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星星之火
沒有人說話。
光線本來就不太明亮的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中，壓抑的氣氛彷彿快要凝聚成實質。
那張深綠色的絲絨掛毯被拉開了，黑湖彷彿是一塊會吸收光線的光線的黑洞，暗沉的一點也看不清內里存在着的東西。
——或許空氣連同光線一起被吸收了吧，所以氣氛才會這樣的壓抑吧！
站在桌子上，格蘭芬多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劃過。
不屑的表情、不解的表情……但總是有幾個正面情緒的。
是的，有人明顯是認同他的話的，但是，他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站在了眾人之中，讓沉默繼續蔓延。
為什麼呢？
難怪在說起現在的斯萊特林學院的時候，薩拉查會失望。
格蘭芬多突然覺得諷刺極了——
這些還沒有進入社會的學生，還處在象牙塔之中，但是他們已經失去了他們的創始人貫徹終身的榮耀與野心。
斯萊特林以自己為榮、以永不屈服的內心為榮，而非以血脈為榮；他們永遠野心勃勃，但渴望的是創造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渴望踐踏別人的尊嚴。
反正不管怎麼說，都不該像現在這樣，形成了一個以背後的家族強弱來區分階級的小社會！
要是在學校里都不能單純一點的話，那麼他們建立起來的霍格沃茨又有什麼意義呢？
霍格沃茨是一所學校，它不應該成為社會的縮影，霍格沃茨的每一個學生是平等的——至少在學生們畢業前是這樣！
他不知道其他的學院具體怎麼樣，但是至少沒有一個，是學生中間，劃分出了階級的。
“這樣分配名額的方式，你們真的願意接受嗎？”他又問了一遍，聲音清晰的傳遞了出去。
還是沒有人說話。
反而有不少人在不滿的瞪着他，因為他打斷了這場學院內部的“會議”。
這個時候，格蘭芬多反而有一點慶幸莉塔.斯基特寫的那篇報導了。
要不是在那篇文章中說他是默默然的寄生者，一定會有一群人會握着魔杖衝上來，要把他這個秩序破壞者轟出去。
哪像現在這樣，所有人都顧忌着那個莫須有的默默然，只能就這麼看着他站上桌子、對着一整個學院的人一頓輸出。
“斯萊特林行為守則四十四：團結造就無堅不摧。”格蘭芬多的聲音在仿若無人的環境中回蕩了起來，“團結，是的，你們真團結啊！”
他想起了千年前薩拉查書寫學院守則時幻想着以後的斯萊特林學院時的眼神。
像極了他們在商討戰術的時候，充滿了期待。還有一點早就泯滅掉了的、在他們的童年時才經常出現的神采。
他對現在的斯萊特林學院，本來還心懷期待，覺得只是暫時的差錯，其精神內核還是不變的，但是這種期待也在周圍人的沉默之中，漸漸的瓦解冰消。
還有。
——憑什麼他這個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的精神的了解，會比這群斯萊特林學院的人還要多？
“夠了！”瓦列里·塞爾溫終於是忍不住了，他從巫師袍的內袋中拿出了自己的魔杖，“尤西斯.奧格羅斯我不管你想做什麼，但只是一個嚴肅的場合，希望你能約束好自己的言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魯莽的像是個格蘭芬多！”
“斯萊特林行為守則九十七：能夠決定你行動的人，只有你自己。”
“什麼意思？”瓦列里·塞爾溫皺着眉，緊握着魔杖，用冰冷的眼神瞪視着站在桌子上的格蘭芬多。
他壓低了聲音：“尤西斯.奧格羅斯，你不要亂來，尊重你背後的奧格羅斯家族，但是也請你不要玷污你的家族傳承！”
格蘭芬多笑了起來，對瓦列里·塞爾溫的話彷彿沒有聽到一般。
“我只是想問問，現在在這裏的人，還謹記斯萊特林行為守則的人還有多少？”
他看向了瓦列里·塞爾溫，用眼神讓他閉嘴。
而瓦列里·塞爾溫只感覺自己的嘴彷彿是被封上了，一時間竟然無法掙脫，只能看着尤西斯.奧格羅斯繼續他的“演講”！
這就是默默然嗎？
“為斯萊特林榮耀而榮耀，為斯萊特林驕傲而驕傲……但是這裏有人站着、有人坐着，決定這個標準的是什麼呢？”
格蘭芬多沉默了片刻，儘力的讓自己冷靜的組織語言。
——他今天確實是衝動了，但是從進入斯萊特林學院開始，這種對現狀的不滿就在不斷的積壓着，直到今天的“以家族決定名額分配”，讓他終於忍不住了。
相信要是在這裏的是薩爾，也會做出一樣的事情吧？
“是先來後到嗎？是在霍格沃茨的成績嗎？還是說，你們是靠決鬥來決定誰擁有座位呢？”
男孩的聲音在“空曠”的公共休息室中回蕩着，人群之中也終於出現了一點兒的聲音。
格蘭芬多仔細的去聽那些聲音。
