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第79章日落
深秋的江南一片盛意。
金黃的橘子掛在樹梢,累累果實壓彎枝頭,垂在空中。
這裏果香四溢。
湖裏的鸕鶿跳入水中,激起一片浪花,幫助漁民收穫。
有一個白衣少年。
腳上穿着泥靴,脫去的外袍扔在岸上,在荷塘的淤泥,手握着臂粗的藕節,袖子挽到肘部,濃密的頭髮被高高挽起,一條黑色的帶子束在額上,擋住了要掉下來的碎發,卻襯得眉毛愈發好看。
少年沒有絲毫的怠慢這些農活,彎下身,雙手在淤泥里尋找着農民一年的所種。
就在他摸到一根藕時。
一塊泥巴準確無誤的落在他潔白無暇的後背上,污泥摻雜着水漬在少年潔白的衣服上滑落,“啪嗒”一聲落在水裏。
轉頭看去。
一個頑皮的孩子,正光着身子在荷塘里,淤泥沾了滿身。
舉着一條泥鰍,眼睛眯起來,笑着示意少年看。
“我抓的。”
少年也朝着孩子丟過一團,以示回應。
一時間。
身邊的童笑一聲聲響徹在藍天下。
離開越縣之後,白蒼一路南下。
所到之處,一片魚米之鄉的味道。
一副國泰民安的模樣。
就在不久前,白蒼在橋邊走着,一位擔著兩筐魚的大娘迎面走來。
新鮮打上來的魚,此時正在爭相跳出,大娘顧着往前走,沒有注意到雨後的路面濕滑。
就在大娘要仰面倒下的時候,白蒼及時攔住了她,以免掉入河中。
魚兒得了自由,朝着橋面撲騰,有的落入水中,激起一片浪花。
白蒼和大娘看着空空的筐。
白衣少年蹲下,將還未落入水中的魚及時撿回,兩人忙碌了片刻,就算是這樣,鮮嫩肥美的魚也少了一半。
大娘看着白蒼,眉目如畫,清瘦的下顎露出明顯的弧線。
一個小孩從後面跑過來,“哥哥,謝謝你幫我娘撿。”
一個小男孩朝着白蒼綻開了笑容。
大娘對着白蒼道謝,將一個筐留給小孩。
大娘趁着萬家煙火未升起時,快步回到家中,準備一家人的晚飯。
“哥哥?你要到哪裏去?”
小孩從橋邊跳下,雨後的河岸上漲,白蒼看着流動的河水,站在岸邊沒走。
“我也不知道。”白蒼回答道。
小孩淌着水,將未被沖走的魚撿起來,有些夠不着橋面上的筐,遂將自己的衣袍向上翻折,成一個兜狀。
“明天你能和我一起來捉魚嗎?”小孩的兜兜裝不下了,準備繞到岸邊爬上來。
白衣少年蹲下,“放上來。”
長長的胳膊伸到橋邊底下,手牢牢抓着筐臂。
兩人就着黃昏,橋邊被撒上了一層金邊。
河底的石頭滑膩,在水裏泛着光,小孩光着腳,就在放完最後一兜魚的時候。
“哥哥,我撿完.....”
小孩腳底一滑,向後仰去,此時的河水來勢較猛,小孩被衝到水中央。
白蒼在慌亂之間也不忘將筐穩穩放在岸邊。
一躍而下。
小孩沉底。
白蒼試圖抓住在前面的小孩,突然腳腕被抓住。
空氣消失,白蒼在水底看到小孩的小臉,正對着自己吐泡泡。
小孩指指水下,白蒼朝下一看,那是一個河蚌。
小孩的手搬開石塊,拿起來,雙腿的河裏遊動,像是魚一樣自由,舉到白蒼面前,示意白蒼拿着。
“哥哥,涼不涼快?”
小孩從水裏冒出腦袋,甩着頭髮上的水。
兩人都在大口呼吸着。
白蒼心想,這裏的孩子怕是沒有不會水性的,不由得自嘲一番。
河蚌表面的紋理明顯,白蒼放到筐子裏,“回家拿給你娘吧。”
小孩看着白蒼的動作,“可這是我送給你的呀?”
白蒼搖搖頭,表示自己不要。
“既然你沒事,我就走了。”兩人回到岸上,白蒼轉過身,河水濕噠噠順着髮絲,衣擺流到橋上。
小孩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趕緊追上去,“不如和我回家吃飯吧?”
手被拉住,小孩的手指有些發涼,童真的臉上露出笑容。
“你是不是那種出遊的修者,這裏經常有人來的,你來我家打工好不好?”
小孩看着白蒼,認真的說。
許多修者野遊,身上財物用完之後,便會去當地人家裏做工,以賺取報酬。
青松派每年都有一個月去山下幫村民們收穫,或割田,或種地插秧。
此時少了勞作的機會,不如自己補上算了。
白蒼點點頭。
這一住,就是一月有餘。
白蒼看着兩人身上全是淤泥,不約而同地在荷塘里開懷大笑。
藍天中飛來一隻白鴿。
小孩雀躍地說:“哥哥,你快看,鴿子。”
白蒼伸手,白鴿落在他的肩上,伸手取下綁在腿上的信。
白蒼展開,臉上上露出一絲嚴肅,小孩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他有預感哥哥要走了。
信上寫着:速回派中---遇衡。
白蒼換上乾淨的衣裳。
“哥哥要走了,記得好好幫你娘幹活。”白蒼揉着小孩的頭髮。
小孩本應該習慣的,這些道人就是這樣,來了總會走的,不過這個哥哥不一樣,他沒有收工錢,而是帶走了兩截藕。
“我知道了,哥哥以後也要來嗷?”
