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虛席的王座
金紅空蕩的層岩大殿上，那尊榮華貴的黃金王座虛席而待。
它曾經的主人已然不在，不過王座上卻沒有染塵，說明經常被打掃，就好像隨時做好準備迎接下一位主人。
王座之下，走下熄滅了燭光的階梯，深紅長毯孤獨地向外延伸着，彷彿望不到盡頭。
紅毯兩側方向佇立的雕像栩栩如生，精雕細琢地刻畫著各種魔族的姿態。
他們紛紛面朝紅毯方向，這使得行過的人將會在他們的注視下前行。
走在那紅毯上，伊恩莫名感覺到自己被無數雙真實存在的眼睛注視着。
那些視線中充斥着各種情緒，好像那些雕像內存在着對應的靈魂。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在那些繁雜的情緒中，伊恩能感受到的最深切的卻是憤怒和絕望，他們像是在做無聲的咆哮，在伊恩腦中咆哮，宛如大潮拍打着他的思緒。
即便他用魔力感知和龍眼探查過，清楚地知道這些雕像不過都是死物，心裏也難以擺脫這種感覺。
這種說不上好受的感覺，足以讓任何一個有點兒警惕心的人為之發怵。
然而伊恩卻沒有表現出什麼反應，只是旁若無物似地低頭走着。
他看着腳下那條泛着歷史滄桑感的紅毯，彷彿看見了一條鮮血淋漓的長廊。
自己的雙腳沒入了幻想中的血紅中，那並不存在的濕潤感讓他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然而腳步越快，那血紅中卻浮出了越多的血腥屍骸，那是無數魔族的屍骸。
毫無疑問，獅王嶺發生的那場冰冷而殘酷的廝殺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特別是賀拉母親的死，這段時間幾乎每晚都會出現在伊恩夢裏……
自從帶着賀拉返回岩晶山脈后，他就一直陪伴在賀拉身邊，到現在已經接近一個月了，也算習慣了這裏的生活。
不過除了初次面見岩晶龍王那一次走過這條紅毯外，伊恩那之後也從未來過這裏了。
若不是霧姬說有要事要在這裏和他商議，他也不會過來。
對於霧姬，伊恩跟她一直並不算熟絡，在岩晶山脈生活的這段時間也少有來往。
不過多虧了她力排眾議，伊恩才能在岩晶山脈住下去。
不然出於對人類的憎恨，加上岩晶龍王隕落這一沉重的打擊影響，岩晶山脈的魔族早就把伊恩扒皮拆骨，剁成肉泥了。
所以對於霧姬，伊恩還是心存感激的。
然而，有些無處發泄怨氣的魔族，甚至造謠稱是伊恩的原因直接導致了這一系列的悲劇。
面對這種毫無根據的污衊，伊恩並沒有出面反駁過，也許在他心裏也曾多次自我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沒保護好賀拉，才間接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呢？
這種想法一直折磨着伊恩，讓他每天夜裏輾轉難眠。
特別是當他看着枕邊的賀拉的時候，這種自責更是愈發深重。
艾瑪曾勸他這不是他的錯，不過伊恩還是耿耿於懷，一直沒能從這種自責中走出。
他嘗試過各種方法試圖喚醒賀拉的記憶，但都沒有效果。
最可靠的希望便是奪回賀拉的晶核，在其力量的禁制被徹底破解之前，重新回到賀拉體內。
當然，這註定不是件容易的事，賀拉被救走後，維德萊蒽肯定會加大對晶核的保護，更何況其勢力如今擴張迅速，以伊恩目前擁有的實力，繼續跟他們作對無疑是自尋死路。
伊恩不怕死，但他害怕在這件事上失敗，失敗將意味着賀拉將以一片空白的記憶度過最後的兩年餘生，若沒有十足把握奪回晶核，他不會冒然出手。
而留給他與賀拉的時間，只有短短兩年了。
樂觀一點想的話，還有兩年的時間來扭轉這一切，聽上去並不算短。
但誰又能知道，賀拉的晶核什麼時候會被徹底吸收呢？
如果已經被徹底吸收了，那無論做什麼不都是徒勞了么？
這些問題一直糾纏着伊恩，讓他每次亂想的時候都表現得有些魂不守舍。
與他相比，艾瑪並沒有想那麼複雜，在得知了賀拉的情況后，她毅然帶着手下的斥候小隊前去探查晶核的下落去了。
無論如何，先打探清楚晶核的情報才是進行下一步計劃的必經之路。
伊恩知道，這種事交給身為斥候的艾瑪一定是最好的選擇，自己參一腳或許也只會添亂，他便沒有加入，而是留下來負責照顧賀拉。