是之前眼中還含有期待的那群人。
是個好消息。
“都不是吧？你們靠的是背後的家族啊！可惜，你們自己都不明白的一點是，這裏是霍格沃茨，不是外面的巫師界，在學校里，你們只是你們自己，而不是某某家族的成員！”
格蘭芬多感覺都快要把自己說的激動起來了！
他也聽清楚了周圍人的聲音。
“早該這樣了……”
“別想了，不會有什麼變化的，家族之間的利益牽扯，哪是他一個小屁孩看得懂的！”
“他表達的難道不是不要把家族之間的利益牽扯帶進學校嗎……這樣不好嗎？”
“別那麼大聲，不！別說這個，保持安靜！”
“但是既得利益者又怎麼會放手！”
“那就決鬥吧！能決定學院內地位的應該是我們自己才對！”
“斯萊特林尊重強者，而不是尊重背景強者……”
“你們有實力、有手腕，你們既然被分進了斯萊特林，那也必定有驕傲和野心——其他三個學院可也有不少純血巫師。”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們還會願意，只因為血脈就屈居人下呢？”
“這位——瓦列里·塞爾溫，你們的男生主席，總不會是年前的伏地魔一樣的人，優秀到你們自甘情願的追隨吧？”
格蘭芬多跳下了桌子，再次從人群中穿過。
在他經過的時候，有人彷彿想要說點什麼，表情複雜又糾結。
但是格蘭芬多沒有一點停留下來再說一點什麼的意思，他毫無留戀的走進了男生宿舍。
——他又不想在學院中獲得多高的聲望。
但是當他的身影消失在斯萊特林的學生們的視線里的時候，那些學生卻依然沒有從之前的情緒中緩過神來。
對於他們來說，今天的經歷實在是太令人震撼了些。
一個人站出來抨擊了現在斯萊特林的秩序，大言不慚的指責他們沒有一點兒斯萊特林的精神……
但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竟然覺得——他說的沒什麼問題！
“我一定是瘋了！”一個滿頭金髮的女生搖着頭說，“噢！我親愛的梅林，請告訴我，我剛剛的經歷其實都是假的，那個奧格羅斯家的男孩其實什麼都沒有說！”
“走吧……我們回去，今天的……會議是進行不下去了！”她的同伴拉着她的袖子，小聲的說。
——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再說會議這個單詞的時候，語氣奇怪極了。
“塞爾溫主席……嗯？”
瓦列里·塞爾溫緊攥着他的魔杖，臉上的表情甚至是可以用猙獰來形容。
他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的人，冷哼一聲，也向著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在他離開之後，斯萊特林的學生們才開始散去，但是這一次，和以往的“會議”不同。
依然安靜，但是卻總有人交流着視線。
沉默之中，卻彷彿暗潮洶湧。
——之前格蘭芬多站出來打斷分配名額的“會議”，雖然不可能真正改變現在斯萊特林學院的內部氛圍，但是一百多個人，不可能沒有一個聽進去了！
“嘿！斯內普教授，我可以認為你是在這裏等我嗎？”
格蘭芬多在自己的房間門口，意外的看到了一名頭髮油膩膩、穿着寬大的黑斗篷的人。
西弗勒斯.斯內普站在油燈的光芒波及不到的位置，緊皺着眉，但是眼神卻顯得遊離——很明顯的走神。
聽到聲音，斯內普被從那種狀態下驚醒了，他一下抬起頭，情緒一下子收斂起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奧格羅斯……格蘭芬多先生，我能問問剛才的那些話，都是你自己想的嗎？”
直接挑明了嗎？
這樣也好。
格蘭芬多挑了挑眉，臉上帶上了被質疑的不快：“那不然呢？你是覺得，我見過千年前的斯萊特林學院之後、再看看現在的，這點總結都做不出嗎？”
斯內普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好吧……”格蘭芬多攤了攤手，一副睏倦的樣子打了個哈欠，“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我可就要去睡覺了！時間不早了，斯內普教授！”
“我其實是想問問……”他停了下來，臉上浮現出了明顯的糾結。
“什麼？”格蘭芬多意興闌珊的問道。
“這個！”斯內普拿出了一本書。
黑色的硬殼封面上一個字都沒有。
格蘭芬多接了過來，打開大致的翻了翻——他突然就在其中一頁上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圖案。
好像在哪裏見過，不過時間應該是已經過去很久了。
突然間，他想到了一個畫面——禁林里，那個隱蔽的木屋前的空地。
薩拉查穿越到這個時代用的那個魔法，不就是這個嗎？
