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去
花了半個多小時,霍格終於掘好了墓,他吃力的架起老法師的上身,將老人的屍體拖進墓中,又仔仔細細的填土埋好,看到附近沒有什麼材料可充作墓碑,便將他掘土的樹枝插在地上,反正他也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做完了一切,霍格最後看了一眼那微微鼓起的土堆,像師父那樣頭也不回的走了。對於他來說,埋在此處的並不是什麼聖魔導師也不是什麼一代宗師,只是一個曾經讓他心中產生了一絲奇怪感覺的很老的老人,或許就算沒有這場可怕的戰鬥,這位老人也活不了幾年。
回到村中的小木屋,霍格看到師父獨自坐在床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師徒倆居住的小屋很簡陋,只有兩張小床,一張小几,兩個小板凳,一個很小的做飯用的灶台,除些之外什麼也沒有,無論是地上、牆上還是頂上都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屋頂是茅草鋪成的,牆壁是一根根沒有去皮的樹榦,每一面牆上都有粗細不等的無數縫隙,既不防蟲也不防寒,但無論是霍格還是師父都從來沒想過改變這一情況。
在床上呆坐了一會,霍格起身對師父說道:“我出去修練了。”
師父“嗯”了一聲,仍坐在床上沒動。霍格只好自己出去,完成了每天下午都要進行的鍛煉,唯一不同的是,這是第一次師父沒有陪伴在他的身邊。
修鍊完畢后,霍格來到了村裏的肉店,和平rì一樣取走了一塊肉;又來到果園前端的屋子門口取了一些蔬菜、舀了一碗米,回到小屋做好飯菜與師父一起吃了。
飯後休息半小時,霍格又獨自完成了晚間的修練,在他回屋后現師父沒有像平時那樣出去喝酒或偷看蘋果嬸洗澡,而是已經面朝里睡下了。
霍格吹熄蠟燭躺在床上,這是他第一次睡這麼早,過去他都要等着師父瘋回來才會上床睡覺。
突然改變了作息習慣,霍格怎麼也睡不着。他摸着涼涼的床板,一會想到午間那場可怕的戰鬥,想到了老法師那溫暖的手,想到了他念誦咒語時低沉的聲音;一會又想到了師父那重重的嘆息聲,想到了師父那無奈的表情,那擰在了一起的眉頭。
就這樣在床上彷彿翻烙餅似的折騰了足有兩個小時,霍格才終於睡著了,他做了許多自己都不會記得的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對面的那張床已經空了,師父沒有像往常那樣躺在床上打呼。
霍格意識到師父已經離開,不是離開了這間小屋,而是離開了這個地方。
獃獃坐在床上,霍格摳着手指頭不知道應該要想些什麼,一直坐到了平rì里他吃完早飯的時間才終於站起來,走出了房門。
夏天的早晨並不寒冷,林間的空氣十分清新,茂密的樹林中無數的鳥兒歡快的吱吱喳喳亂叫着。今天的早晨比前些天還要晴朗一些,可是霍格總覺得天空有些灰暗,鳥叫聲有些刺耳,周圍的空氣有些沉重——沉重得彷彿連呼吸都不太順暢。
“是師父對我失望了,不要我了嗎?”霍格終於知道自己該想些什麼了,而他就站在小屋門口這樣一直想着,回想着昨天晚上師父的沉悶,霍格突然感到自己的喉嚨又像昨天那樣被堵上了,可是昨天只是一聲輕嘆就可以衝破的堵塞感,今天卻無論如何都不肯離去,他覺得自己無法呼吸。
“臭小子,什麼呆?”肉店的門也打開了,高大的屠夫,看到霍格一臉委曲的樣子,大聲的問道。
“屠子叔,我師父……我師父走了。”霍格彷彿突然有了主心骨一樣,鼻子一抽一抽的對屠夫說道,他覺得如果屠子叔沒有來和他說話的話,他一定會窒息,像老法師一樣的坐倒,再也站不起來。
“走了就走了,那老傢伙走了村子不是能變得更清靜一些?你哭個屁啊!”屠夫似乎有些興災樂禍。
霍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果然有兩行濕漉漉熱乎乎的眼水,喉嚨里的堵塞感和周圍的空間又同時變得沉重起來,重得讓霍格的胸部有些刺疼。
“原來這就是哭嗎?”霍格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鼻涕,努力回憶着自己昨天面對老法師的墳墓時有沒有哭泣。
