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諸相非相 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清楚的記得三年前君山大戰，他一己之力力戰君山眾人，眼見勝券在握，偏偏跳出個少年任逍遙，一掌斷送了他所有的心血。那時他好恨，恨自己萬點惡中生出一絲善，葬送了那麼多年的心血和努力。尊嘉那一劍刺下來時，沒有人知道他有多不甘心，沒有人理解他天大的遺憾，那一劍刺入身體，他體內滿腔憤恨，滿腔悲愴，與周身內息吞噬了他所有的念想，就那樣他百般不甘的死了！

狄辰做夢也沒有想到，原來他只是以為他死了！

沈思牧還是那個沈思牧，用複雜的心思盤算了一切，包括沈思牧這三個字。

可是他控制不住因緣巧合流轉變化出的“諸相非相…”

逍遙嘆道：“狄辰，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還活在世上！上天待你真的不薄，一次一次讓你幸免於難，你逆練無上心法，卻能練成神功，那把劍我眼睜睜看着刺入你體內，你卻仍然能活下來。老天爺一次一次給你機會，讓你重獲新生，你卻不知悔改，一意孤行，誓要毀掉清芷爺爺一生清譽，你活在這世上難道只是為了報那莫須有的仇恨嗎？”

場下眾人議論紛紛，狄辰不予理睬，目光只在任逍遙身上。他問道：“一事不解，你如何得知？”

逍遙道：“你那麼清楚君山與洞庭湖的故事，本就讓人生疑，何況這字跡的的確確是出自清芷爺爺之手，一定是分外親近之人才能得到爺爺寫的東西。先前我的確也以為清芷爺爺臨終前與你有緣，確實有所託付，可是爺爺胸懷大愛，又是朱氏子孫，怎麼會留有遺訓讓自己的弟子去反朱氏天下，他畢生夙願的確是希望天下大同，但絕不希望他的弟子與朝廷刀兵相見，釀成天下大亂。我只覺疑點重重，直到這鑄劍圖展示出來，我才意識到若非清芷爺爺極為親近之人，有幾人能如此熟悉滅邪劍呢？爺爺門下四大弟子，思忠蓄英皆在此間，尊嘉此刻正在君山，而昭世三年前明明一劍穿心而死，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何人既能有如此武學修為又能對滅邪劍了如指掌呢？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你我交手，我手掌在你右胸停留之際，我才猛然發現你的心跳在右胸，說實話那一刻我無比震驚，待我回過神來思索沈思牧的由來時，一切便都明了了。”

“看來你都想通了…”，狄辰平靜道。

“三年前你背着母親靈牌在君山尋仇時，我注意到那靈牌之上寫着“愛母沈氏”的字樣，如此便講得通了。沈思牧，便是沈思母，在你心裏你不姓狄，而是隨母姓，你不屑於狄姓，相反更多的是憎恨。你以幻滅涯教主沈思牧的身份號召天下，共同討朱，便是讓天下人一起為你母親申冤報仇，這便是你處心積慮最想為你母親做的事。我說的對與不對，狄辰！”

狄辰忽而釋懷笑道：“都說知音難覓，想不到普天之下最了解我心思的竟然是兩次三番壞我大事的敵人！任逍遙，你我真是夙緣。三年前我被你重傷，那時你可知我心有多大的不甘嗎？你可知若非你捨命護在你父母身前，我也不會動了一念之仁不忍傷你，才讓我抱憾難平。那時我便在後悔，若我當日也像你一樣不顧一切擋在我娘身前，她就一定會沒事的！你不僅讓我身體受創，更讓我這三年多來寢食難安，日夜悔恨，你可真是殺人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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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淡然道：“我只是為了保護我的摯愛親人，根本無意傷你。”

“可是你差點要了我的命。那日我百般懊惱，千般悔恨，萬般不甘，尊嘉那一劍刺下來的時候，你可知我內心的絕望嗎？我恨，我恨這天不長眼，我恨我自作孽不可活。那夜我醒來，本以為已身在閻羅，可是那壓抑的泥土味讓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我才意識到我還活着！我拼了命爬出土墳，重獲新生，那一刻我嚎啕大哭。於是我下定決心，既然老天爺不讓我死，我便一定要了卻這樁仇恨，無論如何也要給我娘一個交代！”

他忽然情緒激動：“可是偏偏又是你，任逍遙，三年前是你，現在還是你，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阻止我了卻這大仇？”

逍遙嘆道：“清芷爺爺故去這麼多年了，你還有什麼仇恨放不下的？何況那日情況非他所願，你何必執迷不悟呢？何況你剛才所講，若是你擋在你娘身前，她便定會無事。你明明潛意識都認定他老人家的善了，還在這苦苦折磨自己作什麼呢？”

“你把這大天說破也無濟於事，他殺我娘就是大錯，這大錯一定要償還！這些年我忍氣吞聲，認賊作父，受盡多少煎熬，誰人知道我的痛苦？老天爺讓我重生，我便再也不會讓自己抱憾終身了，我已經悔恨過一次，絕不可能有第二次。今日神擋殺神，魔擋誅魔！”

“你費盡心思布此大局，不單單是為了毀掉清芷爺爺的一世清譽嗎？我想是你覬覦大明王朝，想做這天下之主，是與不是？”

狄辰仰天長嘯：“笑話，以我今日的武功要殺個皇帝簡直易如反掌，何況我幻滅涯上萬教眾，天高皇帝遠，我在哪做不得皇帝，豈不比他朱祁鎮逍遙快活？”

