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 《深圳的風》上篇
一
馮閃鳴坐在辦公椅上閉目養神，其實是若有所思。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僅僅是因為早上在辦公樓下等電梯的時候，無意間瞥見了一個美麗女郎——看一眼就讓人心情澎湃的美。他本想着過去打個招呼，他有很多搭訕美女的方法，選擇何種方法的思想鬥爭還沒有結束的時候，擁擠的人群就把他推進了電梯。當電梯門合上的一瞬間，他看到女郎差一點擠了進來，但無情的電梯門正好不合時宜地關閉了。他可不知道什麼是地獄之門，但影響心情的門卻是實實在在。
“馮總，今天的會議不多，是這樣安排的。”秘書周清春推門而進，愣了一下之後便笑語相告。
“清春，怎麼又不敲門？”
“我敲了好幾下，沒聽到裏面有動靜，我以為你不在辦公室，準備把今天的會議安排表放下便走。”
“那是我錯怪你了？”
“本來就是。”
周清春把會議安排表放下，正準備轉身離去。
“清春，不好意思，剛剛我有點失態，今天心情不太好。”
“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我看你比我還着急，我沒有生病。”
“還是讓我摸一下，看看是不是發燒了？”
“至於嗎？”
周清春確認馮閃鳴並沒有發燒，態度立即大變。
“你是不是昨晚又出去鬼混了？”
“不是去鬼混，是鬼扯。”
“什麼鬼扯？”
“就是說你，簡直是胡說八道。”
“我昨天給你發了幾個微信，為什麼一直都沒有回復？我昨晚還真以為你生病了，原來是心情不好。不會是趙梅風又欺負你了吧？”
“她敢？總是拿過去的那點破事來威脅我，好像是我真欠了她家的幾袋大米一樣。”
“什麼大米？”
“就是我認識她的時候，不值得一提的故事。”
“說來聽聽。”
“改天再說，一會不是要開會了嗎？”
“你怎麼知道？”
“就這一張紙，總共沒幾個字，看一眼還不清楚了嗎？以後的會議安排就發到我手機上，盡搞這些沒用的。”
“知道了，那就請十點整到大會議室。”
周清春剛走到門口，又扭頭問道。
“你昨晚為什麼不回我的信息？”
“你發到我的哪個微信賬號？”
“喔，我發錯了，你那個手機現在都放在公司。”
“我昨晚一直等你信息，等你一晚上，害得我孤枕難眠。”
“那我今晚去陪你？”
“在辦公室能不能正經點？晚上再聯繫。”
“這才像個樣，拜拜了你。”
馮閃鳴又陷於低落的心情，他一看時間也到了快十點，面無表情地走進大會議室。說是大會議室，僅僅是比另一個小會議室大點。小會議室其實只能坐下三個人，就是面試員工的專用會議室罷了。整個公司也就二十多個人，上個月不單裁員了幾十個人，換的新辦公室也只有兩百多平米。
“今天的會議主題是：‘如何提高業績？’”
“馮總，每周一都是這個主題，以後直接進入主題內容，標題可以省掉，節省點時間。”蔣智江是銷售總監，一直都是心直口快，又是馮閃鳴的親表弟，偶爾會不給他面子。
“蔣總，那你來進入主題內容吧。”
“我們銷售部最近跟進的幾個大項目，
還沒有進展，小項目你又看不上，我看今天的內容可以結束了。”
“你開什麼玩笑？今天的會議很重要。”
“重要在哪裏？”蔣智江針鋒相對。他的心情也不好，早上開車的時候，開到半路竟然沒油了。
“我現在就開始介紹重要性，以後不等我說完，再隨意插話者扣除當月獎金。”
“我們都非常贊同，這一年多發過一次月獎金嗎？”蔣智江的話讓其他幾個銷售經理一起鬨堂大笑，只有周清春在正襟危坐，她負責做會議紀要。
“安靜點！現在搞監控業務的公司太多了，你們都知道的，競爭太激烈了。我們的業務這幾年是差點，幾年前那可是響噹噹的。我昨天跟我的一個大學同學聊天，他給了我一個全SZ市的電子廠聯繫名單，由蔣總分配任務，你十分鐘後會收到郵件，那裏面的聯繫名單是公司的資源，要嚴格保密，務必在這個月底全部聯繫完。”馮閃鳴說完，沒有一個人接話，便直接問兩個銷售經理小朱和小秦。
