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臨行相托
回到家中的周鈞,先去向父母報了平安,后又回到廂房之中。
剛一推門,就見到蕭清嬋侍立在房中,身邊還放着干巾、清水、衣帽等物。
周鈞先是用干巾擦了擦臉,又將其沾濕抹了抹脖子,最後將外衣脫下,換了一身衣裳。
蕭清嬋待得周鈞更衣結束,取了臟衣,向著后廂走去。
中間過程,蕭清嬋一言未發。
周鈞見狀,也是無奈。
這蕭清嬋,入了周家也有些日子了,雖不似剛進門時,動不動都哽咽哭泣,但如今每日裏寡言少語,只是低頭做事,不見它作。
周鈞搖了搖頭,去了書房,取下都官司的文冊,奮筆疾書,開始準備明天視事的文書。
寫到一半,書房內的油燈閃了兩下,火光忽明忽暗。
周鈞朝燈內看去,燈油見底,卻是快要枯了。
周鈞剛想開口,卻聽見書房外傳來了腳步聲。
一聲請告之後,蕭清嬋提着越瓷油斛走進了書房,朝燈中加了些油,火光瞬間明亮了起來。
加完了燈油,蕭清嬋看向案台上的文書,腳步卻未移動。
周鈞有些奇怪,便開口詢問。
蕭清嬋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中闕摘尾,卻是有一字,寫差了。”
周鈞一愣,低頭朝文書看去,問道:“何處?”
蕭清嬋輕聲道:“這一句,眾務繁湊,難以系進,此處的系,是否應為悉?”
周鈞仔細一看,心中一個咯噔。
這裏的確寫錯了字,文中原意指的是都官司近來事務繁重,在月底之前,很難全部有進展。
不料燭火昏暗,再加上周鈞一路睏乏,才寫錯了字。
這份公文是要呈給韋員外郎的,已經寫了一大半,倘若塗改,要落個書面不整的過錯,但倘若不改,被瞧出來必會引得責罵。
要不,重寫?
周鈞看了眼窗外,心中嘆了一口氣,今晚怕是要加班了。
蕭清嬋瞧見周鈞的表情,又輕聲說道:“字可以留,不用更改。”
周鈞看向蕭清嬋,面露疑惑。
蕭清嬋說道:“系、係、繫三字,古義通用,《後漢書》外經傳中有云:汎海而至,風波艱阻,沈溺相係。”
“此處的係,意為接續,倘若與進字組為係進,便是繼續推進之意。”
“又因系、係通用,所以文中眾務繁湊,難以系進倒也不算是錯,只是典故生僻了一些。”
“只是悉進變為系進,後文需得改動一些,才能配得上文意。”
周鈞聞言,再看向蕭清嬋的眼中,帶上了幾分欽佩。
此女博覽群書,又有玲瓏文心,真可謂才女也。
根據蕭清嬋的建議,周鈞寫完了這篇都官司的公文,鬆了口氣。
周鈞再看向身後,哪有蕭清嬋的身影,卻是早已出了書房。
次日,忙完了都官司視事,周鈞放廨之後,騎着馬趕向平康坊的北里中曲。
今日,程主事正式接了遷書,不日就要回鄉赴職了。
解琴在故冉居中擺了宴席,又請了北里的其它幾位都知,一起為程主事送行。
周鈞自從入了都官司,一直受着程主事的照顧,自然要去作陪。
先去東市買了些好酒,周鈞騎着馬來到平康坊的坊廄,寄存了乘馬,便朝着北里中曲走去。
因為穿着官袍,再加上周鈞也是北里三曲的名人,他還沒走到故冉居,解琴便已候在了門口。
半年不見,無論是身形、還是氣質,去過漠北的周鈞都有着很大的變化,解琴起初瞧見他的時候,臉上還有驚色,遲遲不敢相稱。
直到周鈞開了口,解琴這才微微笑道:“周主事北行之功,這北里三曲可都傳遍了,再加上西廂記闞錄一職,君之名於坊中,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妾身在此恭喜周主事了。”
周鈞笑道:“哪有什麼功勞,不過是些尋常事,你也莫稱什麼主事了,直接叫我二郎吧。”
解琴看着周鈞的眼睛,過了片刻,才低頭輕聲說道:“是了,二郎還是那個二郎。”
周鈞沒有聽清這話,便開口相詢。
解琴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麼,二郎快快進來吧。”
周鈞將手中提着的酒,交給了一旁的婢女,跟在解琴的身後,入了故冉居的大門。
故冉居的院中,花團錦簇,清風送香。
數張案台分置於院中,中間又有一高桌。
故冉居的婢女們,將菜肴分裝,又均置在每一案台之上,而蒸餅、打饢等主食,則放置於大皿中,放在了中間的高桌上。
周鈞見了,倒也想起了唐朝的餐儀禮制。
漢朝時,無論家食還是宴席,都是分案而食,即為分餐。
到了魏晉南北朝,儒家受到玄學挑戰,高桌大椅出現,飲食風俗受到少數民族的影響,因此逐漸有了合桌而食的現象。
而到了唐朝,尤其唐朝中期,合餐逐漸流行,民間家宴、酒肆宴請大多都是會食而聚,即眾人圍於一桌,各取所需。
但是,在高門大戶、世家門閥、王府宮中這樣的地方,抑或是正式場合,比如大型宴席上,分餐制還是主要的餐儀方式。