“乖孩子,別哭,去看看你師父有沒有給你留下口信。”蘋果嬸溫和的聲音響起,不知何時,她和蘋果叔一起站在他們的小屋門口看着霍格,她的微笑漸漸溶化了堵在霍格喉嚨里的東西,霍格點了點頭,又回到了屋裏。
師父的那張小床上,被子疊得很整齊,床單也拉得很平整,小床的枕頭上有一個布兜,大概就是師父留下的口信。霍格覺得自己起床的時候就應該看到了這個布兜了,可為什麼自己好像沒有看到一樣?或許是因為這個布兜讓自己意識了師父的離去吧。
霍格小心的拿起的布兜,似乎是生怕弄亂了師父自己疊的床,要知道這床平rì里都是他負責疊的,一般情況下,在霍格疊之前,床上的東西都會亂得像是經歷過一場戰爭一樣。
坐回到自己床上,霍格先摸了摸布兜,透過涼涼的布面,他摸到了不少東西,唯一能夠辨認出的就是幾本書。
布兜裏面有一封信,一個黑筒,另外還有三本書。
霍格拿起信,小心拆開。過去師父是用別人寫的書來教他識字,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了師父筆跡。
這兩天生了太多的第一次,多到讓霍格有些不知所措。
信的開頭是這樣寫的:
“臭小子,師父我有事外出,你留在村子裏繼續修鍊,不用急着來找我,老子本領大得很,死不了,你不用擔心。”
看到這裏,霍格鬆了口氣,他雖知道師父的本事很大,卻仍不免有些擔心,當然,他更多的是在擔心自己。
霍格繼續看信:
“包里有一隻護臂(左),你師父我太懶散,弄了十多年才做出一隻來,你就將就着用吧。護臂外側有擋板,可作臂鎧,內側可以彈出隱劍,是刺殺用的好東西,不知道你以後還用不用得上。你現在還小,護臂還不適合你戴,過幾年長高些再用吧,多熟悉一下,別傷了自己。”
讀到這裏,霍格拿起了那個黑筒套在了自己的左臂上。護臂外側是一片可以包裹住手臂的金屬板,冰冷、堅硬,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做的,最前端有一個很小的弧型機關;護臂內側是一個又薄又窄的長盒子,前端有一個小開口,半邊與金屬板連為一體,另外半邊則是可以根據手臂的粗細調節的皮帶。
只要翻腕觸及金屬板前面的機關,盒子前端便有一根手掌長的隱劍(hidden-B1ade)彈出,再觸一次機關則隱劍收回,無論伸縮都是度極快,僅靠彈出的力量就可以完成刺擊。正如師父所說的那樣,護臂對現在的霍格來說有些長,戴在手上連手臂都無法彎曲。
“包里還有三本書,其中的一本《人體》你現在就可以開始看,記牢后還給村裏的老黑頭,其餘兩本背熟后就毀了,三年後再開始練習,切記,你現在還小,練得太早對你沒有好處。”
霍格拿起三本書,一本書上寫着《人體》,裏面儘是人類身體的圖譜和解說,作者署名“死靈**師”;第二本書是《無形》,書的封面上寫着一行字:“無形身法從度上來講比不上《殘影》,但對於刺客來說卻是最實用的步法。”字跡和信上的一樣,好像是師父寫的;還有一本書是《騰挪》,沒有特殊的說明,是一種閃避的身法,書上同樣是師父的筆跡。
霍格將《人體》那一本放在床上,其餘兩本都放回了布兜里,繼續看信:
“你在村裡好好的再修鍊三年,每天的訓練量增加三倍,三年後就可以出村了,好好在人世遊歷一番吧。如果有需要,可以到dìdū梅拉諾找我,另外,不要忘了馬薩那個老傢伙叫你辦的事,臨走前記得跟鄰居們告別。”
信的正文到此為止,只是最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寫着:“不用着急來找我,我辦完事了自然會去找你,切記世事險惡、人心險惡,一切小心為上。”
信的落款是“師父”二字。
霍格折起信裝回信封里,看着信封上的“臭小子”三個字,眼淚又不聽使喚的流了下來,信的內容雖少,字裏行間卻透露着師父對自己的關懷。
“師父沒有不要我,只是出去辦事了。”霍格這樣想着,心中寬慰了不少。可師父畢竟走了,而且走得這麼突然,這讓霍格一直有種天塌了的感覺,儘管堵住喉嚨的東西已經消失,但空氣卻依然沉重。
哭泣了一陣,擦乾眼淚,霍格將布兜系好放到自己的枕頭旁邊,他點火熱了熱昨天的剩飯,胡亂的吃了一些便出門修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