“朱經理和秦經理，你們二位現在有問題嗎？”
“一直沒問題啊。”倆人異口同聲地說。他們都是剛招聘過來的銷售經理，帶來的客戶資源基本上都用完了，估計幹完這個月就會被禮貌地勸告辭職，尤其是小朱。
馮閃鳴的銷售策略很簡單，不斷地更換銷售經理。前兩個月的工資比同行業高不少，主要就是為了挖人；第三個月達不到銷售任務，請神容易送神也容易。如果不主動辭職，立即降薪到行業水平一半。入職的員工都是六個月的試用期，基本上沒人能扛過六個月，小朱現在是第三個月的第一天，小秦是第二個月的第一天。
“還有人有問題嗎？”會議室寂靜無聲，馮閃鳴早就習慣了，立即說道：“散會。”
馮閃鳴發完郵件，又是一陣茫然。技術總監沈勇河到了辦公室，也是面無表情。沈勇河作為技術總監，也是公司的股東。他負責和監控設備的代工廠溝通，還要不斷地更新監控管理軟件，最大的工作量就是客戶的維修。公司技術部現在就剩十個人，尤其負責軟件開發的工程師只有三個了。
“馮總，你找我有事？”
“就是找你喝茶，哪有什麼事。”
“馮總，我還有好幾個客戶的問題沒有解決，昨晚我都是在公司睡的，要不我先去忙了。”
“要淡定不是，別急。我就是希望你能發揮一下艱苦樸素和吃苦耐勞的作風，技術部的工作就拜託了。”
“我可是一直在努力。”
“那就好，你先去忙吧。”馮閃鳴當然知道沈勇河很忙，他的工作量實在太大，客戶又催得緊，那可是不容所失。
“今天的會議，開得還行，比上周強點。”馮閃鳴在心中略感欣慰地想，以後會好起來的，他總是這樣勉勵自己。
晚上剛回到家，周清春便過來了，她住的地方本來就和馮閃鳴家相隔不遠。
“清春，今天要戰鬥幾個回合？”
“隨便，昨天人家就想得很。”
倆人運動到很晚，第二天上午十點鐘，馮閃鳴才迷迷糊糊地起來，周清春已經在做早餐。周清春算是他的女朋友，但也不算，這是因為馮閃鳴和他老婆趙梅風還沒有正式離婚，目前只是分居。原因也很簡單，趙梅風沒有拿到談好的錢，而他也的確沒有錢。除非把他在公司的85%股份給趙梅風一半，但他又不希望這樣，既是因為不想和她以後有過多的關聯，又是因為現在公司的確賺不到什麼錢。馮閃鳴雖然沒有那麼高尚，但也不至於坑趙梅風，畢竟還有一個十歲的女兒，女兒馮小藝生於2005年。趙梅風和他是高中的校友，她是文科班，馮閃鳴是理科班，今年都是42歲。
周清春是個標準的“90后”，今年25歲。去年才加入公司，她以前在湖南老家工作，應該是和前男友分手后，不願意在老家待了。她對感情看得很淡，只想臨時有個男朋友罷了，所以只是每周來過一次“夫妻生活”。她也沒有想過讓馮閃鳴娶她，她說現在還不是時候，其實是她看到公司一天不如一天，她對現實看得很透，或者說她很現實。
“鳴哥，公司能不能多招一個人？”
“為什麼要多招一個人？”
“你看我本來說好的是當會計，現在出納、行政、人事、招聘、前台都是我在干，每周還得來當你的‘壓寨夫人’，還得兼職秘書。你再招聘一個人，我只做會計，兼‘壓寨夫人’，偶爾當下你的秘書，這三項工作可是最重要的。”
“知道你辛苦了，那就今天發佈一個招聘廣告。”
“那我現在就去公司上班了，你今天去公司嗎？”
“我去公司幹嘛？我要出去跑業務，這是重中之重。”
“那個‘母老虎’最近找你了嗎？”
“能不找嗎？每次就是要錢，我女兒的撫養費啊。”
“那可不行，錢都給她了，我怎麼辦？”
“你有工資，再說你也沒嫁給我，是你自己非要說兩情相悅即可，現在後悔了？”
“我可沒說後悔，只是我覺得咱們都是大齡青年了，我也25歲了，還是要考慮一下未來。”
“結婚我可是怕了，我可不想再來個‘滑鐵盧’。”
“逗你玩呢！我也說了，我可不想再碰到個‘陳四美’，我現在依然堅持單身主義。”
