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仁樂郡主
這無禮的壯漢,是仁樂郡主豢養的武道高手,看他的架勢,敢說一個“不”字,就憑黃權和黃午兩人的身板,他一拳過來怕是連胸口都要被打穿。
黃午已經嚇傻了,大氣都不敢喘。
黃權權衡利弊,還是抬腳往外面走去。
“且慢,我家小姐只邀請黃公子一人,你不在列。”
見黃午要跟着黃權走,豹頭壯漢直接伸手,長臂如鐵索橫江,攔住黃午。
“黃午,你就留下來看家吧,仁樂郡主何許人物,豈會無故暗算我一介酸儒。”
黃權見黃午投來求助的眼神,示意他留下。
黃午仰望比自己高出兩個頭的黑衣壯漢,蹬蹬退了兩步,雙腿一軟,差點摔倒。
打開院門,外面漆黑一片,黃權忍不住問道:“我們如何趕路?”
現在雖然不打仗,但涪京重地仍然實行宵禁,普通人晚上出門閑逛,被抓住就要送大牢。
豹頭壯漢走向黃權,嘎嘎笑道:“怎麼來的就怎麼去,請公子閉上眼睛,委屈片刻。”
你……
黃權心中一震,話還沒說出來,就被豹頭壯漢那猿猴般的長臂環住腰間,一個旱地拔蔥,硬生生給提了起來。雙腳離地,身軀騰空,勁風猛得只能閉眼。
黑衣壯漢帶着他起跳斜縱,以硬力飛起,高度大約是槐樹那麼高,黃權睜眼恰好看到黑暗中的槐樹尖輪廓。
接着二人輕輕落地,豹頭壯漢雙腳一彈,又再度斜縱而起,一個起落約有數百步的距離。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黑衣壯漢把黃權放在地上,二人已經來到一處高大的府邸門口。
眼下好像是在城西的一條衚衕里,黃權粗略估算,剛才跑了有幾十里地的樣子。好傢夥,一盞茶的功夫就跑了幾十里遠,從東郊跑到城西。
“得罪了黃公子,讓你受驚了。”
豹頭壯漢賠個不是,雖然剛才他竭力護着黃權,但如此猛烈的起落,對於黃權這等柔弱書生來講,少不了吃些苦頭。
黃權很是無語。
這時,朱門半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探出小腦袋。少女單手拿佩劍,身穿淡綠稠衣,頭上盤雙鬢,像兩個尖陀螺。
“偃師,你把黃公子帶來了么。”
少女聲音似銀鈴,卻透着乾淨利落。
“是的,鳴香。”
“快進來,黃公子。”
少女出來挽住黃權的手臂,徑直往朱門裏走。
看着黃權吹亂的頭髮,鳴香瞄了眼偃師,哼道:“這是郡主的貴客,你看你辦的事,早知道就讓我去了。”
鳴香顯得熱誠又關切,黃權在路上受的那些罪,似乎也因此消了大半。
原來豹頭壯漢叫偃師,少女叫鳴香,看樣子二人時常爭鬥。
聽着鳴香的教訓,偃師只能撓頭乾笑。
黃權更加無語,這偃師高大如人熊,卻被鳴香一個小侍女訓得沒脾氣。難道這侍女表面熱誠,實則更加兇悍?
臨進門時,黃權注意了一下府邸外面的環境,確定這是在城西的某處衚衕里。
而眼前這府邸未掛牌匾,沒有庄丁守門,花草也缺乏打理。除了門庭比普通民房高大許多以外,各方面都低調得很。
這應該是仁樂郡主在涪京城的一處私宅,郡主是封了爵位的,有爵位就有封地。而仁樂郡主的封地,自然是在離京城千里之外的仁樂城。朝廷推恩降等,沒有傳召的侯爵不能進京,難怪仁樂郡主要夜晚相見,
黃權立刻就猜到了對方的用意。
宅子外觀低調,偃師和鳴香行為謹慎,比做賊還要小心,看來這些行為都是有原因的。
在鳴香和偃師的帶領下,穿過長長的走廊,七彎八拐,最後進了一間會客廳,偃師竟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
會客廳燈火通明,但卻是空蕩蕩的,並沒有其他人。
“黃公子請坐,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我去通稟郡主。”
鳴香說著,給黃權沏好香噴噴的茶水,進了內屋。
春天的夜晚是顯冷的,但剛才偃師抱着他跳躍,沒多久就渾身散發熱量,跟火爐一樣,所以黃權也沒覺得多冷。倒是這沏好的茶似乎不同一般,聞香味就讓黃權覺得很提神。
不過他還是不敢喝,因為沒有弄清楚對方的意圖,此事頗多古怪。
“黃公子,深夜叨擾,還望見諒。”悠的,從內屋傳來嘹亮的中性聲音,竟然不像女聲。
這中性聲音有點好聽。
曼妙身影從內屋走出,蓮步輕移,來人比侍女鳴香高了半個頭,身穿白紗衣,難掩纖細阿娜的身材。頭髮披散着,鵝蛋臉,翹鼻朱唇,身上還冒着熱氣,像是剛剛出浴。
黃權不由的失神,如此絕色美女,生平第一次見到。
不過書也不能白讀,他立馬收斂心神,對仁樂郡主拱了下手。
這是仁樂郡主?別的不說,禮數好像不對。
舉人見官不跪,黃權對這仁樂郡主行個文禮,是絕對不失禮數的,失禮數的是對方。
正確的禮數,仁樂郡主尚未婚配,應該在屏風後面和黃權對話,或者以面巾遮臉,能說話但不能見人。
“黃公子莫怪,我輩仙家只重性命,余者皆是化外。今夜匆忙一見,禮數什麼的,就先放在一邊吧。”
看出黃權的顧慮,讀書人愛講規矩,仁樂郡主一笑置之。她舉止大方,以真面目示人,自稱仙家,連王孫身份都不要了,這頓時就給了黃權極大震撼。
仁樂郡主比自己也沒大幾歲,但眼界見識和處事方法卻不知高明多少,傳承千年的禮數,說丟就丟。
既然如此,那自己又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讓郡主見笑了,郡主今夜召見我,不知所為何事?”
