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怨之必報

晉文公回到晉國，剛剛休整了半個月，宋國大司馬公孫固便來向他求救了。

原來，宋襄公（公子燬）死了，他的兒子繼位，就是宋成公。楚國藉著這個機會，派大將成得臣帶領鄭、蔡、陳、許四個諸侯國進攻宋國。宋成公抵擋不住，便派大司馬公孫固來晉國搬救兵。

晉文公召開朝議。將軍先軫說：“楚蠻子只要有機會就欺負中原弱小諸侯。咱們應該反其道而行之，他們欺負誰，咱們就幫助誰。如此一來，中原諸侯都會漸漸的支持咱們。何愁霸業不成？”

晉文公問群臣：“你們說，這個仗該怎麼打？”

狐偃說：“楚國打咱們的盟國，咱們就打他的盟國。”

晉文公問：“打誰呢？”

狐偃說：“當年咱們流浪的時候，衛、曹兩國對咱們這夥人很不客氣。咱們的信條是有怨必報。如今曹、衛兩國都歸附了楚國，我覺得就打他們。只要我們打衛、曹，楚國一定會去救援，那麼宋國之圍自然能解。”

晉文公想起當年在衛、曹兩國受的窩囊氣，便答應了公孫固的請求。他一面叫公孫固先回宋國，一面發佈領命，叫晉國的將軍們秣馬厲兵，準備出征。

趙衰出班奏道：“臣有一條建議。按周朝的規矩，大國可以設立三軍，中等之國可設兩軍，小國只設一軍。晉國在武公時候，設了一個軍。到獻公時，擴充為兩個軍。後來，獻公吞併了虞國和虢國等十多個小諸侯國，土地面積擴大了一千多里地，到如今，已是大國。既然是大國，就應該設三軍。臣建議把全國的軍隊整編成上、中、下三軍。這樣一來，歸屬有序，便於調動”

晉文公笑道：“你的提議正和我意。照準。先整編軍隊，然後出征。”

經過一次大規模的整軍后，晉文公任命狐毛為上軍大將，狐偃為上軍副將；郤縠為中軍大將，郤溱為中軍副將；欒枝為下軍大將，先軫為下軍副將。趙衰、旬林父、魏犨等皆在軍隊任職。

整編完成，晉文公便帶領三軍浩浩蕩蕩的出征了。

半道上，狐偃獻策說：“咱們應該把口號改一下，不要說去打曹、衛，只說去打曹國。免得他們聯合起來。”

晉文公說：“你想得很周到。是應該改一改。不過，咱們又以什麼理由打衛國呢？”

狐偃說：“打曹國要先經過衛國。咱們可以去向衛國借道。我料定衛國不同意。咱們剛好有借口打他們。”

晉文公笑道：“你的主意夠損，不過，是個好主意。”

晉軍到達衛國邊境的時候，晉文公派使臣先行去了衛國，向衛成公提出了借道的請求。衛成公犯了難，想拒絕。

衛國大夫元晅說：“當年重耳逃難到衛國，先君（衛文公燬）不讓他進城，這個事情跟他結了仇。如今他來借道，擺明了是為難咱們。若是不答應，他必然要新賬舊賬一起算。臣以為，還是借個道，讓他們過去算了。”

衛成公說：“咱們和曹國一起歸附了楚國。要是借了道，莫說對不起曹國，自己也很危險。還有楚國，他們會怎麼看？一旦背棄了楚國，將來咱們靠誰？”

正如狐偃所料，衛成公不肯借道。晉國軍隊以此為借口，向衛國發動了進攻。晉文公親率郤縠的中軍渡過黃河，向衛國挺進。

他們的進軍路線正好是當年重耳等人逃難時進入衛國的路線，不出兩日，大軍到了五鹿。

晉文公又來到了當年他們休息的那顆大樹底下。他停下車，望着樹冠，心中想起了介子推。沉默片刻，禁不住悲涼，感嘆說：“就在這顆樹下，介子推割了腿上的肉給我做了一碗湯。”說完，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淚。

將士們一片沉默。

魏犨怒氣沖沖的說：“何必在這兒悲嘆。大丈夫，有仇報仇，有怨抱怨。前面就是五鹿城，咱們打進城去，什麼怨氣都出了。”

先軫也鼓噪說：“魏將軍說對，當年咱們沒進五鹿城，那是因為沒那個能力。今日大兵壓境，再進不去就沒道理了。趕緊動手吧。”

魏犨、先軫都是當年跟隨晉文公重耳流浪過的，他們對於當年餓着肚子橫七豎八的躺在樹下休息的情景記憶猶新。晉文公很理解他們的感受。他當即下令：圍攻五鹿。

先軫和魏犨率先帶兵撲向了五鹿城。晉國大軍隨之而動。一時間殺聲陣陣，士兵們抬着雲梯像螞蟻一樣爬上了城牆。五鹿城小兵少，哪裏經得住晉國大軍的圍攻？不到兩個時辰，晉軍便破城而入。

晉文公坐在戰車上前呼後擁的進了城。他得意洋洋的對走在身邊的狐偃說：“還記得當年那個庄稼人嗎？他送了一塊土疙瘩給我們吃。你說那是得到土地的先兆。你的話今天應驗了。”

