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洛瓊花在牛車車輿里苦思冥想,也沒想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阿娘為什麼會想和她一起出去呢?這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事呀?
更何況,就算是她也發現,阿娘近來似乎是刻意保持不出門的狀態,比方說前一陣子隔壁陳夫人找她去道觀卜辭,她都拒絕了。
洛瓊花抬眼偷瞄母親,見對方將車簾拉開一條縫隙,看着外頭的景象,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突然恍然大悟。
母親一定也是被關煩了。
她頗為感慨地在心裏想,其實母親也同她一樣,是很喜歡出門的嘛。
常敏若是知道了洛瓊花的想法,一定會有些尷尬,畢竟出門之前,她心裏還是抱着要看看洛瓊花和霍家那個丫頭是不是發展出了一點超出友誼的情感,但出來之後,她就發現自己確實鬆了口氣。
天天在宅子裏也真不是人能呆的。
但自由雖然可貴,人言卻也可畏,英國公還在重病,她就被發現陪女兒出來玩,難免顯得不太合適,於是到了縈山山腳,常敏猶豫道:“我就不上山了,霍家那丫頭來了么?”
洛瓊花探出頭去:“我看不到啊。”
她心裏想,不知平安會不會和霍家的人一起過來。
常敏便叫二丫出去找找,二丫很快找到了霍家的牛車,外頭駕車的就是霍平生,她此刻正在罵罵咧咧:“車夫捨不得請,自己又不想駕車,叫我丟這個臉,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哥哥。”
車輿裏頭傳來霍征茂的聲音:“你看着滿朝文武,哪有自己駕車的啊,辛苦小妹了,哥回去就給你做個新靶子。”
霍平生顯然還想罵,一抬眼就看見了二丫,忙招呼道:“二丫啊,阿花呢?”
二丫湊上前:“平生,我家夫人請你過去呢。”
霍平生茫然:“夫人是誰?”
身後車簾里伸出一隻手拍了下她的腦袋,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出來:“你個傻子,夫人就是阿花她阿娘。”
沈卓君也來了。
不過她戴了個紗做的兜帽,把自己的臉遮了起來,因為怕晒黑皮膚,如她這樣做的貴女很多,倒也並不顯眼。
霍平生恍然大悟:“哦哦,那你等我停好車。”
她停好了車,便跟着二丫來到了英國公府的牛車前,霍平生過去對牛車的好壞也沒什麼概念,畢竟在西市大家有塊板坐就不錯了,但前幾日因為特意和霍征茂一起去租了車,她才知道車原來有那麼多門道,楠木做的松木做的,有車門的沒車門的,有雕花的沒雕花的,鋪了緞的沒鋪緞的。
還有,馬雖然比牛貴,但馬車卻不一定有牛車貴,因為馬車通常更簡陋些,牛車卻可以裝飾得很奢華。
打眼一看,洛瓊花家的這輛車木色濃郁,油光發亮,一看就不便宜。
阿花家居然租得起那麼貴的車,看來很有錢啊。
她正這樣想着,車門打開,洛瓊花笑容燦爛沖她招手,邊上在坐着個貴婦人,髮髻高聳,對稱戴了六根金釵,穿紫色的錦緞重衣,坐姿端正,神情嚴肅。
霍平生嚇了一跳,心想,這就是阿花的阿娘么?
霍平生猶豫着要不要進去,洛瓊花卻已經伸出手來拉她,霍平生只好上了車,感覺到邊上的貴婦仔細上下打量她,隨後開口:“你就是平生?”
聲音倒是還算溫和。
霍平生點頭,突然想起張啟星先前教她的禮儀,便先行了個半禮,開口道:“見過夫人。”
常敏笑了笑,但見霍平生根本沒抬頭,便覺得這笑容好像也沒什麼必要。
她又問霍平生幾歲,家裏幾口人,可否上過學,霍平生一一答了,但言語多少有些磕磕絆絆。
她
多少有點失望,覺得霍平生有點小家子氣,但轉念一想,洛瓊花也沒什麼規矩,配個小門小戶,說不定是正好的。
他們生洛瓊花生得太晚,如今年歲已經大了,也不知道能護她到幾時,比起嫁進高門大戶,或許這樣一個玩得到一塊去的知心人,才是更好的。
父母想起兒女的事來,總是想得長遠些,只那麼點功夫,常敏都已經想到了假如洛瓊花生了孩子她還可以帶到英國公府里來帶,再一低頭,見兩個小小的孩子正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不知霍平生說了什麼,洛瓊花露出了有點失望的模樣。
說實話,看着不像是有什麼情愫。
常敏不得不承認大概率是她想多了,於是揮了揮手,說:“你們出去吧,去山上了也別亂跑,不準去人少點地方,聽到了沒?”
洛瓊花高聲道:“我知道了!”
