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銳羽
一天後,張遠距離青雲寨已經僅僅只有十里路程。張遠在大路按下營寨,隨即派出斥候去四散收集情報,十里之內未探到賊匪蹤影,張遠便放下心來,暗中叫過幾人告訴他們如此如此,幾人依令去了。隨後又叫了幾個腳程快的人,盔帶翎羽,分了幾匹快馬,也讓他們依令行事。
次日,天朗氣清,“倒是個廝殺的好天氣。”張遠喃喃道。隨即向身邊的傳令官和副官下令:“傳令,留三百兵守寨,餘下七百兵和武林中人隨我一兩人銀賊。”兩人應是,隨後各自去傳令了。
一眾兵士立即開始行動,各司其職。片刻,隊伍開拔。期間,有些兵士私下裏也談到了那些隊伍里的武林中人:
“你有沒有感覺那些武林中人似乎少了些啊?”
“不知道。你這麼一說倒是感覺少了些,尤其那個銀袍白髮的,那人話倒是少,每次眼光投過來,哎呦喂,那眼神和刀子一樣刺的人生疼。”
“那你說他們走哪去了?要我說,這些人還真是貪生怕死。”
“還真是枉費了那一身的武藝。話說回來,我在校場看過他們比武,那一招一式……嘖嘖,可惜,都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呢。”
隨着行軍開始,隊伍里雜七雜八的聲音瞬間少了不少,剩下的絕大多數都是腳步聲。伴着塵土飛揚,行了約半個時辰,遠遠的看見一彪人馬,張遠隨即喝令全軍停止前進,隨後列陣,靜待敵軍前來。
楊北看見官軍列陣相待,也讓自家匪隊列陣迎敵。列陣間,只見官軍陣門微開,鑽出一個人來,正是張遠。張遠大喝道:“賊匪頭目,出來答話!”
陣內,楊北眯了眯眼,叫過傳令官。須臾,張遠見對方陣中無人搭話,揚刀指着敵方笑道:“賊匪無膽,竟不敢與我斗將!此次……”話音未落,敵方陣中飛出一陣箭雨,盡數衝著張遠飛去。張遠眼神一眯,左躲右閃,向後急退,同時揮刀格擋。只聽“噗嗤”一聲,張遠左臂中了一箭。張遠悶哼一聲,找准了個空擋將箭桿折斷。雖然箭鏃仍留在手臂內,但張遠卻是大笑幾聲,道:“對面的賊匪們,斗將不敢,射箭不中,莫非你們都被官軍嚇破膽了么?如有不服,陣前做過一場!”
賊匪們面面相覷,隨後紛紛將目光投向了三當家劉熊和大當家楊北。劉熊是個暴脾氣,也不知楊北如何想,他眼中,自家大哥向來智勇足備,又怎會因官軍挑釁失了銳氣。他見自家弟兄銳氣已喪,便想當先斬將,好提一提自家士氣,於是提起輕功,輕點幾步出得陣來,喝到:“我曾也吃得所謂武林中人的人心,說來較比常人,更是脆生好吃,有沒有哪個來給爺爺送菜!”
賊軍陣中一陣歡呼。反看官軍這邊,因這劉熊凶神惡煞,又有吃人心之言,唬的官軍面面相覷。忽的陣門敞開,琴魔自己推着輪椅緩緩出陣。劉熊見了,哈哈大笑道:“不過一個殘廢,你且回去養老為好,你這傢伙的心想來並不怎樣!”
琴魔並未動怒,只是微微笑道:“那你若是連這個殘廢都打不過呢?”說話間,琴弦撥動,琴音輕響。劉熊初聽,只覺琴音淡雅,並無半分殺機。他獰然一笑,雙拳逐漸赤紅,一招“破骨”衝著琴魔直直砸去。
琴魔臉色不變,琴音陡轉,殺機四伏殺氣肆意。劉熊悶哼一聲,臟腑俱已受創,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兩軍廝殺場上,只聽得古琴陣陣作響,兩軍將士詭異的列好陣勢,卻沒有任何人發出任何聲響,餘下劉熊被氣勢所壓,動彈不得。
忽的,就在琴音流轉之間,官軍陣中又響起一曲洞簫。那簫聲凄絕無比,聽時,仿如看見古戰場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幾隻渡鴉在黃昏下“呱呱”鳴叫,拾起還未涼透的心肝腸肺自去啄食。荒煙曼曼,殘戟斷刀俯拾皆是。一曲終了,劉熊瞪大雙目,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眼見得是死不瞑目。再看兩軍陣中,那些軍兵們卻並未有什麼影響。
張遠行到琴魔身前,深深一拜道:“多謝琴魔前輩出手相助。”
琴魔卻只是淡淡道:“有違天理倫常之道,人人得而誅之。”隨後又道:“你還有個對手,我先只能幫你到此。鼎山之仇,下次再論。”說罷,陣中的女子過來推着琴魔的輪椅,晃晃悠悠回陣中了。
“琴簫兩位前輩,真不是常人所能揣度。”張遠慨嘆了一句。就在這檔口,楊北持刀飛奔而來,直取張遠。張遠冷哼一聲,收了鋼刀,一式“大鵬展翅”提起身形,閃過楊北這第一刀,隨後一招“蜂合豕突”,竟是幾招迅疾無倫的腿法。楊北剛適應了這幾招腿法,意圖轉守為攻時,張遠忽的轉腿為膝,提膝而下。只聽“噹啷”一聲,楊北的鋼刀被當場打成兩段,他本人也連退十餘步。
楊北見勢不妙,轉頭往陣中奔逃。張遠望見賊匪寨中煙起,大喝道:“賊匪營寨被襲,敵軍膽氣已破。弓箭手,放箭!”匪軍也有那眼力好的,見得自家寨中煙起,想來寨中已被官軍佔領,一傳十十傳百,匪軍不戰自亂,軍心大喪。忽的聽見一聲炮響,張遠忙令陣型散開。只聽得大地震顫間,賊軍陣後轉出來一百重騎兵。人披重甲,馬帶重鎧,各個手提大斧或大鎚,鐵甲蒙面,盔邊插一隻翎羽。所過之處,無人能擋。
楊北心知不好,從小路逃之夭夭,不知去向。餘下的賊人發現大當家的先逃了,頓時戰心皆無,要麼投降,要麼四散奔逃,結果被追上一刀結果。
戰事已了,官軍開始收拾遺骸,輕點損失。張遠則是自己取了金瘡葯,剜開傷口,取出箭簇,隨後撒上金瘡葯,隨後轉出來問道:“損失如何?”