“咱們這叫‘各取所需，助人為樂。’”
“你這精神沒話說，我去公司了。”
周清春穿好衣服就出門了，連句再見都沒有。馮閃鳴可不會在意這些小事，他想今天得去找一下那些老客戶，看看有什麼業務才是正道。他又想，如果沒有錢，趙梅風還不得天天找他；沒有錢，周清春估計就去找別人“助人為樂”。
“做人真難啊。”馮閃鳴心中時常想起這句話，他也不知道是誰說的。他只是很感嘆，他想這應該是名言警句排第一吧。馮閃鳴收起了心思，一如既往地跑業務，但效果並不佳，無非就是去拜見老客戶，看看是否會新增訂單。
二
馮閃鳴在深圳有三個大學同學，只有韓楊和他關係好。他是一個小國企的副總經理，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他們每個月初的周五會聚一次。今天下午兩點，馮閃鳴打車到了韓楊的辦公室，晚上要喝大酒，自然不能開車。
“老同學，今天可是遲到了。”
“沒辦法啊，早上吃飽了點，耽擱了一會。”
“我還不知道你，每周一晚上的‘例會’都是開到快天亮，然後上午還要‘加班’。你這習慣好，我可學不來。”
“韓總，我的老同學，你就不要扯這些閑篇了。”
“先喝茶，我知道你又要扯業務了。”
“我就喜歡陪你喝茶，越喝味道越好。今晚的酒也得喝好，業務肯定跑不了。”
“今天可真不行，晚上我要陪一個領導，我老婆可是要作陪的。陪完了今天，以後你可以隨時找我喝。我給你約好了一個大客戶，我是她的大客戶，你晚上請她喝酒，保證讓你滿意。不過可提前說好了，她可比你大三歲，悠着點。”
“不會又是大齡單身女青年吧？”
“你越來越聰明了，那就不用我細說了。”
“女大三可是抱金磚啊，今晚我又得‘犧牲’一下了。不對，是‘助人為樂’一下。”
“你這兩種精神都不得了，只是我永遠學不來。”
“你的精神我也學不來，你老婆怎麼能那麼厲害，竟然你都害怕她。”
“你到今天都不明白，那是因為我有難言之隱啊。不過我陪完了今晚，你很快就會明白了。”
“那我已經明白了，你的岳父大人就是你今晚要陪的領導，而且他明天就要正式退休了。”
“我看你是吃了‘補腦丸’，變得這麼聰明了。”
“我想喝點‘孟婆湯’，忘記所有的煩惱。”
“你還是想想晚上喝什麼酒，喝完就會減少很多煩惱，當然也可能又新增一個煩惱。”
“你還是別咒我吧，我煩惱已經很多了。”
“你知道為什麼你有那麼多煩惱嗎？”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用在你面前感嘆了。”
“因為你有那兩種精神啊。”
馮閃鳴和韓楊一起哈哈大笑，也就喝了一會茶，便打車去找趙梅風。反正離晚上的時間還早，他想着得跟她談談了。
“今天這麼有空，是不是又想來我這裏蹭飯？”
“那你可就說錯了，我晚上可是和美女有約了。”
“瞧你嘚瑟的，我今晚還約了帥哥。”
“看來咱們今晚都很歡樂。”
“我可不會跟你一樣，就知道尋花問柳。錢到底什麼時候能給我，我的飯店可要擴大規模。”
“最多到今年底，我保證給你。”
“還有，每周見一次女兒，我可不希望她沒有爸爸，你也得多花點時間陪她。”
“你是想讓我陪你吧？離婚手續什麼時候辦？”
“一手交錢，一手去辦。”
馮閃鳴之所以和趙梅風鬧離婚，其實也僅僅是因為他在去年的這個時候犯過一次錯。當時公司的業務已經不好了，那次陪一個大客戶，喝多了酒便陪到床上去了。而趙梅風並不是不可以原諒他，只是馮閃鳴已經厭倦了這十多年的婚姻，他既沒有了任何激情，也不想再面對她那永無休止的嘮叨和偶爾的呵斥。這就是他的人生宿命，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想，他想過這就是逃避吧，這就是人生的無奈吧。
“你這個飯店每個月賺得不少，總是催我給你錢，你可真不夠意思。”
