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
“老李,老李,醒醒。那群蟲子又來了!”,沉睡中的沈言感覺有人在使勁推着自己,但他的腦袋此時又昏又沉只想轉過身再睡過去,但叫他的人聲音急促明顯事態緊迫。他不情不願得睜眼,入目是一個帶着方框眼鏡的老頭。老頭塵土滿面,眼鏡的的鏡片之上帶着裂紋與黑煙,左臂之上纏着的灰不拉幾的繃帶上滲出着新舊不一的黑紅色血漬。
這具身體的主人沙啞着出聲:“老頭子,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管老子作甚。沒了我你興許還能留一條鳥命。”沈言順着老李的目光往下看赫然發現這具身體小傷無數,致命傷有兩處,左腹有一道猙獰的貫穿傷,右腿被撕去了一大塊血肉,傷口已經因失血過多而泛白。
老人緩慢但堅定的搖了搖頭:“我是師兄,一定要帶着你離開這裏。”遠處隱隱傳來蟲族的嘶鳴,沈言通過老李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兩人此時正藏在一處淺淺的洞穴之中,大地忠實得傳來蟲族大軍行進的顫動。
老李就算面對死亡也是一副罵罵咧咧的樣子:“你這老頭子還有臉叫師兄,也不照照你那熊樣。現在你只管撒丫子往前跑,這狗屁蟲子老子替你擋着。”
空中傳來一聲口哨般的低嘯,兩個人聞聲不顧坑底的污泥立刻將身體緊緊貼在了坑洞的底部,不遠處傳來一聲炸響,四散的黑綠色毒液四濺,地面被腐蝕出了一個個小小的淺坑,暗綠色的刺鼻毒氣從坑窪中散發而出。在經歷過經典的大平原玄雷陣之後,蟲族已經開始學會用遠程火力探路和清除地面之下隱藏的超大型靈陣。
炮彈落下之後老頭子將臉從污泥中探出,滿是黑泥的臉上寫滿了堅毅:“事態緊急,我只能硬來。還請師弟好好配合。”說罷也不等老李說話,老頭子的身體爆發出了與年齡不符的力量,一把抓起老李的胳膊將體型比他大一圈的老李硬生生抗在背上然後如一頭敏捷的獵豹一般竄出坑洞快速向與蟲族相反的方向逃竄。
沈言只聽到這具身軀的主人老李怒罵:“你他娘的腦子被驢踢了,一個人逃出去都夠嗆,再背一個人是想一起死在這嗎!”話音剛落又一團毒液落下,跑在他們前頭一個士兵連慘叫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就被酸性極強的毒液融化為一個骨架和殘破的金屬鎧甲。
老頭子閃身躲過還在腐蝕地面的毒液略有些氣喘的說:“讓師弟受這麼重的傷本來就是師兄的失職,要死死一塊也好,路上還有個照應。”此時他的腳步明顯慢下,呼吸也逐漸加重。他的身體素質本就孱弱,能跑這麼遠已經是奇迹了。
沈言感覺老李的眼眶一濕,但他嘴上還是毫不留情:“老子攤上你這個老頭子也算是倒了大霉啦!”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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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緊伏在了老頭子的背上以便盡量減輕兩人的阻力以及減少被射中的幾率。老頭子不說話但還是儘力提高着速度。
但兩人的速度還是不可避免的減慢,很快大部分潰軍已經跑在了他們的前頭,蟲族的追兵也越來越近,耳邊又傳來一聲比之先前更尖銳的風嘯,兩人心中皆是一沉,這表明蟲族已經將他們追進刺蛇的中短程射程之內,一個半米長的尖銳骨刺正向著他們射來。
沈言感覺老李不知從哪裏湧出來一股力氣,一把便將老頭子推到身前,重傷的身體也隨之摔倒了已經被戰爭摧殘的千瘡百孔的泥地之上。但即便如此骨刺還是貫穿了老頭子的小腿,將他釘在了地上。老頭子雖然看起來年老但血勇異常,一把將骨刺拔出,簡單的在腿上打了一個結止血又一瘸一拐的想要拉起地上的老李。
老李一把將他的手甩開,聲音中已經帶着一絲哭腔:“你他奶奶的不要命了,走吧,走吧!算師弟我求求你,跑啊!”蟲族的嘶鳴已經越發清晰響亮。
