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蘇氏靜宇(2)
府內眾人尚不知道外府發生何事,自從上官世子離開東院后,周婉雖然隱約知道國公府災禍臨頭,卻始終留在傅柔綺身側照顧,畢竟這位剛失了孩子的世子妃自一開始便是她的病人。
外面的動靜持續了已有兩刻的功夫,周婉看着床榻上面悠悠轉醒的世子妃,立刻走上前來請脈,自是知道此刻世子妃隨時都有受驚血崩的危險,加上她一個外人也不好胡亂稟報,便只說了些醫者該囑咐的話。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辰,外面喧鬧聲盡數散了,她便立刻起身告辭,拿着葯閣的腰牌在巡防營親兵的層層查驗之下,最終離開了國公府這個是非之地。
馬車剛行至葯閣門口,尚未來得及停穩,她便立刻跳下馬車,連藥箱都顧不上拿。
周婉直接跑去後庭了尋找章閣主,正巧,章嬈也正坐在後庭院中整理着昨日新得的名貴藥材,看到她受驚惶恐的臉色,便立刻屏退了院中所有人。
章嬈心中本就疑惑,天不亮時周婉便被請去了國公府,直到現在才歸來,她趕緊遞給周婉一杯新茶,問道:“連葯閣這麼遠都傳過來消息了,安國公府究竟出了何事?”就算是十分棘手的婦人之症也斷不會拖延至久,“我派人出去打聽了,他們說巡防營的人圍在安國公府面前黑壓壓一片,無人看得清裏面發生何事。”
周婉急忙着灌了自己一口茶,喘着氣,十分驚慌地說道:“安國公被大理寺抓走了,據說還是陛下的旨意,其餘的我不知道......”說完,她害怕地抓住了章嬈的衣袖,刻意地環視了四周,確定無人後才在章嬈身旁耳語道:“安國公府的世子妃昨日才診治出的身孕,今早就落了胎,最要命的是,她不僅用過舒經活血的東西,還......還早早地就被人下了毒。”
章嬈當即吸了一口涼氣,立刻警惕地問道:“你可將這些告訴了國公府的人?”
“自然沒有!若不是深仇大恨,何人會如此狠毒,我可不想引火燒身!”
周婉害怕極了,自從上一次章嬈被抓進大理寺又一身傷痛的回來,她便如驚弓之鳥一般,“怎麼辦閣主,我以後再也不想去那個地方了,你說,害世子妃的人會不會就在國公府裏面,萬一被人知曉我已洞悉他的秘密,會不會派人來滅我的口啊!”
章嬈輕輕按着周婉的肩膀,示意她先冷靜下來,隨後耐心地講給她聽:“以後世子妃調理身子,你定要繼續去才行,若經今日一事,此後你便再也不露面,才會被人懷疑你是真的知道了什麼才刻意躲避......此地無銀三百兩便是此理,你明白嗎!”
“可是......安國公被抓緊了大理寺,上官家的人,可還有將來嗎?”
“這不是我們該議論的。”章嬈知道,周婉現在心緒不穩,怕是聽不進去什麼話,便也只再三囑咐她不可胡言,一應免去了將來好幾日的出診和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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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黃昏時分宣王府
華青墨乃是此案首告,今日下朝後甚至來不及和兩位殿下說上一句話,便跟着大理寺卿指派之人前往大理寺,呈交了眾多物證后又協助立案,等着一系列事情完成後才被放回王府,隨時等候聽遣。
雙腳踩在厚厚積雪上面發出嘎吱聲響,她眼見着自己留下的一排腳印,卻不知怎麼的,自從回到王府,她懸着的心才算終於落了下來,就像在外受苦受難的孩子終於回了家一樣。
剛一進自己的院子,卻只見坐在院中石凳山的背影。
至此,她便也沒什麼再怕的了,便從容地走過去跪在他身後,等待着他的處置。
凌靖塵聽到動靜后,良久無言,只是靜靜地任由她隻身跪在雪裏,他自是知道她的,知道她最無法忍受的就是這種懲罰。
半晌之後,只見華青墨伸出雙手交抵着叩首在雪裏,雙手被凍得通紅也根本不怕,只是含淚道:“殿下,青墨有罪,自當認罰......斥責、懲罰甚至逐出王府,我都絕無二話。”
“當年是夕染讓你來見我的,對嗎?”他瞧了一眼跪着的她,見她雙眸驚詫緊緊咬着嘴唇,卻繼續質問道:“他教你連夜翻閱刑部結案卷宗,告訴你事後應該逃進宣親王府,也同你講述過本王的一切。而你也很聽話,將這一系列的安排與部署完成的無可挑剔,對不對?”
凌靖塵說這話時,嘴角亦透着苦笑,為自己當年的後知後覺而感到可笑。
而華青墨此刻卻像一個渾身透明的罪犯,被審判者居高臨下的看透一寸寸肌膚與筋骨,卻發不出任何一句反駁辯爭的話來,她強忍着委屈,問道:“殿下何時知道的?”
“如你所言,自己在江湖上早已混跡多年,亦能探知到庭鑒司的所在......這樣一個聰慧機敏的人,不可能在夜探刑部的時候不留退路,反倒進了我的王府。”
凌靖塵知道,最初夕染便是用華青墨來吸引他對於欒城舊案的關注,加上姜卿言遇害假死、子桑晏藏匿身份之事,這些都在加深他對於舊案的疑慮。從賀蘭旋的藥方、被調換身份的邸茗,再到徹查舊案,甚至還有大理寺卿出身於端州鄔氏......
一樁樁一件件,這全都‘仰仗’夕染精確而耐心的引導。
華青墨始終跪在雪地里,她懇求道:“請殿下相信我,我從來沒有做過有違殿下初心的事情,我沒害過任何無辜之人,一次都沒有!”
凌靖塵終究是不忍,將她扶了起來,嘆道:“我知道......所以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身份。”
“一切皆非刻意相瞞,可總歸是我不配殿下的信任。”她知道,如今便是最好的結果。
凌靖塵怎會不知她的用心,可他能說什麼!
他是生氣,可他也明白,自己最不能怪罪的人就是她。陳年舊案,沒有人比華青墨更渴望一個真相,她此番既真心為他着想,他又能怪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