狐偃哈哈大笑。他暗想，當年若不是擔心你們鬧事，我才不會胡謅一番呢。

晉軍休整一日後，晉文公叫老將郤步揚鎮守五鹿，然後帶領大軍繼續向衛國縱深挺進。

又過一日，他們到了衛國的斂盂（河北濮陽縣）。斂盂也是一個小城，規模和五鹿差不多，不過卻比五鹿稍微富庶些。晉文公打下斂盂城后，屯兵於此，暫時休整。

這時候，齊國使臣趕到了晉軍大營。他向晉文公報告說，齊國的國君齊孝公（公子昭）死了。他死後，齊桓公的另一個兒子公子潘即位，就是齊昭公。

這個使臣本來已經去了晉國都城，但聽說晉文公出征在外，他便趕到晉軍大營里來報喪。

晉文公想，齊國使臣來的正好，可以藉此機會把齊國拉過來。這麼一想，他便派自己的使臣去齊國弔唁，並交代說，請公子潘到斂盂來會盟。

齊昭公（公子潘）剛剛即位，本來不想多事，現在晉文公找上門來，他不好拒絕。再加上，他哥齊孝公的喪事也辦完了，於是他便趕到了斂盂。

消息傳到衛成公耳朵里，他坐不住了。丟了五鹿、斂盂，他已經心慌意亂了，如今齊國加入進來，他更加恐慌起來。

衛國大臣寧俞（寧武子）給他提了個建議：“單是一個晉國咱們就打不過了。現在齊國又摻和加進來。仗沒法打了。要保存衛國，只有投降。除此，別無他法。”

衛成公也無奈，於是派寧俞到晉軍大營來求和。可惜，為時已晚。晉文公不答應。他說：“衛國不肯借道，這是不給中原諸侯方便，不但如此，你們還歸附南蠻楚國，哪裏有點中原諸侯的樣子？我現在就要踏平楚丘了，你們才來求和，可見你們根本不是真心求和。”

寧俞見談不攏，只好灰溜溜的回了衛國。衛成公這下子睡不着覺了，他整天提心弔膽的，聽到街上有人打架，甚至聽到驢叫都以為是晉國兵馬打進了城。

寧俞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便說：“晉國氣勢正盛，晉侯還在氣頭上，咱們給他說什麼都沒用。不如暫避鋒芒，躲一躲吧。”

衛成公只好照辦。他把朝廷事務委託給他的兄弟叔武，叫大夫元晅輔助叔武。自己帶着寧俞逃到了襄牛（河南葵丘縣）。然後派人去向楚國求救。

這期間，晉國中軍大將郤縠死了。晉文公因先軫在攻克五鹿時有功，提升他為中軍大將。又委任胥臣為下軍副將，接替先軫原來的位置。

晉軍休整了一段時間后，晉文公準備進軍衛國都城，一舉把衛國滅掉。

新任中軍大將先軫說：“咱們是為了救宋國而來，本來的目的是為了扶持弱小諸侯。現在宋國之圍尚未解除，咱們就先滅了衛國。這可不是霸主所為啊。主公，咱們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去打曹國吧。”

晉文公想，這次出征本來就是想揚名立威、籠絡人心、準備稱霸的，不能中途改了主意，於是採納了先軫的建議。他下令，三軍改變進攻路線，直奔曹國。

曹國曹共公是個奇葩人物。他喜歡美女。喜歡美女本不奇怪，他和別的君主不同，他喜歡把他的美女帶出來招搖過市。為此，他專門做了三百輛篷車，拿給他的後宮美人們坐。他一高興，就帶着這支飄逸着濃重脂粉香的車隊四處遊玩。有人說，他像衛國的衛懿公，那是一個玩仙鶴玩到國破家亡的人。還有人說，他總有一天會落得和衛懿公一樣的下場。但曹共公毫不在意，繼續沉迷於美女的包圍中。

這一天，曹共公又帶着美女在外遊玩，手下人急急來報，說晉國兵馬殺來了。曹共公慌忙回宮，召集大臣商議。

大夫僖負羈說：“當初，重耳逃難到咱們這兒，咱們沒給他酒食，他肯定記着這個仇。如今，他發兵來戰，咱們最好向他賠禮道歉，向他求和。免得百姓受苦。”

曹共公說：“衛國向他求和，他都不肯，我們得罪他多了，他怎麼會答應？”

有人站出來說：“僖大夫當年偷偷給重耳送過酒食，如今又替重耳說和，分明是私通晉國。像這種奸賊，應該先殺了，然後再去迎敵。”

曹共公揮一手說：“念在僖大夫過去的功勞上，免了死罪，革去官職算了。”

僖負羈被罷了官。曹共公調集軍隊，前去迎敵。

曹共公也和當年的衛懿公一樣，上陣后也很勇猛。但曹國哪裏是晉國的對手，只一仗，曹國全軍覆沒。曹共公做了俘虜。魏犨和顛頡將他押來，獻給了晉文公。晉文公看一眼曹共公那張酒色過度的臉，眉頭一皺，下令叫人將他押送到五鹿城，關押起來，準備捉住了衛成公后一起發落。

楚成王聽說晉文公一口氣打敗了衛國和曹國，知道晉國確實非同小可，於是傳令，叫成得臣從宋國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