“那是你自己承諾給我的，也不是我主動要的。”
“我能收回我說過的話嗎？”
“你如果想收回，這個月必須給錢。”
“就當我沒說，我可不陪你了，我去陪美女了。”
“不在店裏喝點滋補湯再去嗎？”
“我可不敢喝你的湯，拜拜了你吧。”
馮閃鳴的確不敢喝，喝完就得“助人為樂”一下，這是他和趙梅風達成的協議，每個月底來她的飯店吃飯，晚上也就會陪她一次，直到辦完離婚手續。他今晚可是有重要的任務，再拿不到大的業務就麻煩了。
到了約好的飯店，要了一個小包房，就等韓楊介紹的這個吳曉紅。那是一個很大的玩具工廠，如果能拿到這一單，至少能賺五十萬，也就解決了目前的困難。
“馮總，你這麼有誠意，等我很久了吧？”
“吳總，等美女是我的愛好，再久都不算久。”
“我可是聽韓總介紹過你，你看我適合做你的女朋友嗎？”吳曉紅直截了當，這讓馮閃鳴徹底懵圈了，剛見面就成了女朋友，這還了得。他仔細打量了一下她，長相雖然沒有那麼美，身材可是一流，皮膚保養得也很好。馮閃鳴心想，本來只是打算相互幫忙一次，現在成女朋友了，這可不妙。
“吳總，你可別開玩笑，我這個人可不咋地，喜歡尋花問柳，還有點變態。”
“能這麼謙虛，看來你是深圳的少見。當我男朋友，你可不單是有大的業務，還有長期‘飯票’。我的工廠雖然不大，一年賺個大幾百萬還是輕輕鬆鬆。”
“吳總，你能這麼看得起我，這才是深圳的少見。”
“馮總，那就先喝起來，看看咱們還能不能多見。”
馮閃鳴心想，先拿到業務再說吧，反正今晚是豁出去了。他自從和周清春建立了“合作關係”，已經很享受這樣的輕鬆生活，他可不想再找第二個趙梅風。晚上的激情過後，吳曉紅可不會饒了他。
“我給你的業務是分期執行，到年底才能完成，就看你的服務質量了。”
“明白，我最大的優點就是有服務精神。”
“那就好，每兩周服務一次。”
馮閃鳴心想，這個要求還算好，只要求自己兩周陪她一次，看來吳曉紅並不是想做他的女朋友，是他想多了。他想自己只不過是個臨時替代品，都不知道是她眾多“男朋友”中的多少分之一，他在心中笑了笑自己。
來到辦公室，心情自然是好了不少。立即約蔣智江來談話，業績才是第一位的。
“蔣總，昨天聯繫的效果怎麼樣？”
“都是小單，只有小秦拿到了一個大點的。”
“其他幾個銷售經理也要盯緊了，再完不成銷售任務，你的年薪可得降點啊。”
“表哥，你這話每個月都說，你累不累啊？”
“我昨晚都很累，跟你說話更累，趕緊走人。對了，你出去的時候幫我叫一下周清春。”
馮閃鳴想有業務就行，哪裏管是大單還是小單。
“馮總，怎麼想着找我？”
“不是你要招聘一個人嗎？有來面試的嗎？”
“不好意思，一個都沒有。”
“你是不是把條件要求得太高了？調低點吧，是個人就行，只要肯來干。”
“那就調到大學專科學歷，長相也沒有任何要求。”
“沒錯，記住一個條件，女的。”
“這還用你提醒嗎？整個深圳有一個男的當前台嗎？”
“反正我是沒見過，見過女的當保安，那倒是不少。”
“我可不跟你瞎扯了，還有一堆事。”
周清春一走，馮閃鳴又陷於迷茫。他對自己近來的生活很不滿意，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公司雖然有困難，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主要還是感情方面的事情，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也捨不得女兒，這也是他最大的軟肋。他知道周清春說不定哪天就會離開他，她就像一股風，一定是隨風而去。
他又想到吳曉紅，這個女人不簡單。所謂的女朋友的說辭，只不過是讓這種苟且之事變得冠冕堂皇。最多也就是到年底，業務全部拿到之後，自然也就是煙消雲散罷了。