銳羽營百夫長道:“死了一個,剩下的都還好。那個兄弟被亂軍中不知誰給狠拽了一把,亂軍中馬踏人踩身亡。餘下的,除卻有些脫力,倒是都還好。銘牌已經收了下來,到時候省親時連着撫恤給他老母。”
聽聞此,張遠默默無言,半晌才道:“此次倒多虧你們銳羽營了,山寨中財寶,何不取一分賞賜給弟兄們?”
百夫長搖了搖頭:“擅取財務者斬,這是銳羽營鐵律。更何況陛下有六扇門在,誰敢貪污軍屬財務。就是有一千顆腦袋也不夠砍的,就不勞張門主費心了。”說罷,抱拳一禮,自去整軍回返京城了。
張遠看看山寨中煙火大起,也想去山寨中一觀,於是將一應事務交與副將,自己則是運起輕功,往山寨中趕去。
(楊北出兵前)
南宮溟,陰冥派的火靈使狄汝陽,木靈使沐芸,連着曇夢與一個武門中人,五人連夜趕到了青雲山崖下。曇夢和捕快各穿着粗布衣衫,曇夢拿了把好刀,將自己曇刀暫且寄放在府庫中,二人裝成山匪,意圖引動內亂。
“崖高足有四五十丈,攀崖不難,只恐攀崖時哨探發現,到時我等死無葬身之地。”南宮溟看了這崖,往上隱隱綽綽可見到人影,見幾人默默無言,當先出聲道。
“如此,倒是容易。”一身青色道袍的沐芸突然出聲道。見除了火靈外,眾人目光投過去時,沐芸卻也不再多言,只是素手輕揮間,一柱藤蔓憑空從地面長起。
“飛花飛葉,榮枯合一,陰冥派武功另闢蹊徑,倒着實不同凡響。”南宮溟在心底暗贊一聲,再看崖上,多少株藤蔓破土而出。這五人輕功都算了得,有了這藤蔓做借力,幾人輕輕鬆鬆的便登到了崖邊。五人各個手持一段藤蔓,伏在崖邊。五人互相看看,彼此點頭,隨後同時出手。
南宮溟身影閃動,劍光揮舞,連出十劍,劍劍封喉。沐芸則是素手輕揮,飛出十餘篇飛葉,中者身形枯槁,生機斷絕。曇夢長刀一揮,刀影閃動間,所過之處,那匪哨都被一刀兩斷。這三人迅速的清理了非墨布在後崖的五十名哨兵,隨後火木二人便去庫房放火,曇夢與那武門中人則是分別去剿滅外圍崗哨及傳令。南宮溟則是徑直前往聚義廳,劫攔賊酋。
卻說狄汝陽、沐芸二人,徑直往府庫行去。一路上崗哨倒甚是鬆懈,二人依仗武功了得,一路飛檐走壁,落到了府庫上方。府庫處,有兩個賊兵把守,沐芸揮手拈葉,手起處,那兩個崗哨撲地便倒。狄汝陽將這兩具屍體拖入府庫,又把大門緊閉,便與沐芸分別往府庫中尋些放火的好材料。
這不清點不要緊,一清點,卻令這二位大吐特吐。原來那庫房中,不僅有草料、糧秣、布匹等物,在一小屋內,齊齊的擺着數十個大缸。沐芸好奇,打開那缸時,卻只見人腿人臂,甚至心肝脾肺,幾乎俱全,都是腌漬了當的。沐芸花容失色,胃如翻江倒海般,哇的便吐。另一邊,狄汝陽也是被嚇得不輕。他也尋得一個小屋,那屋裏橫七豎八全是骨架,血腥之氣直衝腦海。有部分尚有血肉粘連,顯然剛死不久。且大略細看時,以肋骨軀幹頭骨較多,四肢較少。狄汝陽強自定了定神,擔憂起沐芸來,連忙趕到她那裏,卻見到沐芸正吐着。待沐芸不吐了,狄汝陽不由分說,將沐芸攬起,置在庫房一角,取出絲帕擦拭一番后,又取出水袋給她餵了些水。
狄汝陽此時臉色鐵青。他自去將糧秣布匹等物堆疊一起,又迴轉道沐芸身旁,只待沐芸好些。此時,他卻聽見沐芸輕聲說道:“且放火燒了這骯髒之地,你等下帶我出去便好。”狄汝陽會意,隨即運動內力,掌中燃火,直接打在糧秣布匹上。狄汝陽背起沐芸,看着火焰大起,撞開府庫大門,尋了個僻靜地方,與沐芸看着這場大火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