黃權攤右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即坦然坐下,小小的舉動,表示他已經明白仁樂郡主的意思,徹底放下禮儀。
“不愧是涪京小神童,九歲中舉,三科神速交卷,連內相大人都對你讚賞有加。”
仁樂郡主讚賞黃權的應變和定力。
“這是我從方仙道帶回來的仙茶,黃公子先飲用,事情容我慢慢道來。”
仙茶?這倒是稀罕物,如果不是今天,我黃權讀書一輩子肯定也沒機會見識到。
心裏想着,他端起面前的仙茶一口氣喝個底朝天,讓仁樂郡主身後的鳴香差點笑出聲。
仙茶入腹,頓時就覺得安神醒腦,渾身疲憊一掃而空,口齒帶香,連呼吸都綿長了許多。
“事情是這樣的,我乃是方仙道法宗弟子,傳功長老在講課的時候,留下一句心法暗喻,讓我等弟子自己參悟。已經好長時間了,沒有弟子能夠回答得上。剛好這幾日我來涪京探望母妃,聽了黃公子三科神速交卷的事兒,料定不是一般人,所以想請黃公子解惑。但我此行不便張揚,所以只能深夜會見。”
仁樂郡主娓娓道來。
“郡主是不是太高看在下了。”
黃權聽得皺眉,方仙道傳功長老留下的心法暗喻,眾多青年才俊弟子都不能解,他一個小小儒生,從未接觸仙道,自襯沒有把握。
“公子莫急,此暗喻和仙道心法關係倒不大,極為奇怪,容我口述,聽了再說。”
仁樂郡主眨了眨靈動的眼,羊脂一般白凈的臉上閃過一絲俏皮,可愛又靚麗。
“如行軍打仗,戰至最後,孤身一人,被敵軍包圍,該如何破?”
仁樂郡主說完,便是直勾勾的望着黃權,觀看他的反應。
侍女鳴香抱着佩劍,亮澈的雙眼也緊盯黃權,一眨不眨,彷彿黃權要是回答不上,她就要一劍劈砍過來。
仙道暗喻,竟然和兵書打仗扯上了關係,這等問題去找那些運籌帷幄的大謀士來解答,似乎更為合適。
“答案我倒是有一個,但不知道對不對。-”
黃權隨口說道,心裏卻是沒底。
因為既然是暗喻,那就是隱而不顯的比喻,這是借行軍打仗來暗指別的東西,決然不能以兵道的角度去解答,這一點黃權很明白。
如果單純是兵道,那答案肯定是發信號求援,或者投降。
黃權隨口一說,仁樂郡主眼前一亮,欣喜道:“黃公子請說,不管對與不對,今日也不會虧待了公子。”
黃權微微一笑,嘴裏只吐出兩個字。
“自解。”
這個答案,他也是在古兵書上看到的,至於對不對就和他沒關係了。
“自解?自解?”
仁樂郡主聽了之後,立刻皺眉,嘴裏念叨着,若有所思,在客廳里踱起步來。
沒多久,她又定在原地,閉目調息,似乎在運轉體內的仙道法門。在寒冷的春夜裏,嬌軀透過白紗衣又升起道道白水氣,黃權只覺香氣撲鼻。
侍女鳴香極其緊張,生怕仁樂郡主出什麼事,看樣子她好像在進行一件極為關鍵的事。
又是一盞茶的功夫,仁樂郡主身上沒有再冒白氣,逐漸平靜。
“全無出路,應當自解,毀而重生,生是死之道,死是生之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仁樂郡主睜開雙眸,呢喃一番,隨即發笑,對黃權說道:“黃公子,果真不愧涪京小神童之名,我看你以後應該叫涪京第一才子。不瞞你說,方仙道傳功長老這道暗喻,是指點武道十重的弟子突破桎梏,卻讓大家自行領悟。我如今也卡在這個境界好久了,現在看來突破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