他最後還是想起了趙梅風，她今天對自己的態度變得有點曖昧，竟然對年底才給錢都沒有任何異議，這可不對頭。她之前每個月都會催自己幾遍，現在竟然這樣，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詭計，會不會出什麼么蛾子，也未可知啊。
三
快到月底了，公司的業績並沒有什麼大起色，好在吳曉紅給了不少業務，工資發放還是沒有問題。尤其是小秦的業務做得最好，這讓他頗感欣慰。
“秦經理，你來公司兩個月了，感受怎麼樣？”
“馮總，我覺得公司是個大家庭，雖然公司的人員不多，但大家相處的氣氛很好。我相信公司接下來會更好，只是公司應該增加點銷售提成，現在生活成本越來越高，房價也在節節攀升，現在什麼都在漲價。”
“只要業績能提高，這都不是事。正好咱們聊天，我想了解一下你是如何做業務的，有沒有什麼好的方法？”
“其實大家分配的工廠聯繫名單都一樣多，我只是比他們多做了一個工作。我聯繫好之後，都會親自去拜訪。很多銷售經理都只是打個電話，然後等客戶回復。其實很多客戶說的是客套話，不可能來找我們，現在競爭對手那麼多。”
“秦經理，你做得很對，去客戶那裏的費用以後就實報實銷，有些客戶也要招待一下。我一會就跟蔣總商量，給你的支持要大一點。”
“馮總，有了你的支持，那我就更有信心了。另外就是政府採購這方面，我們做得很不夠，我想你也有不少資源，可以加大力度。”
“秦經理，你說到我的軟肋了，我這個人就不喜歡和政府官員打交道，所以做得也很少，蔣總的資源也不多。”
“我在以前的公司就是負責這一塊的，但我不想把之前的客戶拉過來，那不是我做人的原則。”
“你叫秦義，這名字取得好，你是重情重義，好樣的！就沖你這句話，你明天開始做我的助理，這樣更方便你和政府官員打交道。”
“馮總，你這樣安排更好，那我就是總經理助理了。”
“我一會就發郵件通知大家，你的工資也會增加，銷售提成多兩個百分點。”
“馮總，那就太感謝你了，我現在就去拜訪客戶。”
馮閃鳴很高興，他突然發現了一個真正的人才，看來表弟是根本不在狀態。下午的時候，蔣智江主動找了過來。
“表哥，我看到你發的通知，小秦變成了你的助理，是不是比我這個銷售總監級別高。”
“我們就是個小公司，一個蘿蔔一個坑，哪裏有什麼職務高低？你如果覺得銷售總監級別不夠高，我讓你當總經理，我就當個股東，怎麼樣？”
“表哥，你就當我來你這裏放個屁吧。我當總經理，估計公司要不了一個月就倒閉。”
“知道了就行，‘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要清楚公司的定位和你自己的定位，別一天到晚想那些沒用的。”
馮閃鳴太清楚公司的定位了，就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公司，這個行業含金量本來就不高。馮閃鳴說他希望的人生並不想像電閃雷鳴，他只想能養家餬口，過着平淡的日子。現在家也沒了，他就是渾渾噩噩的普通一人。他也沒有什麼大的志向，能做個小公司也算是對得起自己了。今天下午有一個前台兼出納的應聘者，周清春覺得還不錯。
“馮總，這個是鄭媛媛，她剛畢業兩年，之前在武漢老家工作，來深圳不久。我先出去了，你們談。”馮閃鳴看到鄭媛媛雖然年紀小，但氣質不凡，身材高挑不說，櫻桃小嘴更是美麗，簡直像極了月初在電梯口碰到的那個美女。
“小鄭，你的簡歷我看過了，你也做過出納工作，符合我們的招聘要求。我是想跟你聊聊，你怎麼會選擇到我這麼個小公司，我們的公司發展很一般，現在的處境也不妙，深圳的公司可是有很多啊。”
“馮總，我其實已經面試過好幾家公司了，你的公司是最後一家，我還在考慮之中。”
“你這麼坦率，可是很少見的。我給你的薪水也只能是行業的水平，但是我真誠希望你能加盟我們的公司。”
