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那一日的白駒殘陽
失去使得人變得更加強大亦或者脆弱，沒有人喜歡失去，只不過是無法選擇。
李默完全沉浸在記憶的碎片之中，自從失去了她以後，生活並沒有發生任何的改變，唯一的就是逐漸變好，周圍的人逐漸看不透他的模樣。
本身李默只不過是一個天真浪漫祈禱一生幸運的男孩，可現在他即使好運也只感覺心無波瀾，一切都好像沒有影響到他對自己人生缺憾的認定。
我所愛並非我所妻，未曾遺忘也未曾黯淡，她就彷彿一顆璀璨的星辰高懸深空彼岸。
李默坐在辦公室側身對着高懸的深淵，從上朝下看去那都是一群在底層掙扎的同類，即使位於高樓之上也未曾擺脫命運的糾纏，緩緩睜開眼，手指撐着側臉等待着摯友的問候。
一生的幸運是完美的，但此時所失去的愛戀卻是遺憾的。
如果可以的話，李默由衷的希望自己會認識一位可愛的人，然後從始至終都是她陪同在身邊，無論富貴貧窮，無論刀山火海，可現實中卻輪不到幸運的他，於是他變得不再對人敞開心扉。
逐漸的社交圈被鞏固無人可進，同時也閹割了對美好幻想的憧憬，就像是高樓頂部的太陽那般不再奢求是否有誰能夠接近自己，而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將自己的人生所獲得的幸運回饋到其他不幸人手中。
“你還不打算回去嗎？阿姨已經給我打了幾個電話了，不是我說你，你這樣下去的話阿姨和叔叔會擔心你的，畢竟他們的年齡很大了，再加上身體的負擔也不能陪伴你太久，真就放不下那個女人嗎？”一位成熟的男人站在門口低頭一邊看着公司的財務報表，身着西裝的走到了跟前平靜的關注着。
“你還不回去嗎？”李默沒有轉身而是開口繼續回應着，“只是有些人註定不能在一起，而我又不想將就的和別的女人過一輩子。”
“……”摯友並沒有回應，而是確定財務的報表沒有問題后抬起目光看了一眼背影，隨即將報表放在了桌子上，好笑的說著，“你就繼續犯蠢吧，難不成你覺得命運會眷顧你而不是你自己去爭取命運？作為人類大命運同體第一人的你，現在階段居然只是為了一個已經和別人結婚的女人而猶豫，難道你就會被這麼輕而易舉的擊敗嗎？我可不信你就打算這樣一直等待下去。”
李默彷彿被戳到了心事一樣，緩緩的坐在靠椅上轉過身看向了一直陪在身邊的摯友，無奈的回應一句，“我只是在確定那個男人會不會欺負她，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無法忍受，只是最近的調查讓我有些遺憾，她好像很幸福，我確實沒有了任何的機會。”
“那我要不要聯繫一下阿姨或者找我媽給你推薦幾位優質的女性？你都快要過40了，你再這樣下去的話可不行，我現在的兒子都已經上初中了。”摯友坐在了辦公桌上，伸出手從果盤裏拿起一枚蘋果在手上甩了甩。
“其他人也都成家立業了，就只剩你這傢伙還固執的在原地等待着她，說實話，我們可不認為她配得上你，畢竟你這樣的人在這個時代或許應該滅絕才是……”摯友啃了一下蘋果咀嚼了一陣子，不慌不忙的吐槽着，“正經人誰會為了世界的所有生命而奮鬥的？你簡直就像個故事裏面走出來的聖人，我們其實也沒有想到你會真正的成功。”
李默沒有任何的回答，而是低下頭看着桌面回想起很多事情，有些悲傷的說著，“可是我失去了很多，很多人都死在了這條道路上。”
摯友的目光也緩緩浮現傷感，仔細回想起這段時間的奮鬥，五湖四海的志同道合的戰友都奉獻在人類大同體的命運中，為了真正的和平和人類的未來，他們都犧牲在了這條道路上。
有些敵人是無法與言談判的，而當那個時候，剩下的便只有亮劍和舉槍兩種手段。
李默的雙手沾滿了同類的血跡，摯友很清楚本該善良的他對此會充滿負罪感。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身為李默摯友心底非常清楚，他所夢想的只是家常的日光和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終極夢想，可現在他依然無路可退，站在世界的巔峰俯瞰所有眾生規劃着未來。
它既是幸運，也是悲慘的。
他的夢想實現了一半，剩餘的另外一半將永遠無法實現。
“好了，你妹妹懷孕了估計下午就準備誕生了，你不準備一下去看看嘛？”摯友直接換了一個話題。
“嗯，是該去看看。”
李默起了身。
“吃個蘋果補充一點維生素。”
摯友立馬的拋給了李默一枚嶄新的蘋果，臉上帶笑的走了上前。
李默接過手后遲疑了一下，隨後還是看了一眼旁邊走過來伸手勾肩搭背用拳頭垂着胸下腹的摯友，聽着他吐槽着，“我老婆都懷上二胎了，你這傢伙真的應該放下那個傢伙準備重新開始了。”
李默沒有回應而是輕聲嗯了一聲，隨即便打開辦公室的大門從公司走廊離開。目光掃了一眼四周忙碌歡鬧的後生，眼神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光芒變得暮氣沉沉，不免有些羨慕他的無知。而當抵達電梯口的時候便乘坐電梯由電梯管理員負責帶到了負一樓的車間，看着停放在位置上的黑色小車，慢悠悠的走到旁邊從一遍的車庫管理員遞來的手中拿起鑰匙按了兩下。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暈車症也好了，甚至還拿到了駕駛證。
