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潘國慶與張婷
早上十點,萬梁私人醫院。
一間寬大的病房,採光極佳,陽台上擺放着良木桌椅,緊閉的落地窗,自動窗帘半開,映照着房內的物品,精緻的沙發前,是一張長長的桌子,桌上有着一個水果籃子,裝滿了各色的新鮮水果,前方是佔滿小半個牆壁的液晶電視,播放着《非自然死亡》,正對面是一張病床。
潘國慶靠在半升起的病床頭上,沒有去看電視,而是看着妻子張婷去獨立洗手間,洗水果,準備削皮餵給他吃。
他的手術很順利,但還是不可避免,因曾經脊髓受損,進行開顱手術,導致神經壓迫,癱瘓了身子。
用醫生的原話來說,潘國慶查出病症,拖延這麼久,才進行手術,除非是神,不然沒人做得到完美無瑕的手術,救下他的命,還保證身體不會癱瘓。
潘國慶問過妻子,手術的錢是哪裏來的。
妻子的回答是他當時病倒,她急得直接帶他前往金南市最好的醫院,也就是萬梁私人醫院,剛好醫院舉行活動,妻子得到了全款免費的手術治療和後續的康復療養套餐。
潘國慶自然不信,但問過醫生和護士,都說有這一回事,連醫院門外都拉起活動橫幅。
上面大致寫着,只要辦理醫院會員卡,就能獲取一次抽獎機會,而他的妻子運氣驚人,抽中了這一次的活動大獎。
這也是為什麼潘國慶能住得起一天上萬的頂級病房的原因。
張婷出來,坐在病床前,手上拿着一個碗,裝滿削成一塊塊的水果,她用牙籤插起一塊蘋果,送到潘國慶嘴邊,讓他吃下,一邊慶幸道:
“老潘,我們算不算得上前世修來的福分,今生來報,這麼巧這麼幸運的事情,都讓我們遇上了,現在你手術成功,我們還沒欠下別人一筆錢。”
潘國慶看着妻子滿是驚喜的面孔,愣了愣,便下意識點頭同意道:
“那婷婷,我遇到你就是花費了我一生最大的幸運,與你結婚,就是我一生最大的福氣。”
面對丈夫的情話,張婷有些羞澀,但都老夫老妻了,自然不會太過膩歪,接着道:
“真的,老潘,你是不知道當時我有多麼着急,把你送進手術室,都準備四處借錢,那個護士過來和我說我辦理的會員卡,抽中了她們……”
潘國慶看着妻子眉飛鳳舞的神色,心中也不想去想糟心窩子的事情,疑神疑鬼的,沒什麼好的,都是些無憑無據的事情。
這個活動是真的,老婆真的有這麼幸運。他心中有着一道聲音,這樣告訴着自己。
儘管他覺得古怪,但也沒去深究,直到……三個月後。
今天是潘國慶出院的日子,妻子去她的陪護病房,收拾東西,準備帶他回家。
他正在用着妻子的電腦,處理一些休假堆積工作的文件,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有意,又或者是潛意識在驅使着自己,他點開了我的電腦,點開了妻子存放在電腦里,萬鵬飛案件的備案。
隨着鼠標一滑,一行行資料入目,他看到了兩個音頻,一個幾M大,一個幾百多KB。
這是當初萬鵬飛手機修復里的錄音音頻,裏面只是些雜音。
“嘶嗄~嘶呀~”
他點開KB音頻,再聽一了遍,與最初聽的一模一樣,接着她看了妻子方向一眼,拿起耳機插到筆記本電腦上,點開那個幾M的音頻。
一開始,是一模一樣的雜音,隨後是短短絮絮的話傳來。
“集……團都要……垮掉了。”
“你還死死……手裏,不肯……撒手。”
“我怎麼會……”
潘國慶聽着心驚,單從錄音上意義不清的話,就能證明許悠悠是主觀意識上的挑唆殺人,罪名與故意殺人等同,跟本不是現在受到鎮龍殿監視的結果。
這是要按照普通人的法律給她定罪入獄的。
潘國慶反覆播放着十幾次40多秒的音頻,總算是確信了音頻與自己聽到許悠悠的聲音高度吻合。
有時候不是人有多蠢,而是他們不願意揭開殘酷的現實。
潘國慶之所以揭開,原因有很多,其一是因為他的自尊心受不了,自己是一個廢物的事實,堂堂七尺男兒,撒尿拉屎擦屁股洗澡穿衣,全是妻子幫他乾的。
其二,是這三個月對於他的內心是一種折磨和煎熬,他受不了妻子故作慶幸和演技低劣的神態動作,只是覺得醜陋不堪,好像一隻逗人笑的小丑,而他卻要視而不見。
他也厭惡自己,拖累妻子,想早點死去,但為了不讓妻子傷心失望,只能回以言笑。
其三,是等到他療養這麼久,處理天網事情的時候,更是想到當初加入天網宣誓的誓言。
內心黑暗深處的一抹夕陽,突然緩緩東升,告訴他這樣做是不對的,要把事情給弄清楚。
三者齊下,潘國慶苦不堪言。
在如此反覆煎熬下,在這一天他為了安撫自己的內心,才想着拿妻子的筆記本電腦,把當初由妻子過手交給自己的資料,再一次查看起來。
他的妻子,張婷違背了天網的規章制度,觸犯了法律,包庇了罪犯。
“老潘,你在聽什麼?”
張婷大包小包,提出行李,來到醫床前,看着臉色冷漠的潘國慶道。
潘國慶無言,扯出耳機,點開音頻播放完。
張婷當聽到第一個聲音時,渾身就如篩糠般顫抖,癱坐在大大的病床上。
她太了解丈夫了,是一個嚴苛守規的天網人員,以自己的職業為榮,不然也不會派他協助鎮龍殿完成任務。
而她丟了丈夫的臉。
“你打算怎麼辦?”張婷抬起淚水滿目的眼睛,看着潘國慶問道。
潘國慶看着妻子,語氣顫顫,怒道:“張婷,你身為天網人員,違背規章制度,知法犯法,包庇罪犯,罪加一等,你還有沒有一點一點原則了?”
看着滿臉怒容的丈夫,張婷雙目通紅,仰起頭吸了吸鼻子,不再去看丈夫的臉,一字一句激動道:
“老潘,為了你,我可以一點原則都沒有,你這是在審我嗎?”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現在要怎麼辦?把我送進去嗎?”
“我只想要你活着而已。”
潘國慶看不到妻子的臉,但病床的被子濕了,是張婷的淚水打濕的。
他沉默了,但心裏過不去這個坎。
一生引以自豪,奉為信仰的職業,與為了他活下去,包庇罪犯的妻子,二者間要如何取捨。
前者,若是拋棄,他整個人生都是否定的。
後者,若是拋棄,他整個人生都是徒勞的。
他陷入兩難境界,最終在妻子最後一句話中,跟着妻子回家了。
“老潘,孩子不能沒有爸爸,我求求你了,就這一次好不好,你當做不知道就行,明天我們就去辭職,好好把剩下的日子過下去。”
張婷堅強的咽下淚水,伸手去握着丈夫的手,見他沒有掙脫,心中一喜,慢慢把他扶上輪椅,推了出去。
醫院外,天色灰冥,秋高氣爽,一名孕婦推着癱瘓的丈夫,返回她們溫馨的家去。
直到……一封的到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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