院中,程主事正在負手看花,而北里的其他幾位都知,佘紅芝、宋若娥、柳小仙和西雲娜也都到了。
佘紅芝正在與西雲娜說著話,宋若娥躲在一處角落,嘴角含笑,似乎是在看着什麼書信,至於柳小仙,本來還在四處張望,一瞧見周鈞,連忙興沖沖的跑了過來。
來到周鈞的面前,柳小仙先是行了萬福,接着嬌聲說道:“周主事總算是來了,奴家等了好久呢。”
周鈞看了柳小仙一眼,開口說道:“柳都知還是稱某周二郎吧。”
柳小仙一愣,頓時反應了過來,連忙笑道:“周二郎。”
周鈞點點頭,先去了程主事那裏,拱手低聲說道:“視事耽擱,鈞來遲了。”
程主事似乎陷入了沉思,周鈞又喊了一聲,前者才反應了過來。
程主事轉身看向周鈞,點頭說道:“二郎來了啊。”
周鈞見程主事面有戚容,以為對方感傷不日要離開長安,便勸道:“長安離泗州不過經日旅途,主事倘若有暇,盡可歸游。”
程主事看向周鈞,搖頭笑道:“二郎是以為我捨不得這長安美景?”
周鈞一愣,心中暗道,難道猜錯了。
程主事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拍了拍周鈞的肩膀,招呼上解琴,便入了席。
周鈞心中疑惑,但也隨之入了席,見幾位都知中,唯獨宋若娥還躲在角落,看着書信,不由看向解琴,開口詢問。
解琴向宋若娥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對周鈞說道:“居士得了鍾家情郎的書信,後者說是要參加來年的春闈,八月就會來長安。”新
周鈞恍然。
待得眾人到齊,宴席正式開始。
程主事滿斟水酒,又一飲而盡,再對場中諸人說道:“程某一別,怕是再難回長安了,往後北里諸事,盡尋周二郎做主。”
諸位都知一齊應了。
程主事又倒了一杯,遙敬向周鈞,開口說道:“北里女子,命苦行艱,還望二郎多多相攜。”
周鈞不敢託大,拿着酒杯從席上站了起來,先是躬身行了一禮,接着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佘紅芝先是看了一眼程主事,又朝周鈞笑着說道:“周二郎此番立了大功,聽說還得了天子的賞識,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不知他日位居高位,是否還會記得我們這些命如浮萍的女子?”
周鈞還未開口,程主事對佘紅芝說道:“幾位都知之中,論心思聰慧,你無人可及;但論識人知性,你不到火候。”
“紅芝,且記住程某一言,小心他日,聰明反被聰明誤。”
佘紅芝聞言,臉色一沉,之後皺起眉頭,再不發一言。
而席上的胡女西雲娜,見氣氛僵住,眼珠轉了轉,接着舍了酒杯,拿起酒壺,敦敦敦喝了幾大口,笑着說道:“程老遠行,我不會寫字畫畫,也不會吟詩作對,只會跳一些胡旋。這樣好了,我獻一舞,權當是餞別禮了!”
說完,西雲娜走到場中,舒展雙臂,翩翩起舞。
周鈞向她瞧去,只見這胡女行舞之間,衣帶飄揚,面如俯瞰眾生萬象;舞姿妖嬈,卻是笑對人生百態。
雖無樂聲相伴,卻如墜仙境,竟隱隱有敦煌飛天之態。
一旁的柳小仙,見周鈞看舞看的仔細,不由心生嫉妒,朝着場中的西雲娜,暗暗啐了一口:“呸,祆教的妖邪!”
一曲舞畢,周鈞情不自禁,道了一聲好。
酒宴氣氛也因此漸佳,再無滯締。
宴席結束,幾位都知紛紛離去。
只留下解琴和周鈞,陪着程主事說著話。
後者對周鈞說道:“二郎,程某將離長安,有一事相托。”
周鈞拱手道:“主事請說,但凡力所能及,某絕不推辭。”
程主事看向解琴,說道:“解琴敏而好學,又秀外慧中,這些年來,多虧了她從中相攜,這北里諸事才得釐清。某一直視她為己出,只求二郎將來為她找個好歸宿。”
周鈞聽了程主事所請,看向解琴,見後者也是一臉驚色。
細細思慮一番,周鈞向程主事拱手說道:“定不負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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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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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步步晉陞,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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