“馮總，能說一下公司的規劃嗎？”
“小鄭，我們就是個小公司，沒有什麼大的規劃，我個人也沒什麼志向，但我對每個員工都是真誠的。我對每個員工的要求也很簡單，能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即可。”
“馮總，你是我見過最坦率的老闆，就沖你剛剛說的話，我決定加入你的公司。”
“那就太好了，如果有時間，我晚上請你吃飯。”
“馮總，你的公司是我面試的最後一家，我今天跑了很多家，還真有點餓了。”
馮閃鳴很高興，立即叫上周清春一起去吃飯。
“那咱們一起乾杯，祝賀鄭媛媛小姐加盟公司。”
“馮總，我也感謝你和周經理對我的認可。”
“小鄭，你可是身兼幾職，以後別叫苦啊。”
“周經理，我不會因為工作叫苦。”
“小鄭，你這樣的境界可不是你這個年紀應該有的，能說說你的真實想法嗎？”
“馮總，其實我在武漢工作的公司就是我家族的公司，我是希望自己能來深圳闖一下，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
“以後我就不叫你小鄭了，叫你媛媛，可以嗎？”
“沒問題啊，我之前的公司都是這麼叫我的。”
馮閃鳴沒想到，這可是個“富二代”，能到自己的公司，看來真是上天送給自己的“天使”啊。晚上回到家，和周清春折騰一番之後，麻煩可就大了。
“鳴哥，你對那個小鄭有意思？一個勁地叫她媛媛。”
“怎麼說話的？你以為我真是變態嗎？她就是公司的一個員工，還是你推薦的。”
“你就是覺得她比我漂亮，還一個勁地跟她喝酒。”
“清春，你就別吃醋了，我都比她大了快二十歲。”
“反正你不能跟她亂搞男女關係，否則我辭職。”
“放心吧，我還不至於那麼齷齪。反倒是你，以後跟她相處要融洽點，工作上相互幫助點。”
馮閃鳴今天心情好了點，睡到中午起來后，周清春已經去上班了，馮閃鳴想今天得去接女兒放學，帶她吃個飯。下午就不去公司了，便先去見了一個老客戶。接到女兒之後，突然不知道該去吃什麼了。
“小藝，你想吃什麼？”
“我們去媽媽的店啊，不要出去吃了。”
“你媽媽還在生我氣，一個月只能見她一次。”
“爸爸，你們真會離婚嗎？”
“閨女，你雖然還小，本來不應該問這些，你應該好好學習就行了。但我可以告訴你，是爸爸做錯了事情，我要為此承擔後果。”
“可是我不希望你們離婚。”
“即使爸爸和媽媽離婚了，不影響我們繼續愛你。”
“可是我每周只能見到你一次，我很想你。”
“沒關係，我會抽空多看你。但你會長大的，以後和爸爸見得更少了。等你讀大學了，爸爸就會難得見到你了，你要學會堅強，要學會獨立。”
“爸爸，那我懂了，我比很多小朋友都做得好。”
“我的閨女是最優秀的，我帶你去吃海鮮吧。”
“爸爸，太好了，以後每周你都帶我吃一次海鮮。”
馮閃鳴陪女兒吃完飯便送她回去，她還有作業要做。
“梅風，你這店都開始裝修了，在哪裏弄到的錢？”
“你以為是哪個帥哥給我的嗎？是我貸的款，等你的錢再擴大規模，我還是看看天得了。”
“我知道你又要說那句話，哪天能拿到，只要天知道。”
“錯，現在可是晚上了，我還不如盼星星和月亮。”
“不跟你說了，我回家睡覺。”
馮閃鳴突然有點惆悵，公司再這樣發展下去，恐怕答應年底給趙梅風的錢就危險了。回到家不久，周清春卻破天荒地找來了，她今天估計是受刺激了。
“鳴哥，你把鄭媛媛辭退吧。”
“你怎麼回事？這才工作一天，出什麼事了嗎？”
“我發現她工作很賣力，肯定是她看上你了。”
“你的大腦能不能不要成天想這事，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嗎？她都說了自己是富二代，那是人家的家風。”
“還家風呢？我看你是去見那個趙梅風了。”
“沒錯啊，我送女兒回去，能不見面嗎？”
