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不堪往事
月光下，一輛馬車在官道上緩緩行駛。車前掛油燈，黑夜裏格外顯眼！
趕車的老頭抱着馬鞭閉目休息，放任馬兒自己走，只有在交叉路口才揮鞭控制方向。
車裏空間不大，躺兩個人正好，淡淡的香味縈繞，似花香，又夾着女人體香。
若塵睡不着，並不是因為車內旑旎的氣氛，而是安安在旁邊喋喋不休。
“你真不是還俗的和尚？”
安安為什麼認為若塵是和尚？首先是頭髮，若塵的頭髮太短，很像還俗和尚蓄髮后的樣子。其次是若塵對安安無動於衷！安安對自己的魅力還是很自信的，現在孤男寡女躺一起，若塵居然都不多看她一眼！不得不讓人懷疑他是和尚，清心寡欲！
還有一點，若塵的名字也有出家人的味道。
人生漫漫，微若浮塵！
呵，哪個正常人取這麼個名字？
“不是出家人，好端端剪什麼頭髮？不過頭髮剪了也挺好看，清清爽爽乾淨利落。”
“對了，你真的沒有想去的地方？跟家裏鬧翻了，離家出走？”
拉若塵上車時，安安問過他要去什麼地方，若塵當時猶豫了，說隨便去哪都行。安安還以為若塵是跟家裏鬧情緒，腦補了一幕幕離家出走的畫面！
若塵問得煩了，有些後悔上車。
“若塵的名字是我自己取的，自幼無父無母，記事起就跟一個獨眼老頭住在山裏。不是什麼和尚，也沒有所謂的離家出走！安大姐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安安愣了下，聽出若塵語氣中的不耐煩，可她也沒在乎，繼續問道：“你想你父母嗎？恨他們嗎？”
想嗎？
當然想了！
三歲時，獨眼老頭就病逝了！山裡荒無人煙，他一個人挖了坑把獨眼老頭埋了！說起來很輕鬆，可三歲的孩子挖坑埋人，這是很難的事情！
光挖坑，若塵就慘不忍睹，手上全是磨破的血泡。何況還要把獨眼老頭的屍體拖進坑裏，他怎麼拉得動？
不知摔跌多少次，若塵才把獨眼老頭埋好！他一個人在山裏能活下去嗎？不能！
也不知他哪來的力氣，居然從山裏走出來，進了附近的村子。饑渴難耐的他向村民乞求點吃食和水，結果被趕出來，甚至有些淘氣的孩童向他扔石子……
那個時候，若塵很想他那素未謀面的父母，不止一次幻想過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樣可以在父母懷裏撒嬌。不求吃香喝辣，至少可以溫飽！
可現實是殘酷的！當時的若塵瘦若柴骨，衣衫襤褸，滿身淤泥血污，柔弱的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經過許多村莊，遇見許多人，可沒人給他幫助，都把他當成小乞丐。
若塵渴了就喝河溝里的水，餓了就摘點菜葉生吃，經受太多苦難的他開始怨恨起來，為什麼父母生了他卻不要他？為什麼別的孩子衣食無缺，他卻要受盡磨難？
“那段時間最想他們，也最恨他們！”說起這些往事，若塵已沒了當年的失控情緒，十分平靜！“可是後來經歷多了，也明白許多道理，對他們也無所謂想與恨，再見亦路人！”
安安真沒想到若塵有那麼悲慘的經歷，她聽着都難受，慈母心泛濫。
難怪若塵敢剪頭髮，沒有束縛沒有壓力，自己想怎樣就怎樣！
“唉，真不知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太慘了！那些冷漠的村民實在可惡，一口飯都捨不得給你。”
父母也許有他們的苦衷，
但那些村民呢？一個個都冷血無情，眼看一個三歲孩童受苦受難，沒人施以援手！
安安恨不得跑去教訓那些人！
“沒人有義務幫你，哪怕是父母！”
這是若塵悟出的道理！所以洪水泛濫時，他眼睜睜看着村子遇毀，看着許多人被洪流沖走，沒打算出手幫忙！
“其實一個人也挺好的，無拘無束自由自在，我都有些羨慕！”不想若塵沉浸在過去的陰影，安安主動說起她的事！
“別看我人前人後風光，在家卻被嫌棄的不成樣子，天天催我嫁人！最過分的是，我爹瞞着我舉辦了一場比武招親，打算強行把我嫁出去。你說氣不氣人？”
“哼，還好我偷跑出來，不然就讓我爹得逞了！”
若塵看了看安安，不可思議的問道：“你年紀不小，居然還沒成親？”
年紀不小？
安安剛才還覺得若塵可憐，想好好保護他，這會恨不得揍他一頓！
“我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若塵不知道安安為何怒目相對，有點迷茫！
“……”真是榆木腦袋！
