刃彷彿就在他眼前閃過。
金舞鹿從未見過有人能激動成這般模樣,急切地問道:“陳公子,你到底怎麼了?你可別嚇我!”
陳今虛弱無力,怔怔地呆在原地許久,突然緊緊抓住金舞鹿的手說道:“那天晚上下雨了,很大很大的雨,你看我身上......”
金舞鹿道:“你這不是雨水淋得,是被汗水浸透的,你是不是魔怔了?”
“不是不是,它告訴我了,我都看到了,那個男人......他妻子叫他小樓,是不是就是孽冠仙!”
“沒錯,孽冠仙原來的名字叫聶小樓。”
“那他妻子呢?是不是叫關月?”
“是,可是我好像沒對你說過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它,是那個黑洞告訴我的,它帶我回到那個晚上,那晚下着好大的雨,死了好多人......對了,還有他的孩子,他把他的孩子......”
“別說了,一定是你過度焦慮出現錯覺了。”
“哎呀我說的是真的......他.....我......孩子.....好大的雨......”陳今說著說著嘴裏變得含糊不清,接着便昏了過去,一頭倒在金舞鹿的肩上。
皇城上京,御圍內直院。
兩名君衣侍守在一廂書房外,書房內是御圍內侍郎大人端木嵐與北大安寺住持空塵大師在弈棋。有巡防或辦事的君衣侍路過附近都會自覺放輕腳步,生怕驚動了書房內的廝殺方寸間,除了一人之外。
那是一個小和尚,目測年約七八歲,童心未泯,自顧自地在院中找樂逗趣,書房中人沒有吩咐管教,竟是無人敢請。
過了半晌,始終沉靜的書房內終於傳來對話聲:“大師,這一局是本官輸了。”
一個老邁的聲音笑着回道:“大人謙虛了,老衲弈棋已近五十年,今日才只勝得半子,所以,是老衲輸了。”
“呵呵,你們出家人還真的有意思,贏就是贏,輸就是輸,與是非黑白一樣,哪有借口可言。”
“大人所言極是,但並非老衲阿諛奉承,大人僅以弱冠之年,便能執掌威名赫赫的直指君衣,可見大人果然是人中之龍,若是再過上幾年,老衲想是與大人對弈的資格都沒有了。”
“大師言重了,本官其實並無才能,只是沾了我義父的光,混了個官做而已。”
“親貴裙帶也最多掛個閑職散官,御圍內侍郎可不是個普通的官啊,那是天家把皇族的命脈和大棠的社稷都交與大人之手,可見天家對大人是多麼的信任。不過方才見大人落子不定,似有心事煩憂。”
“是有雜念,但也無妨,大師,不如再下一盤?”
“大人有此雅興,老衲自當奉陪。”
聽上去兩人正準備重開一局,外面有人通傳道:“大人,卑職薛鳳戚有事稟報。”
侍郎大人在下棋,下屬若非緊急事務,定不敢打攪,於是書房裏面的人回道:“進來吧。”鳳戚這才推門而入。
大棠御圍內直院直指君衣侍一隊校尉薛鳳戚,身着翻領對襟束腰錦衣,銀緞刺繡官袍,腰佩君衣侍專用的雁翎刀,師承江南恍夢城城主重真。
薛鳳戚見到空塵大師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端木嵐道:“空塵大師是出家之人,得道高僧,四大皆空,更不屑於政務,你該說你的事,不必避諱。”
既然上司這麼說了,薛鳳戚便稟報道:“侍郎大人,枉昭司最近辦了一樁案子,其中有一件賊贓非比尋常。”
“是竊案嗎?這種小事也值得報到直指君衣?”
“枉昭司掌司郭大人覺得這件贓物來路蹊蹺,他有點吃不準,所以才通過卑職上報,請侍郎大人過個目。”
“哦?到底是何物能讓郭大人都不敢下決斷。”
“大人請過目!”
說著,薛鳳戚從一個錦袋中取出一枚印章,端放在棋盤旁。端木嵐只是抬眼一瞟,便道:“本官素來對此等書案之物不感興趣,看不出有何不同尋常之處。”
對面的空塵大師說話道:“侍郎大人,不知可否容老衲觀瞻一眼。”
端木嵐笑了笑道:“有何不可,大師請便。”說罷一抬手,薛鳳戚又親手將印章移到大師面前。
“哦?大師此話怎講?”
“這是天家的御用之物。”
“宮裏的?就是說宮裏有內賊竊取天家用品買賣到民間的案子了,說到底了還是一樁竊案,那也不是本官管轄的事務,薛鳳戚,將此案移交內府監。”
“慢着大人,老衲話還未說完,此物還有來歷。”
“本官願聞其詳。”
“這印章的主人......是鳳后。”
“大師,您說的是先後鳳百朝?”
“正是。”
“敢問大師是如何認得此物的?”
“本朝玄雲三年,鳳后駕臨敝寺,曾賜畫聖楊廣宗的墨寶《南仙施霖圖》一幅,老衲記得那幅畫上面有鳳后的題跋,正是此章。”
“就算是鳳后之物,那也是宮裏的東西,有人偷出來賣到民間,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