“你可不能跟她藕斷絲連，吃着碗裏的還看着鍋里的。對了，你說說欠她家幾袋大米的事吧。”
“故事很簡單，我就說說吧。我跟她在一個學校讀的高中，只要不是家住縣城的學生，那個時候都是住校，自然也是在學校食堂吃飯。學生要帶大米到學校食堂換飯票，我家裏可是窮得很，所以每次都比其他同學換的飯票要少一些。她爸是村支書，家裏的經濟條件比我好多了，她每次都換很多飯票，就接濟一些給我，我就變成欠她幾袋大米了。”
“不對啊，你們又不是同學，她怎麼會接濟你？”
“你不了解我們那個小縣城，我都忘記跟你說了，我跟她算是遠房親戚。論起來的話，她是我的遠房表妹，當然以前沒見過。就是讀高一的時候，我爸和她爸偶然碰到，我們就開始正式認識了。我們那個小縣城，親戚套親戚，很多人都能扯上親戚關係，只不過是遠近、親疏不同罷了。”
“就這麼簡單嗎？”
“那你編一個難點的故事給我聽。”
“我看你和她就是情緣未盡，遲早會出事。”
“不說這些了，趕緊做服務吧。看你的樣子，估計今晚又得死勁地折騰我了。”
“鳴哥，這還用說。”
馮閃鳴對周清春的話並沒有在意，他覺得不可能會出事。反正他想好了，離婚對他也算是一種解脫。只是想到錢的時候，心情就會又一次低落。
四
馮閃鳴最近的心情本來就不好，今天的心情更是糟糕透頂，竟然有三個銷售經理辭職，原來是競爭對手在挖人。這本來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他畢竟也去競爭對手那裏挖人，算是禮尚往來。不一會沈勇河過來，說技術人員也走了兩個，這真是雪上加霜。
馮閃鳴想就是這麼一個小公司，錢也沒多少，人心還不穩，怎麼辦？他想了一個上午也沒有好的辦法，提高工資也不可能了，不單是公司本來就沒有賺太多錢，即使加工資，該走的還是會走，這個行業就是這個樣子。中午的時候，秦義主動找了過來，說要請他吃飯。
“小秦，你這麼客氣，我都不好意思了。”
“馮總，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可是多拿了不少提成。現在政府行業的採購又多了不少業務，我得感謝你。”
“現在也就你這邊的業績有大增長，其他的人不是做得很一般，是相當得一般。現在又走了不少人，做人真難啊。”
“馮總，你也不要太擔憂了，會好起來的。我覺得公司還是應該有所突破，看看有沒有新的項目做。”
“小秦，不瞞你說，我去年做了一個新的項目，就是激光打標的項目。被人坑了，買的設備總是出問題，最後只能放棄。所以才導致公司缺錢，裁掉了一大半人。”
“看來很多行業都不容易做，都很艱難啊。”
“小秦，你還小，沒有經歷過什麼風霜雪雨，現在不單是公司難做，生活也是有很多艱難困苦啊。”
“馮總，你就想開點吧，慢慢來。”
“小秦，我現在只能是‘無可奈何花落去’。”
吃完飯回到辦公室，馮閃鳴的心情更是不佳，傷心的往事真是不能想，一想更傷心。但秦義說找個新項目做，看來也是公司唯一的出路了。正想着，鄭媛媛過來了。
“馮總，你的臉色那麼不好，我給你倒杯茶吧。”
“好，謝謝你！”
“馮總，你這裏怎麼只有一種茶。”
“沒錯，我只喝我的家鄉菜，就是‘信陽毛尖’，這可是中國的十大名茶。”
“馮總，既然你這麼喜歡喝茶，可以在網上賣茶葉啊。”
“現在電商也不好做，我幾個同學都沒賺到什麼錢。”
“我家有一個賣酒的公司，現在就是用微信商城在賣。如果你有好的茶葉進貨渠道，可以用我家的用戶資源，那可是有很多用戶的。而且賣酒的同時搭配賣茶葉也很正常，用戶的關聯性也有，畢竟茶酒不分家。”
“我可是聽過煙酒不分家的話，茶酒不分家好像也有道理啊。茶葉進貨的資源我有很多，我老婆的家就有一個茶廠，她爸還是之前的村支書。”
“那就可以做起來了，我懂得怎麼運營。”
“媛媛，那我也做不了，現在公司的資金很少。”