安安想了想，若塵常年住山裡，鮮少與人接觸，不懂人情世故也正常。想明白這點，她也就不生氣了！
“我跟你說，不能說一個女人年紀大，女人是很在意年齡的！你要學會哄人，不然哪個姑娘願意嫁給你！男人不僅要長得好看，還要會甜言蜜語，這樣才有姑娘喜歡！”
說到長相，安安仔細打量起若塵來，這細看之下，竟然覺得若塵有點眼熟！
“我怎麼瞧着你有點像一個人啊！”
安安思索了一會，搖了搖頭，喃喃說道：“真是瘋了，我怎麼會覺得你像他！”
若塵疑惑的看着安安，他？哪個他？
“你別這樣看着我，實話告訴你，你不可能是他兒子！我還沒嫁給他呢，他哪來兒子！”
“原來你有喜歡的人，可為什麼你們不成親？”若塵不理解，女人十五六歲就嫁人生子，安安都三十好幾了，為什麼不嫁？
安安嘆口氣，幽怨的說道：“我也想嫁，關鍵是人家不想娶啊！為這事，我爹沒少打我，關了我幾個月禁閉！”
哪個少女不懷春？安安在年少時遇見錯誤的人，一見鍾情！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她一腔熱情換來的卻是對方的疏離！
“……”男女之間的事，若塵不了解。
“憑我的相貌家世，想不通他為什麼不肯娶我！我一直纏着他，後來他告訴我他成親了，他家娘子甚至都懷有身孕。我當時心裏那個苦啊，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偏偏是有婦之夫！”
“其實我也該感謝他。雖然他沒娶我，但也沒騙我！我的性格和家世不容許我給人做妾，所以我就放棄了！”
“我爹怕我難受，給我介紹了許多青年才俊。可一個女人心有所屬之後，其他人都入不了眼！開始幾年我爹體諒我，沒有逼我！可我年紀越來越大，他就急了，隔三岔四給我介紹，恨不得立刻把我嫁出去！現在連比武招親都弄出來了！”
“我知道我應該試着放下，也想過聽我爹的勸，找個老實本分的嫁了！可後來我聽說他家娘子出了事，他也沒有再娶。我就想等，等他來找我。只要他肯，我還是想嫁給他！”
“可是……呵呵！”
這聲呵呵，道盡了安安心裏的憋屈。上趕着求嫁這事做一次就行了，她也不是衝動的年紀，不能因為自己的魯莽，讓安家成為笑柄！
“安大姐，他沒娶你是他沒那個福氣！”若塵不會安慰，想半天只說了一句話！
“叫姐就叫姐，不要叫大姐，我明明還很年輕！”安安白了若塵一眼，斥了一句，她真的很介意別人說她年紀大！
調整情緒，安安故作輕鬆的說道：“一個人自由自在，幹嘛想不開要成親生子。我決定了，今後就走遍整個大陸，看山看水看風景，多愜意！”
“不問世事，只看世間風景，人生若能如此，也是一樁幸事！”若塵年幼時幾經生死，早已看破一切，餘生想的無非也就是隱居山野，獨覽風景！
“不遠處有座夢山，聽說夢山娘娘甚是靈驗，咱們去山上祈願，求段好姻緣！”
“……”若塵徹底無語，剛誰說的一個人自由自在，幹嘛想不開成親生子？
果然，女人都是善變的！
大概是聽了安安要去夢山的指令，馬車速度快了起來，馬蹄聲在深夜傳得很遠！
到達夢仙鎮時天色已經亮了，馬車停在路邊，車上的若塵和安安聊了半宿，如今還在熟睡中！
街道行人多了，商販們開始叫賣，鎮子熱鬧起來！
若塵和安安就這樣被吵醒！兩人坐起身，掀開帘子，陽光照過來，都有些恍惚！
“咦？你臉上是什麼？”
“你臉怎麼了？”
兩人都發現對方臉上有東西，細看之下心知肚明，卻也沒有點破。
馬車上有水，兩人匆匆洗了臉，整理衣衫，準備先找地方吃點東西。至於馬車，那是安安雇的，給了一錠銀子，車夫就駕車走了！
賣小吃的很多，大清早還是喝點湯比較好。兩人都選了麵湯，沒有油水的麵湯味道可想而知！
“早知道昨晚的烤肉留一點了！”安安吃一口就不想吃，特懷念昨晚的烤肉！
“山裡野味多，去抓幾隻烤來吃？”若塵也吃不慣，想着可以去抓點野味。
安安也想過吃燒肉，可也只能想想。
“算了吧！上山拜佛要戒齋，你看整條街都是素食。要是今天開葷，祈願就不靈了！”
“……”若塵才不信這個，可也沒反駁。
麵湯是吃不下了，安安買了點水果，吃水果墊墊肚子！
清晨上山的人很多，兩人跟着人群從台階上去，因為都有功夫在身，上山就很輕鬆。旁人爬台階累得氣喘吁吁，他們卻若無其事左顧右盼看兩邊風景。
剛爬上一半，上面的人不動了，甚至還聽見吵鬧聲。
兩人聽力過人，聽出爭吵的原因。昨夜山上發生命案，今早才被人發現，然後廟裏管事就勸人下山，並派人去官府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