“時間魔法！這本書哪兒來的？”
斯內普的嘴唇抿了起來，但是眼神之中卻充斥着難以掩飾的喜悅。
很早之前，他就詢問過薩拉查關於時間魔法的事情，可惜當時薩拉查只是說他想做的事情靠時間魔法無法解決。
所以在今天看到這本書的時候，他才會難免的激動。
格蘭芬多看斯內普的樣子，明顯是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了，他乾脆打開門，招呼斯內普進來，然後揮動魔杖，隱藏了這個房間的存在。
“斯內普先生，或許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
“是今天早上今天早上一隻貓頭鷹寄給我的……我今天除了上課，就一直在研究這個！”
格蘭芬多繼續翻着手中的這本看上去很古舊了的書。
“那你有抓住那隻貓頭鷹嗎？這樣或許我們還能發現一些什麼。”
斯內普搖了搖頭。
格蘭芬多把視線從手中的書上移開，看向了斯內普。
“是這樣的，斯內普先生，這本書里記載的這個魔法，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或許可以除去在禁林里我見過的那個薩爾刻畫下的魔法陣的那次，但是不管怎麼說，我勸你不要嘗試這個魔法！”
斯內普一臉的“我就是要試試”！
在斯內普執着的目光下，他嘆了口氣：“畢竟——就我所知，這個魔法是不可逆的，薩爾來到了現代，但是就算他後悔了想要回去，也找不到自己來的那個時間了！”
“而你和薩爾不同，他當時使用時間魔法，其實是隨便把自己送到哪個時間點都可以。但你是有明確目標的，靠這個不可能實現的，薩爾給我說過了，定位時間的偏差是一百年！”
“要是你不斷的嘗試的話，最後的結局，只有可能是迷失在時間裏！沒必要，斯內普先生！”
“你總不可能衝出去自己殺了伏地魔吧？還是你覺得，以你和小天狼星他們的關係，他們會聽你的話，不改變保密人？”
“還有一個問題，我敢保證，薩爾當初能釋放這個魔法都很勉強，這個魔法的難度你應該看出來了，相信我，你做不到的！”
在這一連串的語言打擊之下，魔葯教授的臉色重新變的陰沉。
“要是改進這個魔法呢？”他抓住最後一絲，希望執着的問道。
格蘭芬多的嘴角抽了抽——一本上千頁的書，就寫了一個魔法，改進？
就他剛剛翻的那幾頁，都可以打包票說，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難的魔法！
薩拉查當年成功的釋放出這個魔法，按他所說，是用了足足一年的時間……而且在時間旅行之中，魔杖直接折斷，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的狀態更是糟糕。
這就說明，薩拉查的時間魔法其實完成度算不上很高。
總結一下，要是當初鄧布利多的想法是“把一切不確定因素扼殺在搖籃里”的話，他們大概就要在帽子裏永遠的沉睡下去了，直到魔法失效，他們的靈魂消散的那一天。
格蘭芬多嘗試着讓自己的語言委婉一點：“是這樣的，斯內普先生，要是你把時鐘俱樂部里所有的書都吃透說不定還是有可能的……嗯，對，我相信你做得到的，畢竟你現在才三十歲差不多吧，魔葯延長壽命是可以的！”
斯內普覺得那裏不對勁，但是看起來在奇怪的希望也總比絕望來的強。
“加油，斯內普教授！”
“謝謝！”依然覺得哪裏不對勁的斯內普乾巴巴的回應。
“噢，對了，還有一件事！”
在斯內普準備離開的時候，格蘭芬多突然說。
斯內普轉過身，等待着下文。..
“斯內普教授，我能不能換成單人間啊？”
格蘭芬多指了指房間中的另一隻張床：“這不，我晚上出去還得給我的室友放昏迷咒，回來還得解咒，怪麻煩的！”
斯內普版這臉，目光在兩張床之間逡巡着，本來都舒展開來的眉頭又皺起了。
“我今天就讓你的室友搬走！”
格蘭芬多的室友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揮揮魔杖解開了結界。
而斯內普推門出去的時候，卻正好撞見了那位可憐的室友。
這個可憐的傢伙被這麼一嚇，甚至都忘記了去追究，為什麼自己之前會打死找不到宿舍的門這件事。
“諾特先生，現在去收拾你的行李，然後搬到羅齊爾的那個房間！”
“？？？”
諾特一頭霧水的走進了宿舍，而格蘭芬多已經開始熱情的要幫助他搬東西了！
“奧格羅斯，是你給斯內普教授提的換房間嗎？”
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裏帶着一股如釋重負的味道。
格蘭芬多笑着說：“我晚上夢遊的，怕不小心傷害你，不要介意！”
他今天晚上就準備去夢遊一下。
給斯內普寄書的人，絕對是一個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