“馮總，如果你決定做，我可以給你投資一部分。”
“你不會忽悠我吧？我知道你是富二代，但我們才認識幾天啊，你就不怕我騙了你嗎？”
“既然你都能說出這樣的話，你肯定就不會騙我。我可以拿出100萬投資你，你不需要投錢，就用現在的公司，你看能給我多少股份。”
“媛媛，如果你當真的話，那我就真要感謝你了。”
“我做事從來不猶猶豫豫，你也不要婆婆媽媽了。”
“那好，我就向你學習，來個直截了當。我現在的公司總投資是200萬，雖然公司已經不怎麼樣了，但畢竟還在賺錢，也還是值點錢的。”
“馮總，既然是合作，我覺得你要把公司的財務報表都給我看，如果都屬實的話，我投入的100萬也不能占你便宜，我就佔30%的股份，相當於你的投資有點溢價。”
“報表肯定都給你看，你一會去找周清春即可，我會給她打電話。至於股份多少，你提出的方案，我尊重你的想法，我再說虛偽的話，你又要說我婆婆媽媽了。”
“那就一言為定。”
鄭媛媛離開后，馮閃鳴真是想不到啊，他簡直是覺得自己在做夢一樣。難道她真是自己的“天使”嗎？他問了自己好幾遍，這真是不可思議，還有這樣的小女孩。趕緊打電話給周清春，她雖然有些疑惑，自然也不會多問。
事情順利到不敢想像，趙梅風一聽這個計劃，立即跟老家聯繫上，和幾個茶葉生產合作社簽訂了供貨合同。鄭媛媛家的公司也沒有意見，分一些利潤給他們就行。一個月的時間就新增了一個項目，而且鄭媛媛對微信商城的運營非常專業，新招聘了幾個人就正式營業了。
馮閃鳴突然發現，幾年來的困擾竟然一個月就解決了，這個合作肯定比繼續做監控行業要賺錢。他一下子豁然開朗，他發現自己的人生突然有了大不同。他也對自己過去幾年產生了很多悲哀，他有點落伍了，是時代在慢慢淘汰他。他曾經想過，如果哪天公司倒閉了，他就會跟趙梅風開飯店。這就是現實，他不得不向現實低頭。但今天他可以勇敢地面對現實了，僅僅是認識了一個24歲的小女孩，也僅僅是認識了一個多月而已。
而且趙梅風又開始熱心地幫她了，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其實他和趙梅風的感情出現問題就是女兒出生后不久，趙梅風生完孩子變得性冷淡，一個月只需要一次，這也是導致他後來犯錯的一個原因。
馮閃鳴不敢想像，他的確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今天正好是五月的最後一天，他要去趙梅風的店吃飯，也要完成他的任務。晚上折騰一番之後，趙梅風好像也復活了一般，她不單是主動，而且折騰了幾次，直到兩個人都筋疲力盡。
“閃鳴，你是怎麼決定做這個業務的？”
“我就是看了看天啊。”
“別忽悠我了，肯定不簡單。”
“我說的是實話，做這個茶葉的業務真是天意。是一個美麗的‘天使’加盟了我的公司，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她現在全面負責，我已經提升她做公司的副總經理了。”
“改天我能見見她嗎？”
“梅風，你見她幹嘛？”
“我就是想看看，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就等公司的業績再提升一下，我帶她來你的飯店吃飯，到時候你就可以見到了。”
“你以後能不能每周來一趟？”
“那可得看我的心情了。”
“你現在的心情怎麼樣？”
“無比開心！”
馮閃鳴的開心是這幾年來最大的一次，這不單是因為要賺錢了，也不單是解決了他的困境。更是因為他看到了趙梅風的回歸，他感覺自己又好像離不開她了。但也還只是一個念頭，他還不確定未來會怎麼樣。他想好了，以後每個月就多來幾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