常敏又說:“我可能會先回去,如果車沒來得及回來,你就坐太常府的車回家。”
洛瓊花期待地望着常敏:“我可以自己回去么?”
常敏:“……讓下人跟着你,天黑之前必須回家!”
洛瓊花連連點頭,然後拉着霍平生下車去了。
一下車,洛瓊花又問了一遍車上已經偷偷問過一遍的問題:“平安真的沒和你們一起來呀?”
她手裏還捧着從府中摘來的話,如今卻無意識揪着花瓣,顯得非常緊張。
霍平生道:“我說了啊,沒來,張婆婆說,別抱太大期望,大概率不會來。”
洛瓊花撅起嘴:“張婆婆憑什麼這麼說。”
霍平生道:“那我怎麼知道,你們都煩死了,人家平安那是……咳咳,難道還能天天和你們一起玩啊。”
洛瓊花也被說服了,覺得確實是這個道理,這下興緻都減了一半,悶悶不樂地跟着霍平生前往她家的牛車。
此時牛車裏的人都下來了,除了霍征茂沈卓君,張啟星也來了,張啟星本來不想來,但是想到沈卓君身份特殊,擔心小孩子沒有分寸闖禍,才一起過來的。
見洛瓊花過來,沈卓君親熱地過來挽住了她的手臂,看見她懷中的話,驚喜道:“好漂亮的花呀,我可以摘一朵么?”
洛瓊花見果然沒有傅平安,也就死了心,點了點頭,摘下一朵蘭花簪在了沈卓君的兜帽上,然後隨眾人一起上山去了。
……
傅平安到得比較晚。
是王霽建議她晚點過去,這樣可以錯開車馬集中出行的時候,難免生變。
【李四:這就叫錯峰出行,錯開早高峰,出行更輕鬆。】
這建議確實有道理,但結果是等他們到的時候根本沒有了停車的地方,除非停到很遠的地方去,於是他們繞了一圈,又回到遠點,剛巧看見有輛牛車準備走,陳宴連忙駕車靠近,卻見稍晚了幾息,另一輛馬車也迎面而來,兩邊就對上了。
中間駕牛車的車夫便無奈道:“兩位可否退遠些,小人出不去了。”
對面那馬車中便傳出一個聲音:“可是英國公府上的車輿?在下王懷宇,是王家晚輩,不知車中是誰,可否出來一敘?”
牛車沒什麼動靜,過了一會兒,車門打開出來一個壯婦,行禮道:“主人身體不適,不便寒暄,請小人問王公子好。”
王懷宇推開車門探出頭:“那這位置就讓給我們吧。”
陳宴見他明顯是想借關係搶位置,自然不滿,冷臉道:“明明是我們先來的。”
王懷宇只當沒聽到,他的車夫開口接陳宴的話:“這有什麼先後?我還覺得是我先來的呢,咱們主家和英國公府認識,自然是我們先啊。”
陳宴心裏氣得要命,因為那王懷宇顯然是把她當做駕車的,所以不屑於和
她說話,但是她這會兒也偏偏不能自爆身份,於是氣得捏緊拳頭,更不願讓了:“你說認識就認識?車裏的人有說話?”
對面的車夫就撇嘴道:“這話說的,自然不是我認識,是主家認識啊。”
他見對面的車上沒什麼紋飾,便覺得肯定不是什麼大戶人家,態度自然就傲慢起來。
而車裏,王霽非常害怕,她既害怕外面吵起來,又害怕陛下生氣,於是小心翼翼道:“臣去勸勸陳校尉吧,叫她不要吵了。”
她現在很後悔自己在出行前出了個餿主意,又恨王家人不知收斂,每次碰上這種破事,都是王家人。
她偷偷抬眼瞧陛下的神色,卻見陛下好像也沒生氣,只是面露思索,過了一會兒,在外面的爭吵白熱化的時候,傅平安開口道:“英國公不是生病了么,出來的是誰?朕聽說英國公府上人口很簡單,家族中人多住封地,家裏只有一個女兒。”
王霽低聲道:“那可能就是那個女兒吧。”
傅平安又問:“王懷宇是誰?你認識么?”
王霽道:“王家人口多,臣……臣也不是全認識。”
傅平安道:“那想來是旁支……”
她像是感慨:“只是旁支,都如此……么?”
王霽恨不得跪下,哭喪着臉道:“族人人多了,總有些傻的。”
傅平安笑了:“你別怕,他又不知道我們的身份,自然不會把我們當回事,你出去叫陳宴讓了吧,我們停遠些的地方去。”
王霽忙推開車門,拉了拉陳宴的衣擺,低聲道:“陳宴,我們走吧,小妹不想聲張。”
陳宴憋着一口氣,去也不能違抗傅平安的命令,拉着韁繩往後退去,對面卻以為這邊是退讓了,車夫笑道:“這就對了吧,你主家比你有眼力見。”
王霽鬆了口氣,退回車廂,外面卻突然傳來一聲:“欸,王霽?是王霽吧?”
