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跟蹤
回春堂二進門右邊,牆邊堆積了一個個紮起來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麻袋,再往前點兒,放了一個晾曬藥材用的置物架,這兩者之間,則是一個六尺寬的圓形竹籃,裏邊盛滿了白色燈芯草根莖。
而姜皓染不知怎麼的,整個人四仰八叉,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勢趴在竹籃里,掙扎之下,她華貴的服飾扭扭歪歪,整個人被埋在裏邊兒,頭上更是橫七豎八插了許多白色燈芯草根莖、還有紅的綠的叫不出名字的藥草枝葉。
估計又不知道哪兒傷着了,姜皓染動彈不得,此時她正努力側過身體,舉着拐杖的手微微顫抖。
眼刀子嗖嗖丟出去,要是眼神能殺人,小瞎子那身細皮嫩肉都不知道被她扒下來多少層了。
許涼傻了,只能硬着頭皮,扣着小手喏喏道:“姜皓染,你跑裏面做什麼?”
不說還好,許涼一開口,姜皓染的臉色更冷了。
姜皓染不敢置信,簡直了啊,這小子還敢問!
剛才還扶得好好的,結果聽人一句話,這小子撒手就沒了,姜皓染哪料得到他突然扭頭就走,自然重心不穩,順勢就往旁邊倒下了。
摔倒之前雙手在空氣里撲騰了半天,好不容易摸着旁邊的架子,拐杖就迎面打來了,姜皓染頭暈眼花,倒進了身後那個大張着口好似在獰笑的圓肚竹籃里。
更倒霉的還在後邊兒呢,架子上擺滿了各式竹編小簸箕,被她一抓,架子搖搖晃晃幾下后終於傾倒,所以擺在上面那些東西劈頭蓋臉砸了姜皓染滿頭滿臉。
受傷的時候沒人看見,如今這倒霉孩子還問,姜皓染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架子,憤憤拍掉頭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憋着氣無語道:“傻站着幹嘛,還不快過來!”
擺弄完簸箕返回的小葯童看見了,“哎喲”一聲,小葯童一邊叫嚷着“怎麼這麼不當心吶”,
一邊小跑着上前,對許涼說,“小阿郎,快一起來幫幫忙,你家妻主都摔倒起不來啦。”
姜皓染看了看許涼的臉,冷哼一聲,嫌棄道:“他那麼傻,連一點小事兒都做不好,怎麼可能會當心我?”
聞言,許涼抿着唇,垂下頭悶悶不說話,小葯童則眉眼含笑,一副過來人很懂的模樣。
小葯童往姜皓染肩膀上拍了拍,勸道:“能當心能當心,誰沒個年輕時候,這不沒有經驗嘛,等小阿郎上手了,以後可不就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
姜皓染叫小葯童說得耳熱,心裏彆扭極了,又嘴硬道:“誰要他伺候!”
小葯童笑笑不說話,幫着委屈巴巴的許涼一起,把姜皓染從圓肚竹籃里挖出來,送到大夫那裏診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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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聽風小苑,杏子樹下。
姜皓染的腳上了夾板,白色紗布繞了好幾圈,將她整個腳踝裹成一個粽子。
姜皓染躺在藤椅上,滿臉的百無聊賴。
這會兒想起許涼來,姜皓染還氣得牙根痒痒的,怨種碰上債主,永遠只有倒霉的份兒,看來以後還是躲開點好。
她感覺那小子挺邪門兒的,見一面就受一次傷,不見面的時候呢,還能大老遠摸到她書桌摔玉佩,真不曉得他是膽子大還是缺心眼兒,都沒找他算賬呢,就白拉拉送上來,老往她跟前湊。
如今害的她好像林妹妹一樣,這三天兩頭不是往醫館跑,就是躺床上養病了。
張正得了消息,來將軍府看姜皓染,坐旁邊瞧了她的慘樣兒半天,噗噗笑出了聲:“頭兒,最近怎麼回事?照這勢頭髮展下去感覺不太妙啊,說不得你可能會變成風一吹就倒的弱女子啊?”
姜皓染冷冷瞥她一眼:“滾。”
“別這麼絕情嘛,人家好不容易翻牆出來看你捏,”吃了眼刀,張正作出扭捏狀,不過好歹收斂一點了,她拚命忍住不笑出聲,然後拍了拍胖胖的肚子保證,“我打聽出來了,是許涼那小子惹你的是吧,等着,我來給他個好看。”
同一時間,坐在小板凳上搓洗衣服的許涼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
難道是阿父想他了?
許涼連忙仰頭看向天空,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努力直視陽光,皺着臉想再打一個,卻怎麼嘗試都沒成功,只好撓撓頭,接着搓衣服去了。
許涼都沒想到另一個可能,或許是有人恨他恨的牙痒痒,就等着找機會收拾他呢。
剛開始的時候,許涼也不是這麼沒心沒肺,他也害怕過。
那天扶着姜皓染進大夫診室沒一會兒,許涼就胡亂找個借口偷偷溜走了。
臨走之前,姜皓染沒說話,只是拿那雙鳳眼冷冷的瞪他,感覺都要把他抽筋扒皮,嚼碎了吞進肚子裏去。
嚇得許涼回來的當天晚上就做了噩夢,他夢到姜皓染變成一條巨大的黑蛇,他十分驚恐的在前面跑,黑蛇則慢悠悠,不緊不慢跟在他後面滑行。
許涼在夢裏跑啊跑啊,跑到最後筋疲力盡倒在了地上,這時,變成黑蛇的姜皓染用蛇尾抵着他的腰,猩紅眼睛冷冷盯着他看,看了好半晌,忽然張開血盆大口,將他整個吞了下去。
許涼驚叫着醒來,捂着胸口劇烈喘氣,背後起了一層冷汗。
許涼害怕呀,他這麼得罪姜皓染,依照那個惡霸的性子,以後不得一筆筆找他算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