由於是私自出行這件事情，李默也沒有特意的打電話給司機，坐上了最開始買的第一輛小車，熟悉的感覺依然的讓嘴裏叼着蘋果的李默不禁茫然的待了很久很久。
有些事情完成之後編織繩寫下了無盡的空虛，再加上失去了世界的色彩，本身沒有色彩和只剩空虛的世界一下變成了荒蕪，而自己的靈魂就像是在眺望這虛無的荒蕪一般不知去向。
自己確實很成功，可自己也確實不快樂。
李默已經忘記自己最後一次發自內心的笑容是在那個時間點了，唯一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選擇一個人的時候，自己每天都會很開心的。
三位前任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好像只有自己還沉浸在回憶的溫柔里不曾放過自己。
當李默開車來到醫院外，身穿西裝打扮乾淨的模樣很吸引人，那種獨特的氣質瞬間吸引一些老嫗陪伴老人的目光，他們都注意着這位獨特的男人。
走進大廳，李默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摯友發給自己的信息，上面標註了妹妹所在的房間，不知應該表現成如何模樣的他只能摸了摸冷漠的嘴角，來到、站在電梯門口發著呆。
他已經失去了微笑的能力。
當電梯門緩緩打開李默順勢而為的擠入其中，大眾並不會在意一個乾淨卻相貌普通的人或者說不會去在意一個漠不相關的陌生人。
順着電梯不斷的前進，李默最後在對應的樓層停了下來，聽着醫院不曾間斷的聲音，李默有些猶豫的看着出口的縫隙，有些希望自己的人生就這麼結束，永遠被關在牢籠中保持此刻的永恆就好了。
可當周圍人的目光凝視，李默也清醒過來，最後還是從狹窄的空間出來，站在走廊看着周圍的人群，他們都很忙碌，但是在他們努力的奉獻下醫療不再昂貴，甚至可以讓那些內心善良的人只需要救人完成夢想就可以。
沒有人再會因為生活而去先選擇方向，而是因為希望而去選擇方向。
當抵達了門外的時候，李默望着空缺的床位陷入了獃滯，隨即手機開始了震動，滴滴的聲音讓李默明白過來，打開手機不出所料的猜到了摯友的安排。
他希望自己可以變回曾經的模樣，曾經那個幼稚且快樂的男孩，而不是現在站在懸崖之上不知去向的孤魂野鬼。
李默看着上面的字跡感到一絲溫暖，目光看向了這個傢伙給自己定下的床位，而關於自己妹妹所要成為母親的時間則是在兩個星期之後，來到了床邊緩緩的坐了過去，手撫摸着冰涼的床鋪，一時間語塞住。
正當準備躺上去試一試這樣是否可以讓自己變回從前的模樣的時候，這時候一位護士打開了門朝着床位旁邊靠近過去，還沒有合上眼便聽着旁邊傳來了叨叨的不滿聲。
“我都已經在醫院住幾年了，難道我還要這樣繼續的住下去嗎？那該死的命運同體負責人真的是應該先下地獄，為什麼搞這個免費治療？現在渾身無力像個廢物一樣躺在這裏，還不如讓我做這種希望自由的鳥兒死了算了！我的父母卻很感激他，但他們卻不了解我！我真的是恨透了他，這個該死的傢伙，為什麼要為人類做這麼多，甚至還讓動物也逐步開始新的繁衍，他這傢伙那裏是什麼聖人啊！完全就是我命里的惡魔，我……嚶！你輕點，疼死我啦！”
“是是是，是是是，我們尊敬的李先生讓你活着真是太抱歉了。”
護士很敷衍給這位嘴碎的女孩打了一針骨髓增肌液，換做從前的話這一針就需要幾十萬，如果不是李先生的話，先不說她能不能活到現在，但很清楚的是一定是家破人亡。
看着眼前這個面容健康看起來和常人無異的女孩，護士既感到幸運又感到無奈，她的出行是很難保證的，由衰退症的緣故，她是沒辦法奔跑和長時間的走動，甚至偶爾的走動都需要慢悠悠一步一步的行走。
如果最開始那幾年她早早的享受這些的話，倒也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活動，可惜的是李先生成功的時候太晚了，這確實讓人感到很無奈。
“王姐，我明年就要成年了啊！成年了啊！成年了啊！18歲的我談不了戀愛，沒辦法像個正常人一樣去和男孩談戀愛，學習在醫院，吃飯在醫院，上廁所拉屎也在醫院裏，醫院都快成了我的家，啊，王姐，要不你還是給我停了吧，我真的活得很不開心，這樣的活着讓我感到自己是一無是處的，就像是給世界拖後腿的拖油瓶，我……”
李默平靜的起身走到了遮擋的帘子後方，隨即注視着一位面容耐看的青春戀愛少女正低着頭悶悶不樂着，她的頭髮達到了胸間，穿着病號服，周圍都是她的擺件和書籍，一時語塞的安靜的審視着。
她還在吐槽自己。
“我真的恨死了這個李先生了！什麼狗屁李先生！有本事當著我的面前好好和我說說，怎麼樣才能讓他的研發團隊成功的克服我的癥狀？早點讓我像個正常人一樣活動？”
“我看啊，那傢伙也就是吹得那麼厲害了！”
“要是他敢出現在我的面前的話，我一定要狠狠的把他的全部的家裏的存糧都給他吃的一乾二淨，一乾二淨！”
那一刻，李默恍惚間看到了某人的影子，頓時陷入了一陣幻想之中。
那是奇幻在現實不存在的森林世界內，有一個女人跑出來自己動手烤制的土豆和雞蛋都吃了，雖然是自己遞給她的，不過她們好像是這麼的相似，一瞬間便沉醉了進去，嘴角不經意間的挑動了起來。
他最後還是展露了久違的微笑，像個傻子一樣原地不動的審視着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