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難涼熱血
那一抹劍光悄無聲息在唐棠的眼前突兀出現。
他只來得及將劍橫在身前,砰的一聲,如流星劃過虛空,甚至在人間也落下痕迹,銀線貫穿整個苦檀,只是因細微,並未被人注意到。
而在虛空裏,是嘭嘭聲連綿不絕。
劍芒若璀璨煙火,在各處乍起,是追尋着唐棠的身影,每一次都將其擊中。
眨眼的功夫,唐棠就已傷痕纍纍。
裴靜石的身影出現。
他執劍在唐棠的上方俯瞰。
唐棠喘着氣,忽而咧嘴笑了起來。
裴靜石說道:“你笑什麼?”
唐棠抬眸,說道:“其實我以前蠻喜歡打架的,屬於聽見誰的名字,好像有點意思,就會第一時間跑過去打架,但後來我卻很少再出劍,哪怕出劍,也從未真正活動開手腳。”
“所謂十年飲冰,難涼熱血,此刻久違的沸騰的感覺,讓我渾身都有些發抖啊。”
唐棠提劍,緩緩升空,來到裴靜石的面前,笑道:“請劍聖再賜教。”
裴靜石淡淡說道:“我是想見識見識敢自稱劍仙的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唐棠說道:“你很快就能見識了。”
裴靜石微微一笑,揮手一道劍光襲出。
唐棠抬劍,輕易將其斬碎。
但隨即又是一道劍光襲來。
唐棠再次輕描淡寫將之斬破。
接着便是數十道劍光橫在唐棠眼前。
而唐棠踏空而行,揮劍斬破一道又一道劍光,來到裴靜石的身前。
他面無表情的遞出一劍。
裴靜石要以
劍相抗,但瞬間湧現的劍意,彷彿無數拳頭砸中他,徑直就飛了出去。
唐棠趁勝追擊。
他疾掠上前。
伸手拽住裴靜石的腳踝,將其換個方向扔出,凝聚更強力量的一劍隨之斬落。
虛空裏震蕩,瘋狂的氣息絞殺裴靜石。
將其衣袍切割。
更有血花飛濺。
唐棠沒有片刻停歇,劍出不停。
造成的動靜傳遞至人間,讓得苦檀再次劇烈震顫。
比之上回更兇猛些。
陳錦瑟說道:“所以劍仙比國師弱,而劍仙又能短暫壓制劍聖,且不論最終勝局,就此表現來看,是否意味着劍聖的天下第一,名不副實?真正的天下第一是國師?”
林溪知說道:“沒人清楚國師的真正力量,可誰又能真正清楚裴靜石的力量?他當年遞劍人間,除國師沒有露面以外,天下人都得俯首,但無法確定,那一劍就是裴靜石的全力。”
“劍仙是最年輕的神闕,前因不提,他也的確很多年不入世,或提劍斬妖,或與誰切磋,同樣沒人真正見識過他的全力,雖然我覺得劍仙不敵劍聖,可有些事不好直接下判斷。”
姜望說道:“反正三者都是怪物。”
林溪知笑道:“這話倒是沒錯。”
陳錦瑟說道:“如果劍仙能勝了劍聖,就太好了,西覃恐怕要大受打擊。”
姜望說道:“雖然我也這麼希望,但......”