老頭子一把將礙事的眼鏡摔在了地上,露出了佈滿血絲的眼睛:“我們師兄弟六人上前線殺敵,到現在只剩下你我。跑?你讓我往哪跑?我逃到哪才不會想起陣亡的同門!你是小師弟,我死了你也不能死!”說罷又想要強行將李書懷拉上背,但做到一半他就因體力不支與重傷的李書懷跌倒在了地上。他索性拖着重傷的師弟在地上艱難得匍匐爬行,一點點的向前,前方就是第二陣營的援兵陣地。那裏有着活下去的希望。
又是一團毒液落在了他們的不遠處,這次他們已經不想先前那樣幸運,一小灘毒液恰好落在了老頭子的傷口之上,老頭子一聲不吭,但臉色已經泛白,一滴滴冷汗混雜着泥土從他縱橫交錯的臉上流下,周遭的毒液炸彈越來越少,這表明他們已經徹底進入蟲族的兵線之內。
老頭子終於停下,費力的翻了個身,將老李的身體推入一個淺坑之內,沈言眼前頓時只剩泥土,背上有泥土落下的觸感,泥土的重量越來越厚實直到他感覺除了頭以外身體其他部位盡數被淺淺的土層掩蓋。隨後老李感到土層之上又輕輕壓上了一個人,盡量掩飾住了他的頭部。滾燙的液體無聲的在這具身體的眼中滑落,老李沒有動一動,他不能辜負老頭子的心意。蟲巢終於到達,無數蟲族在老李身上蜂擁而過,很多蟲族感受到了這兩個垂死的人類但卻連管都不想管,真正的戰場在前方,這兩個人只能算路邊的螻蟻。
廝殺聲足足響了一天一夜,老李的意識一點點模糊,他能感到老頭子的身體正一點點的僵硬,土層之上傳來的熱量愈加稀薄。兩個人默契的沒有說一句話。蟲群的嘶鳴聲逐漸遠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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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感到上方又多了幾具屍體的重量,贏得似乎是人族,一聲聲呼喊在戰場上響起:“還有沒有傷員!聽到請回話。”
他與老頭子近乎同時發聲:“這裏!”他們同時發現自己已經近乎失聲,嗓音低啞得連自己都聽不到。
沈言感到老李拚命克制住發散的意識,一點點的朝外爬,背上的重量似乎有千鈞之重,每爬一寸他都要感覺腦袋缺氧般抽痛,但他還是一點點往外爬,第一縷陽光終於透過屍堆照在了他的臉上,強烈的眼光讓習慣了無盡黑暗的李書懷近乎昏厥,但他還是發出了一聲野獸瀕死之時的不似人聲的嘶吼。
一名戰地郎中聞聲立刻趕來,李書懷昏迷之際只聽得到遙遠的好似天邊的聲音。
“西南三點鐘方向發現一名重傷昏迷的士兵,看他的服飾應該是聖峰門的。前線活下來的好像就這小子一個,真是命大。”
“等等,還有個聖峰門的老頭,嘖嘖嘖,骨頭全斷軟的跟麵條一樣居然還吊了一口氣。”
“擔架,擔架!”
“藥師呢,傷太重了,要立刻輸血......”
......
沈言緩緩睜開了雙眼,眼前已經不是那個地獄一般的戰場而是一個漆黑的洞穴,一條血龍無聲的盤旋在插在他身前的古樸長劍之上,身上隱隱散發出的紅光成了洞裏唯一的光源。
“你似乎做了一個噩夢。”龍祖在他的意識中關切的詢問。
沈言身心俱疲得緩緩搖頭:“只是一個夢而已。”他縮起雙腿,努力將身體靠攏,這讓他在這裏能感到一絲虛假的安穩。
血龍出言勸慰:“面對一個已故之人的突然歸來很多人都會有些接受不了,你要學會適應。”
沈言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出聲:“我師父還要多久才能歸來。”
“這要看李道玄的進度,現今已經有一小半人對鍾離意還在人世抱有半信半疑的態度,龍域的某處已經初步顯現這一態度的實際影響,但離鍾離意徹底歸來還差許久。鍾離意終究太強,想要完全歸來難於登天。”
“回來的他還是他嗎?”
龍祖也沉默了:“難說,鍾離意的歸來是龍域之中所有人的想像,你很難確定那些人潛意識中的血翼是什麼樣的面貌。”
“他會真正活過來嗎?”
“很難,我只是暫時擁有龍淵的權柄並不能完全掌控龍淵。”
沈言徹底閉嘴,他將頭埋在了雙腿之間悲傷而又疲憊的合上了自己的雙眼。
無聲再一次籠罩住了這個狹小而又漆黑的洞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