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流言再起（5）
下午第二節課是一周一次的班會課。這種課全國可能都是如出一轍的一致，班主任老師和副班主任老師站在講台上口若懸河地總結着這一星期來的班級情況……經過一套流程過後，班會終於在下課鈴之前結束了。
最終，郭靜還是沒有出現在教室里。
——但是令人疑惑不解的是，擇木老師也好，珂珂老師也好，對於她的缺席似乎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這一天，仍然是外婆來接送劉凡上下學。儘管他一再強調“身體已經沒事了”，可她依舊堅持這周內一定要來接送。從劉凡的立場來看，確實也不便做過於強硬的抵抗……
其實說心裏話，劉凡更想留在學校里尋找郭靜的下落，但是現在卻不得不放棄。
……
吃過晚飯後，劉凡趁着沈瑩姨還沒有回到她的卧室，趕緊跑過去拉着她坐下說了一會兒心裏話。
原本劉凡心裏有着一籮筐的事情想要問她，可真當面對面坐下后，又一如既往地緊張了起來，開始說了一些違背本意、無關痛癢的題外話……
思前想後，他最終還是決定先從零號樓的圖書館入手。
“0號樓的那個圖書館老早就有了嗎？”
“嗯，應該很早就有了。我記得我讀中學那會兒就已經在那了，你母親上學那會兒，大概也有了吧。”
沈瑩姨換了一隻手托腮，喝了一大口玻璃杯中的啤酒，隨後發出一聲“啊”的嘆息。儘管她從未表露過，但是可以看出來，每天的工作和生活早已讓她精神疲憊。
“那0號樓圖書館的管理老師你認識嗎？今天我恰巧碰見了他，給我的感覺很可怕，那眼神就像是在說我就是這的’主子’……所以我就一直都在想，他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在那了？”
“你說的不會是石磊老師吧？”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
“其實跟你想的差不多，那人就是給人這種感覺，就像是那個圖書館的’主人’。我上學那會兒，他就已經在了吧。總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對待學生也不怎麼和氣，總給人一種神秘嚇人的感覺，所以當時女生們都很害怕他。”
“——也難怪。”
“看你表情這麼不自然。今天他和你說什麼了嗎？”
“沒沒，沒說什麼。”
劉凡一邊搖頭一邊努力回想當時的場景。
——在他命令下走出圖書館的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郭靜怎麼樣了，是留在那裏繼續畫畫，還是……
“對了，凡凡。”沈瑩姨手握酒杯問道，“你打算參加社團活動之類的嗎？畢竟光學習可不行啊，要全面發展。”
“呃——確實這方面還沒怎麼考慮過。”
“那你在市裏的學校參加過嗎？”
既然被問到了，劉凡就照實回答：
“我參加過游泳社。”
說起來，劉凡當初之所以選擇加入這個社團，多多少少受點父親的影響。每天叫嚷着讓劉凡多學習一些生存技能，說不定哪天都能用上。就這樣劉凡誤打誤撞的選擇了游泳社。
“嗯……龍城中學好像沒有這個社誒。”沈瑩姨溫柔地眯起眼睛道。
“沒事的，沈瑩姨，反正我就在這裏待一年，隨便加入哪個社都行。——啊，對了！今天還有個同學問我要不要加入美術社呢。”
“是嘛！”
“但我總覺得……還是……”
“這就要看你自己了。”沈瑩姨雙手托着腮幫子，笑眯眯地看着劉凡。
“你喜歡美術嗎？”
“不能說是喜歡，只能說是比較感興趣吧。”看着沈瑩姨那熾熱的目光，劉凡不禁低下了頭，將閃現在頭腦中的想法一一道出。
“雖然說有興趣，但我對畫畫並不在行，可能是天賦不好吧，手笨，畫不好。”
“嗯？”
“所以，我才從來都沒跟別人說過，如果將來有可能的話，我想要上一所美術相關的大學。”
“哦？是嘛，這確實沒有聽你爸還有你外婆說過。”
“我很想嘗試美工雕刻或者造型設計。”
劉凡輕輕地抿了一口杯子中的汽水，下決心道：
“您覺得怎麼樣？沈瑩姨，我是不是太胡來了。”
沈瑩姨沒有立刻反駁回去，只是“嗯”的一聲，伸了伸懶腰。
“建議一：”
終於——沈瑩姨開口了。
“要按照我的思維的話，一般對於小孩子產生想要去美術類大學的想法，家長一般都是否定態度。”
“——果然……”
“不知道你父親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也許會大吃一驚，然後責備你，然後大吵一架？”