在唐棠的雷霆攻勢下,裴靜石卻顯狼狽,可實際上只是些皮外傷。
而這足以讓裴靜石變得更興奮。
他猛地揮劍,阻斷唐棠的攻勢。
稍微喘了口氣,抬眸笑着說道:“我們需要到更深的虛空裏,否則完全認真起來的話,縱在此處,也容易崩毀人間,準確地說,是先毀滅隋境,雖然我不在意,卻非必要。”
這也是為何大物之間允許切磋,但不可來真的原因,畢竟造成的後果太嚴重了,哪怕能有第三方的大物設下屏障,然而眼前這兩位打起來,可不是尋常的大物能防得住的。
兩個巔峰大物打架,等若牽扯三個大物,甚至四位。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這等層面的大物,確實很難打起來。
除非有一方完全不在意人間毀滅。
像這等樣的事真正發生,那無疑是整個人間的大事。
偏偏此刻並無多少人知曉,而他們更有竭力一戰的想法。
也幸虧兩人都不想製造出極糟糕的情況。
但聞聽此言的姜望,還是不得不做好防護的準備。
只是讓苦檀震顫,其實還好,動靜再翻好幾番的話,苦檀的普通人怕是頃刻就得吐血而亡。
姜望需得全力防患。
裴靜石與唐棠以極快速度破入無盡虛空裏,彷彿跨越了歲月長河,不知來到了何處空間。
姜望以虛空為鏡的手段呈現出的畫面變得模糊不清。
甚至難以再捕捉到兩人的身影。
但隨之而來的氣焰,轟擊着虛空壁壘,很快消耗姜望大量的炁才能防住,讓他明白,這兩個人是真的
要全力一戰。
神都里的曹崇凜,表情變得陰沉了些。
他把唐棠引去苦檀,是有想讓其與裴靜石斗一斗的意思,但更關鍵還是藉此制止林溪知出劍,沒想到兩人卻越打越上頭。
曹崇凜能看出來,唐棠與裴靜石都還未真正使出全力,甚至裴靜石隱藏更多。
可孰強孰弱絕非主要問題。
以他倆這個層面,就算是在虛空裏,各自展露一半的力量,所造成的後果也是極大的。
哪怕遁入無盡虛空裏更無盡的位置,能將影響降到最低,但若兩人展現更多的力量,稍有不慎,至少整個苦檀淪陷是必然的結果。
這可不是說他倆作出保證就能放心的。
畢竟是拿整個苦檀人的命開玩笑。
所以曹崇凜有些坐不住了。
......
除了曹崇凜,已然誰都看不清的無盡虛空裏。
唐棠身影翻飛,猛地砸出一拳。
裴靜石抬手接住,擰身就踹出一腳。
順勢甩出一道劍氣。
唐棠身影急停,抬腳從上而下,直接將得劍氣踏碎。
他接着舉劍。
虛空裏生雷。
照耀混沌空間絢麗多彩。
猛地揮劍。
伴着轟隆巨響,此一劍覆蓋整片虛空,斬向裴靜石。
裴靜石眯眼,提劍刺出。
空間霎時扭曲。
氣浪翻滾。
雷幕劍氣被裴靜石一劍刺出半月形狀,轉眼間就像球般破碎崩散。
噼里啪啦席捲無盡虛空。
唐棠往後疾退。
同時,他的氣息也在逐漸攀升。
裴靜石說道:“你敢自稱劍仙,看來
也不是純粹狂妄。”
“我此生對敵其實不多,我與你們的劍路都不同,弱小的時候,能切磋的對手有限,等強大了,放眼望去,世間又無幾人能再與我爭鋒。”
“但就與我交手過的人而言,你確實稱得上最強敵。”
唐棠笑道:“最強敵這個讚譽,倒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裴靜石說道:“我出關后,曾去了趟涇渭之地,與凶神嘲諦動過手,祂非人,也很強,我暫時無法分辨你和祂的強弱,也許祂更強一些?但我的主觀上,認為你更具潛力。”
唐棠說道:“雖然你是我的前輩不假,也別總是倚老賣老,什麼年輕人有潛力,論境界,咱倆在同一層面,而且,按你的說法,這個最強敵在你心裏,還挺有水分,我不喜歡。”
裴靜石說道:“凶神嘲諦非人,且拋開不確定性,最強敵不虛。”
唐棠撇嘴道:“原來劍聖也是廢話一堆?你莫不是怕了我吧。”
裴靜石笑道:“能與你戰至此,確實頗多感慨,那就少說廢話,再來戰!”
唐棠直接便沖了上去。
是真的不想說話,只想打架。
而虛空之外的人間,姜望正費心思捕捉他們的身影,能以虛空為鏡,映照出來。
但顯然有點難度。
兩人跑去無盡虛空太遠的地方。
且有極為狂暴的氣息阻礙,讓姜望難有作為。
林溪知則盤膝而坐,索性對此不聞不問,他朝裴靜石問劍一事不會就此打住。
但確實
需要更心無旁騖。
他要讓自己的內心更清靜些。
姜望試了幾次,只能放棄,轉頭看向阿姐,問道:“你能瞧見么?”
阿姐裝傻道:“我啥也瞧不着。”
陳錦瑟不明所以道:“你我都瞧不見,她怎麼可能看得見?”