白蒼點點頭。
趁着黃昏,走出了村莊。
......
......
遇衡長老為何會給自己來信?
他不是在阜城開醫館嗎?
回青松山?遇衡長老回青松山了?
為何不是師尊寫信來?
白蒼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御劍在雲層中穿過。
不知道為何,白蒼總覺得這次和羽凡師兄有關。
羽凡是白蒼的師兄,是白青松的大弟子,是未來青松派的掌門,但,但為什麼?
白蒼想不明白,為什麼羽凡要殺害梁丘鳴晨?為什麼要嫁禍給劉薏仁?
這劉薏仁已經是青松派的弟子了,兩人平日無冤無仇,甚至和睦有加。
白蒼心裏越來越亂。
劉薏仁當時在越縣說他要去遠遊,到何處遠遊?
自己欺騙了他,隱瞞了梁丘鳴晨的死因。
師弟怕是要怪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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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山。
“羽凡師兄回來了。”一個弟子朝着羽凡問好。
羽凡這段時間都不在山上,“師尊呢?”
“你說掌門啊?在後山閉關呢。”一個弟子回答道,這個時候是午飯時間,人都不在練武場地。
羽凡所到之處,暢通無阻。
後山更是人煙稀少,此時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羽凡拿出符咒,打開後山結界,進入之後,又補上了結界,隔絕了聲音,外人不得入內。
石洞內,白青松正在打坐入定。
後山的林間小路上,純陽真人懷中抱着黑貓。
小路上,兩人相遇。
“帶路吧。”純陽真人說。
羽凡回答說,“就在前面的石洞內,到時候你別出手,我來。”
說完,羽凡在前面帶着頭出發。
“那是自然。”
純陽真人看着這裏的山山水水,松柏成林,這白青松可真是高風亮節。
“畢山凝如今下落不明,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純陽說著。
羽凡堅定的說,“屠家之仇不可不報。”
純陽提醒道,“這就對了,不然等她到處宣揚,你就是天下的罪人。”
羽凡有些不悅,沒有說話,朝着前方加快了步伐。
石洞前白青松設了結界,羽凡尋找着陣法,卻毫無破綻,無從下手。
純陽看着羽凡束手無策的樣子,“原來白青松對自己的弟子還是有所保留。”
“去吧。”純陽對着懷中的黑貓說。
羽凡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黑貓一躍而下,“喵.....”朝着結界走去,尾巴翹起,頭抵到結界上,一陣微光閃過。
結界被打開。
片刻之後,青松山的弟子在場地上操練。
“羽凡師兄,你要下山啊?”
羽凡稍顯慌亂,“我下山去找齊師叔。”
“師兄慢走。”
一個掃地的弟子說,“唉,不對啊,師兄......”抬頭已經不見了人影。
“齊師叔不是前幾個月就圓寂了嘛?”
掃地的弟子繼續掃地,落葉被堆成堆。
“不對,我去找遇衡長老。”
弟子匆匆給遇衡寫了書信。
鴿子飛上天空,落到結滿杏子的小院。
“蕭賢,將這些杏子拿去晒成干。”遇衡坐在石凳上,指揮着蕭賢。
蕭賢站在院子裏,看着曬好的杏干,收起來,等師傅回來給他吃。
“這個死老頭,就知道欺負我。”蕭賢嘟嘟囔囔的,將金黃的杏子的核褪下,果肉曬在地上的紙毯上。
遇衡一腳翹在石桌上,手裏的果核隨手彈在蕭賢的後腦上。“哎呦”蕭賢抱住腦袋。
“死小子,罵誰呢?”
蕭賢心想,這都聽到了。
“我說您多吃點。”蕭賢說著,臉上嘴卻一直撅到了天上。
遇衡看着蕭賢這個樣子,不是跟着劉薏仁那小子的時候就任勞任怨的,現在干點活就牢騷滿堆。
“這些核,都給我砸了,裏面的苦杏仁可以入葯。”
遇衡說完。頭上落下來一坨濕噠噠的東西。
鴿子糞!!!!
“死鴿子,你給我下來。”遇衡指着落在樹梢上的白鴿。
蕭賢在一旁樂開了花,“師爺,你這是要走運了。”
遇衡拿着果核丟白鴿,不過這白鴿怎麼都趕不走,“死東西,看我不燉了你。”
遇衡抓着白鴿就往廚房走,菜刀在砍下來的一瞬間,看到了鴿子腳上的信。
鴿子撲棱着翅膀,落下幾片被折斷的羽毛。
蕭賢在外面敲苦杏仁,“師爺,鴿子跑了。”
半晌沒有聲音。
蕭賢想着這師爺又在作什麼妖,怕不是砍傷手了。
“師爺?”
蕭賢走進來,看着遇衡靜靜待在原地。
“壞了。”
蕭賢看着他自言自語,“是什麼壞了?”
遇衡走出門外,“你守着醫館,醫書你隨便看,我先回山一趟。”
蕭賢沒來得及問什麼事情,人就不見了蹤影。
青松山,遇衡踉踉蹌蹌從劍上跳下來。
腿打着顫兒。
“遇衡長老。”給遇衡送信的弟子扶着遇衡。
“這御劍可真要人命。”
遇衡心有餘悸。
“你細細說來。”遇衡對着那位弟子說。
說到羽凡師兄說他要去找齊師叔的時候,遇衡連忙朝着後山走去。
石洞內,白青松安靜的坐着。
遇衡探上鼻息。
不由得一驚。“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