“有可能會這樣。”
“建議二：”
沈瑩姨沒有停下。
“即便你如願以償進入了美術大學，將來畢業找工作依舊是一個大難題啊。當然個人才能是一方面，但和它相比，可能更多靠的是運氣。”
原來如此啊，我的一個自己的想法，居然有着這麼多的現實問題……劉凡的內心開始不住的思考。
“建議三：”
已經夠了！——內心脆弱的劉凡內心在不停地大喊，但沈瑩姨的最後一條建議，連同她那雙溫柔眯起地眼睛，使劉凡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話雖然都這麼說，但如果你真的決心要這麼做的話，就不要顧慮他人的想法，不要害怕。不管做什麼事，在着手做之前聽到他人的勸解就想要放棄，這就是懦夫，膽怯者的表現。”
“懦夫……”
“嗯，考慮好這一點很重要啊，你是想做自己、披荊斬棘，還是成為別人口中的懦夫。”
沈瑩姨雙手托着她那酒勁慢慢上來后微微泛紅的雙頰，緩緩說道：
“當然了，這取決於你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取決於你自己……”
第三天——十一月二日，星期五，劉凡從一大早就沒見到郭靜的身影。
是生病請假了嗎？可是昨天她似乎並沒有哪裏不舒服······
難道是——劉凡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在星期一的體育課上，他與郭靜交談結束以後······
劉凡仔細的回想着那天他與郭靜在天台的情景。
——如果在屋頂天台聽到烏鴉的叫聲，返回大樓時應該先邁出左腳。
這正是沈瑩姨曾經告訴劉凡的“龍城中學注意事項”中的一條，據說若違反了該條沒有左腿先邁入的話，則一個月內必負傷……
當時，儘管郭靜一再聽到烏鴉的叫聲，可進入大樓時邁出的仍然是右腿。所以……難道她真的因為違反這條注意事項而負傷了嗎？——不會吧？
劉凡半信半疑的猜想着，卻當真的擔心起來。
難道是、難道是……在經歷了一番胡思亂想的折磨、猜想之後，最終劉凡還是放棄了去詢問她缺席的理由。
………
與市裡高中不同的是，龍城中學實行的是每星期的周六、周日雙休。而劉凡所在市裏的中學每星期只有周日休息一天，據說也是為了保證學校的升學率而不得已犧牲了學生的課餘時間。這平白多出來的一天如何過，就看學生自己怎麼安排了。
但是在周六這天，原本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個好覺，可劉凡卻不得不早起，跑去龍城縣人民醫院。因為在出院時就和醫生約好了今天要去做愈后的複診。
——本來說好的外祖母要全程接送，但是劉凡的外祖父一大早突發高燒，卧床不起了。雖然外祖父的病情不算是特別危急，但是畢竟也上了年紀，言語行動都不是那麼利索，留他一個人在家也不放心。劉凡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向外祖母提出：
“沒事的外祖母，我自己去就行。”
“真的嗎凡凡，你可以嗎？對不起了……”
果然這個時候外祖母已經不再堅持了。
“一路上一定要小心，萬一哪不舒服了，記得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啊？”
“嗯，放心吧！”
“凡事都別硬撐啊，錢帶夠了嗎？”
“放心吧…放心吧！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劉凡與外祖母的對話恰巧被外公飼養的那隻鸚鵡“小可”聽見了。
“為什麼？為什麼！”
它發出尖銳地叫聲，目送着劉凡出門。
“為什麼……小可？精神…打起精神！”
……
在熒光燈下反覆端詳肺部的x光片以後，四十多歲的主治醫生一邊說著“好的、好的”一邊點頭。
“——好的，基本上沒有任何問題了，肺部很乾凈。但是你還是不能胡來……嗯，再觀察一周，要是沒什麼問題的話就可以一些體育運動了。”
“謝謝您！”
劉凡禮貌地低頭致謝，可心裏依舊揣着幾分憂慮。當然現階段再怎麼擔心也無濟於事，只能姑且相信醫生的判斷吧。
縣人民醫院的門診大樓似乎各個角落都擁擠不堪，等到劉凡付完錢，早已過了午飯了的時間……作為一名十五歲擁有健康體魄的少年，覺得餓是自然的。出了醫院，劉凡就邊琢磨是選擇一家拉麵店還是去吃一份快餐，但是他突然轉念一想：