除了失憶外，賀拉幾乎喪失了所有力量，身體也總是虛弱無力的狀態，所以需要有人貼身照顧。
由於沒了記憶，她對所有人都抱有警惕，在一些魔族同胞前來探望她時，甚至情緒失控將他們咬傷。
不過對於伊恩，她並沒有這種警惕，或許是因為伊恩的氣息與她是那麼的相似吧。
也正是因此，失憶后的賀拉天天與伊恩膩在一起，她不愛說話，常常眼中只有一片空白，彷彿人偶一般安靜。
只有在與伊恩互動時才會展露出不同的表情，甚至把伊恩當成了自己的抱枕，每天必須抱着他才能入睡。
這也使得由伊恩這個人類來照顧岩晶龍王的遺孤變得更能使魔物們接受，或者說，也只能交給他了。
自賀拉蘇醒后，伊恩再也沒有仔細留意過時間，他害怕時間，害怕那一分一秒的倒計時。
所以他刻意模糊了自己的時間意識，彷彿那樣的話，無情的時光能流淌的慢一些。
當然，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伊恩只是想以此麻痹自己，至少讓自己能夠在賀拉面前強撐着笑顏。
賀拉喜歡看他笑，每次他看到伊恩笑了，也會跟着微笑，讓她那虛弱的容顏短暫的恢復些活力。
這也是現在唯一能給伊恩帶來安慰的方法了。
來到大殿前，伊恩的幻視終於消散，他也終於抬頭直視前方。
只見霧姬與另外兩位魔將正在王座下的席位上等待着他。
其中一位是個毛髮蒼白的高大狼人，另一位則是一個長着羊角、穿着暴露的黑髮御姐，似是名為“魅魔”的種族。
與霧姬雷打不動的冷漠表情不同，對於伊恩的到來，另外二位明顯表現出不悅，甚至散發著些毫不遮掩的敵意。
“坐吧，我們需要和你談一談。”
霧姬率先示意伊恩在與她相對的席位坐下。
伊恩點了點頭，正要坐下，忽然察覺到一絲凌厲的視線襲來！
他下意識對眼望去，與那黑髮魅魔散發著粉色熒光的眼睛正好對上。
在那瞬間，一股強烈的混亂感直衝大腦，不過那感覺還未開始作用，就戛然而止。
“發生了什麼？”
於是伊恩很快恢復了神智，才發現自己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差點就跪下了。
“嘖……霧姬，為何要阻止我？”那黑髮魅魔嘖了嘖嘴，不滿地看向霧姬。
只見幾隻蝙蝠從伊恩衣服口袋裏撲騰着飛了出去，飛回了霧姬身邊，化作黑霧。
似乎正是那幾隻蝙蝠讓伊恩恢復了神智，他也很快意識到那恐怕是魅魔最擅長的“魅惑”能力。
“我可是聽說了，如果不是因為這小子，小賀拉根本不會被抓，蓋亞大人也就不會……”
眼見魅惑失敗，那魅魔御姐說著說著情緒越來越激動，右手狠狠砸下，將石制的扶手錘得粉碎。
她的話語似乎還激起了身旁的那位狼人的情緒，他齜牙咧嘴瞪着伊恩，雖未發一言，但光是那兇狠的眼神大概都能吃人了。
“好了，二位，不要這麼情緒化，我們不是說好了今天不要為難這小子么。”
霧姬有些頭疼的撫了撫額，隨後將她那雙紅寶石般的血瞳對向伊恩，為他介紹道：
“這位是魅魔女王-琳，和我一樣都是侍奉蓋亞大人的魔將之一，她有時候脾氣是燥了些，剛剛的事你別放在心上。”
對於霧姬的介紹，琳似乎並不太想配合，她翹着二郎腿撇過頭去，狠狠從粉鼻呼出一口悶氣。
她屁股後面那根愛心型的黑色小尾巴如一條伺機待發的毒蛇一般，弓着“身子”指向伊恩，好似隨時都會控制不住地撲上去咬斷伊恩的脖子。
伊恩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若沒人勸阻，她絕對會這麼做。
琳的不配合併未讓霧姬有太多反應，她也猜到了對方會是這個態度，只是接着為介紹那位狼人的身份——
“這位是白狼王-克里姆，如你所見，同樣也是魔將之一，他話不多，不過很可靠。”
克里姆仍在瞪着伊恩不放，不過在霧姬說出“很可靠”三個字的時候，他那一臉兇相明顯緩和了不少，不過仍舊沒有吐出半個字，讓伊恩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只會像狼一樣嚎叫。
霧姬介紹完后，伊恩只是朝着二人點點頭，完全沒有客套的想法。
他不關心這些傢伙是何方神聖，也不懂什麼王什麼將的含金量，只想快點知道這次把他叫過來幹嘛。
“好了，我也不繞彎子了，咱們直入主題吧，”霧姬短暫地頓了頓后，道出了一句驚人的話語：“其實蓋亞大人她，並沒有真的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