姜望沒有解釋,雖然無法以虛空為鏡,卻不意味着他自己看不見,前提還得是先捕捉到兩人的身影,自己看與設法讓在場的人都看見,難度當然是不同的。
無盡虛空裏的氣息變得十分凌亂,到處都充斥着裴靜石與唐棠的力量,因此反而更難捕捉他們具體的位置,也在於,對比這兩個人,姜望確實弱了些。
磐門裏。
林澄知入了鎮。
街上其實還算挺熱鬧。
菩提修士的身影更是扎眼。
畢竟他們穿着打扮不同,頭髮也短。
林澄知有見數名百姓正在聆聽菩提修士講法。
旁側有修士或武夫盯着,有些人面露不悅,卻似不敢輕舉妄動,有些人卻也好像聽入了迷。
林澄知駐足瞧了片刻,他直接拔劍,就要往前去。
但斜刺里衝出一人,一把拽住了林澄知。
林澄知瞪眼。
那人低聲道:“我乃何郎將麾下副將,我家將軍有請。”
林澄知蹙眉道:“讓他等會兒。”
他甩開那名副將,還要往前。
副將無奈再次拽住他,說道:“還是先去見我們將軍吧,您也別讓我們為難。”
林澄知轉身看向他,說道:“如我所知不錯,何郎將雖是憊懶,眼裏
卻也揉不得沙子,該行之事,亦會為之,他有自己的行事準則,絕非一味躲避,否則便是懦弱。”
“隋覃是為敵,菩提入隋傳法,其實也是變相的戰爭,我等更改同仇敵愾,將之驅逐,尤其佛陀臨世,讓菩提傳法更如虎添翼,他們正是找准機會,趁虛而入,豈能幹看着?”
那名副將有些意外看着林澄知。
林澄知甩手道:“我倒想聽聽何郎將想說什麼,他入世后,有許多人都說他天賦更強過韓偃,雖然是事實,但若藉著憊懶行懦弱之事,我瞧他不起,他也不配與韓偃相提並論。”
副將笑了笑,卻也沒急着解釋。
講法的菩提修士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衝著林澄知頷首微笑。
林澄知直接瞪了回去,更揚言道:“等我回來,斬了你頭顱!”
菩提修士一愣。
那名副將也沒說什麼,拽着林澄知快步離開。
很快就到了營地。
營帳前,何郎將躺在軟榻上,兩側站着幾名甲士。
副將領着林澄知到了近前。
沒等稟報。
林澄知忽然出劍。
幾名甲士都沒有反應過來。
軟榻就被劈得粉碎。
但其上已無何郎將的身影。
扭頭一瞧。
何郎將站在了林澄知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林前輩的脾氣挺大啊。”
林澄知甩手又是一劍。
何郎將側頭避開,忙退了幾步,抬手道:“且慢!”
林澄知冷臉道:“磐門裏遍地菩提修士,我觀已有百姓被他們蠱惑,而
何郎將卻在此呼呼大睡,毫無作為,甚至還要阻止我殺他們,世人說我不當人子,我看這稱號得送給你。”
何郎將無奈道:“林前輩別衝動啊,他們剛入隋,我可就第一時間把他們困在了磐門。”
林澄知嗤笑道:“他們目的是傳法,磐門是第一目標,你不困,他們也不會走啊。”
何郎將道:“話雖如此,但菩提修士來得可不少,沒必要都待在磐門,我現在是把他們都留在了此地,除了磐門,哪也去不了,可就算是困,亦需有合適的理由,何況直接打殺。”
“林前輩以為我不想么?我是很懶,甚至世上應該沒有比我更懶的人,只是懶歸懶,遠沒有到爛的程度,我是驍菓軍郎將,負責鎮守磐門,有些事做了,林前輩該知道是什麼後果。”
林澄知微微沉默,說道:“我不傻,當然懂,只是何郎將很年輕,如此沉住的氣,讓我很意外,或者說,你的憊懶,以及怕麻煩,超出了我的意料。”
何郎將笑着說道:“年輕人意氣風發,更有一腔熱血,換在別人身上,的確如此,但我生來就有很重的暮氣,沒有爭強好勝的心,就想躺着,好像在頤養天年。”
他伸手相邀道:“林前輩先請坐,咱們好好說這事,我其實已有些計劃。”
林澄知說道:“你職責所在,又性格如此,你可以守你的規矩,我不在乎這些,我謹代表劍閣,挑戰菩提寺,
宗門之間,生死不論,扯不上隋覃兩朝戰事的層面。”
何郎將啞然,隨即笑道:“還是先聽聽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