“狄辰”，思忠怒喝一聲，“上天有好生之德，屢屢讓你大難不死，你卻不知悔改，毫不珍惜，今日你為了一己私慾，與天下英雄為敵，你大限將至了！”

“夠了，說到底還是我們這些人的新仇舊恨，就讓我們做個了斷吧。今日我定要做這武林盟主，讓我娘親含笑九泉。”

逍遙面色沉重，痛心道：“這些年來你為了達到目的，做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你口口聲聲說為你亡母討個公義，那你可曾想過那些被你迫害的無辜的人呢？你重創尊嘉師叔，他有何對不住你的？為了一本假心法，你害的白柳兩家家破人亡，故交反目成仇，又為了一把假滅邪，你又坑害劍湖山莊多少性命，枉我清芷爺爺一生疼你，極力彌補對你的虧欠，為何會有你這種人畜不分的孽障倖存於世呢？”

此刻，柳逸凡忽的起身，他渾身不受控制的劇烈顫抖起來，顫顫巍巍走下台來，手舉摺扇，滿臉仇恨的命令式的指着狄辰道：“摘掉你的面具！”那語氣複雜極了。

白韻雪也聽到任逍遙所言白柳兩家家破人亡，此刻再也坐不住了，她並不知道當年柳家自身的變故，此刻才忽然強烈感覺到這件事大有隱情。

“任逍遙，你方才說什麼？”

逍遙看向白韻雪，自知需將真相大白於天下，只是他略有顧慮，若是讓白韻雪知道柳文軒一直沒死，這麼多年柳逸凡一直欺騙於她，將他爹藏於地洞，白韻雪又會如何對待柳逸凡呢？本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可人兒，生生被狄辰弄得家破人亡，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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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成仇。他實在不明白為何人會為了自己的私慾喪盡天良呢，更不明白清芷度善了一輩子，為何就暖不了昭世的心呢？

他正胡思亂想之際，白韻雪又問道：“你到底知道什麼？”語調更急，帶着幾分憤怒。

逍遙心中想道：“也罷，紙是包不住火的，也該和盤托出了，看能不能化解你們兩家的仇恨。”

想到這逍遙看向柳逸凡，見他正一臉緊張的看着自己和白韻雪，暗道有趣，嘆道：“柳公子，在下先行給你賠罪。我想你一定詫異，初次見我，不過我卻已見過閣下了。只因找尋四不像冒昧進入百草閣，擾了貴庄的清凈。”

“你去過百草閣？”柳逸凡詫異道。

“在下不敢隱瞞，為了找尋四不像我躲在貴處，無意發現一個塵封多年的秘密。”

柳逸凡面色大變，神情慌亂，緊張道：“你…”他心中轉瞬間便將庄內上下事務理了一遍，意識到任逍遙所說何事，心中忐忑不安。

逍遙嘆道：“我無心冒犯，本不該提及此事，但今日白柳兩家變故始作俑者就在此間，實在不能讓此人逍遙法外。”

柳逸凡頓時明了，這面具下的人便是害自己家破人亡、引得他與雪兒決裂的罪魁禍首。此刻，他心中沉痛無比，復仇之火熊熊燃燒，滿腔憤恨如驚濤拍岸，恨不能把這面具男千刀萬剮了。

白韻雪情緒激動道：“白柳兩家的事情到底有何隱情你快快說來！”

任逍遙略加思考，說道：“白姑娘，你可知那日柳文軒為何比武途中癲狂大發，錯殺了你父親嗎？”

“他一心想要勝過我爹，致使練功走火入魔，是以比武途中難以自控，害了我爹”，講到此白韻雪狠狠瞪了一眼柳逸凡，柳逸凡面色複雜。

“他確是比武途中失心瘋失控了，卻並非自己原因走火入魔，而是信了奸人讒言，誤練一本假心法才入了魔。”

白韻雪饒是已有心理準備，猜想此事另有隱情，現在也是心潮萬緒。

逍遙轉身直視狄辰，娓娓道來道：“清芷爺爺創一心法，名曰《無上心法》，乃是他畢生內修心得集大成者。昔日四弟子昭世為得此心法，偷襲重創三師兄尊嘉，逃下山去。怎料爺爺早有所料，昭世奪下山去的乃是一本假心法，其間重要換氣法門及學位皆手足對調，練習者必會自斃。昭世，也就是大家面前的幻滅涯教主，狄辰，他為驗證心法真假，便假慷慨傳給了天下第一快刀---柳文軒。江湖人士素知白柳兩家乃是故交，每年中秋白柳二人相約刀劍會友，他二人難分伯仲，當時已傳為武林佳話。那年柳文軒得此心法，便廢寢忘食的強行修鍊，漸漸人難自控，神志不清。終於中秋大戰，柳文軒失心瘋發作，親手殺死了故友白少原。柳夫人愧疚自裁，白夫人鬱鬱而終，只留下了白韻雪和柳逸凡二人。自此，二人決裂，這武林佳話也成為了了武林笑話。”

此刻，柳逸凡已然淚流滿面，往事歷歷在目，不堪回首，白韻雪熱淚盈眶，癱坐在椅子上，她從未知無上心法之事，一直以來都只以為柳文軒好勝心切，才害死了父親。

人群唏噓不已，原來當日白柳決裂變故始於此事，紛紛感慨討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