話音剛落,車門突然被推開,陽光伴隨着一陣風湧進車廂,與此同時,王懷宇被陳宴一把按在了車上,但是門已經打開,他也看見了傅平安。
王霽忙拿出兜帽來給傅平安戴上,傅平安也忍不住皺眉,正要說話,邊上那輛牛車的門終於打開,裏面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真是讓人看不下去,王家小輩都是一群什麼人,無法無天毫無禮數,我分明看見是這輛車先過來的,你,快把車拉走,你,把馬拉過來——”
陳宴見對方指着自己,疑惑道:“我?”
“看什麼看,說的就是你,你也別按着他了,讓他滾下來。”
從英國公府的馬車裏出來的,是個頗有英氣的夫人,陳宴一下子就猜到,這應該是英國公夫人。
但現在英國公夫人也決定不了啊,她抬眼望了眼陛下,見陛下點了點頭,才把那王懷宇一腳踹到了地上。
王懷宇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果然是滾了下來。
他剛想發怒,常敏便道:“王家小子,你若再鬧,我就告訴王瓊去,看她罰不罰你。”
王瓊是王家如今的家主,位列九卿,為廷尉。
王懷宇不敢吱聲,灰溜溜爬到馬車上,叫上車夫駕車扭頭走了。
常敏這才吐了口氣出來,覺得好不容易出來,這都叫碰到了什麼事,正想回車廂,那馬車裏出來一個瘦削的人影,帶着兜帽,穿着青色的上杉與月白的下裙,看着是頗為雅緻的。
對方沖她行禮,開口道:“謝夫人仗義執言。”
常敏擺手:“得了,不算什麼事,我走了。”
她進了車廂,感受着車廂搖晃,慢慢前行,不知怎麼的,又忍不住推開車窗向外望去,卻見那纖細的身影仍站在原地,雖被兜帽遮住了臉,卻好像能感受到對方正目送她遠去。
這
身影……總感覺有點眼熟。
錯覺吧?
常敏皺着眉頭把頭縮回了車廂。
傅平安這邊,待望着常敏遠去之後,便對陳宴道:“把那王懷宇抓起來,他看見朕的臉了,為免生事端,今日之內,不能叫他出現在人前。”
這麼說完,她又轉向王霽,問道:“他認識你,你怎麼不認識他?”
王霽欲哭無淚:“臣不知道啊,臣真的不認識他。”
身影……總感覺有點眼熟。
錯覺吧?
常敏皺着眉頭把頭縮回了車廂。
傅平安這邊,待望着常敏遠去之後,便對陳宴道:“把那王懷宇抓起來,他看見朕的臉了,為免生事端,今日之內,不能叫他出現在人前。”
這麼說完,她又轉向王霽,問道:“他認識你,你怎麼不認識他?”
王霽欲哭無淚:“臣不知道啊,臣真的不認識他。”
身影……總感覺有點眼熟。
錯覺吧?
常敏皺着眉頭把頭縮回了車廂。
傅平安這邊,待望着常敏遠去之後,便對陳宴道:“把那王懷宇抓起來,他看見朕的臉了,為免生事端,今日之內,不能叫他出現在人前。”
這麼說完,她又轉向王霽,問道:“他認識你,你怎麼不認識他?”
王霽欲哭無淚:“臣不知道啊,臣真的不認識他。”
身影……總感覺有點眼熟。
錯覺吧?
常敏皺着眉頭把頭縮回了車廂。
傅平安這邊,待望着常敏遠去之後,便對陳宴道:“把那王懷宇抓起來,他看見朕的臉了,為免生事端,今日之內,不能叫他出現在人前。”
這麼說完,她又轉向王霽,問道:“他認識你,你怎麼不認識他?”
王霽欲哭無淚:“臣不知道啊,臣真的不認識他。”
身影……總感覺有點眼熟。
錯覺吧?
常敏皺着眉頭把頭縮回了車廂。
傅平安這邊,待望着常敏遠去之後,便對陳宴道:“把那王懷宇抓起來,他看見朕的臉了,為免生事端,今日之內,不能叫他出現在人前。”
這麼說完,她又轉向王霽,問道:“他認識你,你怎麼不認識他?”
王霽欲哭無淚:“臣不知道啊,臣真的不認識他。”
身影……總感覺有點眼熟。
錯覺吧?
常敏皺着眉頭把頭縮回了車廂。
傅平安這邊,待望着常敏遠去之後,便對陳宴道:“把那王懷宇抓起來,他看見朕的臉了,為免生事端,今日之內,不能叫他出現在人前。”
這麼說完,她又轉向王霽,問道:“他認識你,你怎麼不認識他?”
王霽欲哭無淚:“臣不知道啊,臣真的不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