慢着！今天是十天之後再來這家醫院，而且難得外祖母沒有跟我一起，沒有理由不好好利用這次機會，就算不成功也沒有什麼損失。對，和吃飯相比，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嗯！
於是劉凡快步返回醫院，直奔目的地——上個月末待過的地方，住院樓……
“咦？你怎麼來了？”
正當劉凡坐上電梯到四樓剛要往護士站去的時候，恰巧迎面走來一位熟悉的護士。瘦高羸弱的個頭，臉上總帶着一個迷人的微笑，叫人過目不忘……是娜娜姐。
記得她跟劉凡說過她去年才大三，今年被分配到了這家醫院來做實習。而劉凡在住院期間，與醫院方交談最多的人就是她。
“啊？你好，娜娜姐。”
雖不至於說是山重水複疑無路，但是卻正可謂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是叫劉凡對吧，我記得你。怎麼今天又來這裏了？該不會病情又嚴重了吧？”
“不是，不是！”劉凡慌忙搖頭否認，“我今天是來複診的，醫生已經告訴我沒有任何問題了。”
“哦？那你怎麼到這裏來。”
“因為……因為我想你了啊。”
劉凡隨口說了一句不像是自己說的玩笑話，娜娜姐立刻回道：
“真的嗎？我好開心啊，不過呢，我不信。讓我猜猜，是不是在新學校里沒有找到同道之人，覺得寂寞了呀？還是因為……？”
“那個……呃，其實，我是有件事想問你，所以就……”
猶豫片刻，劉凡終於還是決定問出那件他困擾於心的“事”。
“十月二十八日，就是那天，那天醫院裏有女孩子去世嗎？”
……
“十月二十八日？”
娜娜姐眨巴着她那微凸的大眼睛，一定在想，為什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十月二十八日啊，我記得那天你不是還在住院嗎？”
“嗯，正巧那天是醫生允許我在醫院裏自由進出的日子。”
“你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娜娜姐突如其來的反問也是理所應當，而劉凡卻沒有自信將整件事逐一解釋清楚。
“因為……那個，我心裏一直有件事。”便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那天——也就是十月二十八日的中午時分，劉凡正是在這棟樓里的電梯間偶遇了郭靜，當時她去的正是地下三層。在那裏，沒有病房、護士站，除了倉庫和機械室以外，只剩下了太平間……
……太平間。
這一特殊的場所始終讓劉凡介懷。於是他便由此產生一系列聯想，所以才問了娜娜姐那樣的問題。
假設郭靜當時去的是太平間，而空空如也的太平間，一般是不會有人去的，所以從常識上來推斷，當時那裏一定安放着當天在醫院去世的某位患者的遺體……難道不是嗎？
而那位過世的人又與郭靜有什麼關係嗎？
而郭靜口中的那句“可憐的另一個我”又是什麼？
劉凡不住的猜想，不知不覺額頭已經滲出豆大的汗珠。
“所以那天究竟有沒有呢？”
“沒有。不過至少在我負責的病人裏邊沒有，至於醫院裏的其他病人，我還真的不清楚。”
“那……算了吧。”
劉凡決定換一個問題。
“那天，你有沒有在這棟樓里見過一個穿着校服的女孩子。”
“穿的初中校服，就是龍城中學的校服，短髮，左手和左臂纏滿了繃帶。”
“繃帶？”
娜娜姐側過腦袋。
“外科的病人？——等一下，我好像想起來點。”
“你見過？”
“不是，是那天死去的人。”
“啊？”
“嗯……說起來…好像還確實有這麼一個人。”
“當真？”
“大概吧，我只記得好像是聽到過……”
接着娜娜姐將劉凡帶到了護士站里，搬來一個椅子倒了一杯水遞給劉凡。
“雖然我也不十分肯定，但是十月二十八日……好像是在那個時候。”
娜娜姐壓低聲音道：
“應該是個女孩……我想想啊……反正我聽說有個剛入院不久的年輕病人突然死了……”
“那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
劉凡頓時感覺心臟砰砰亂跳，同時全身也湧起一陣抑制不住的騷動。
“你知道嗎？她的名字？或者她生了什麼病？或者其他更加詳細的情況？”
娜娜姐遲疑了片刻，四處張望一番，把聲音壓的更低了。
“我幫你去調查一下吧。”
“真的可以嗎。”
“又不是去翻資料庫，問問身邊人總不是什麼難事吧。你有手機吧？”
“嗯。”
“來，你的號？等我有消息就通知你。”
娜娜姐麻利地指揮着，並從白衣口袋裏掏出自己的手機。
“有消息了我就通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