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活動

大創的圍觀者都被激起興奮情緒，闖進決賽的幾個小組成員心情就更是激動萬分。本來這種大學生活動的標配正裝被默認為西裝，因為它最簡單嘛，是永遠不會出錯的選擇。

但到了現場一看，除了男生們千篇一律的西裝外，女生們大多數穿着得體又好看的深色裙子——只要肯用心，稍微學習一下知名女性們在正式場合怎麼穿，就能和笨重不合身的西裝三件套說拜拜，畢竟絕大多數大學生都沒條件去定製。

唔……這麼做的結果是，同一組的成員很像是職場精英女士和她們的房地產中介同伴。

被背刺的男生們：？

講道理，這是大創決賽，不是選美現場！你們以為打扮得這麼好看，就能吸引到蘇詩怡的目光嗎？

——事實證明，還真的可以。

蘇詩怡雖然坐評委席，但她主動要求坐在最邊上，是以學生身份表達對學校老師的尊重。而且這次校內大創賽還請來了省市的老師，坐到中間就不可避免要和他們打交道，她能應付，但沒必要。

坐在最邊上，和後排工作席的林家妍聊天還比較方便。

蘇詩怡和她嘀嘀咕咕，說著哪幾個女生好漂亮，林家妍略一思索，將她們所在小組的項目大致說給她聽。

乍聽之下還都挺有趣的，大學生這個群體就是頭腦靈活善於創新，就是不知道他們的靈感，能不能順利落地了。

坐在評委席的蘇詩怡本來還有點心虛，覺得自己可能也不太懂，打分什麼的就跟着其他老師的步伐走吧。沒想到聽了幾組選手的ppt展示，她竟然能發現很多問題。

靈感非常棒的提案在成本控制這塊做得很差，甚至可以說是不了解真實成本價格；粗略看上去有希望能賺錢的，公司內部結構簡直稀爛，落地執行能力要打好幾個折扣；還有的小組各方面都勉強可以，就是股權劃分一團亂麻，因為是資金、技術（專利）、管理等的分工，股份佔比與投入完全不匹配，將來肯定要分崩離析……

她想到了這些問題，自然而然地就說了出來。蘇詩怡以為自己是湊數發言，但不知不覺間，台上選手們看她的眼神都充滿敬佩，像是在仰望大佬，臉上的表情明顯是「不愧是首富千金，她懂的好多」！

鹹魚·蘇詩怡：？

林家妍在背後小聲誇她：「厲害啊，詩怡。感覺過了一個暑假，你的談吐和以前都很不一樣了。」

蘇詩怡：……

想起來了，這個暑假的大部分時間，她都和顧朗爸爸待在一起。哪怕爸爸沒特意去教，光是聽他日常打幾個電話，平時的聊天，就足夠她學到點東西。再加上她偶爾還會看凱文的工作彙報，他會在很多地方做詳細的註解。

老實說，在這樣的環境熏陶下，但凡她是個擁有平均智商的正常人，多少也該學會點皮毛了。

這些日常的東西並不顯眼，沒有像衣食住行這麼實實在在，肉眼可見的變化。但對於子女後輩來說，這才是豪門望族代代相傳最珍貴的財富。

不知不覺間，她也是「出生在羅馬」的人了誒。

下一組要上台的是唐雨晴組，她們是整個決賽中唯一的全女生小組，而且人數是最少的。展示人是組長唐雨晴，她的舍友鄧素香也在台下。

倒不是要給她加油那麼好的關係——鄧素香現在（自以為）是拿了逆襲打臉劇本的主角，就想找到機會和蘇詩怡說一聲，今日的批評記下了，有朝一日，自己肯定能做出讓她讚不絕口的美食！

鄧素香的視線牢牢地鎖定着蘇詩怡，她以為自己的灼熱視線能將蘇詩怡燒透，甚至練習好了等她回頭后，要怎樣和她對視的表情。

但很遺憾，現場盯着蘇詩怡看的人實在太多了，而她也早已習慣這樣的萬眾矚目，根本沒發現鄧素香的壯志滿腔。

鄧素香：……

就，挺遺憾的jpg

唐雨晴走上台時還非常緊張，等她站在講台中央，用遙控器選擇演示文稿播放，將自己的項目標題呈現在眾人視野里后，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多媒體教室內的小範圍騷動。

在公開且正式的場合，一本正經地討論衛生巾的問題，即使是對於思想相對更開放的大學生來說，都是有點奇異的。

就算大家都知道這是很正常的生理現象，但還是會下意識想要迴避——評委席上的老師們神色都有些一閃而過的不自然，只有蘇詩怡單手托腮，顯得很有興趣。

這幾個女生，膽子很大嘛。

唐雨晴帶來的項目是基於衛生巾互助盒的商業化運作，她們想到的方法是製作類似於自動販賣機那樣的機器，用戶觀看廣告后可以領取不同品牌或類型的衛生巾，限制每個設備每天只能領取一個。

有了廣告，還有衛生巾品牌標識，這裏就可以產生收入，「拿」的問題解決了，「放」的問題被轉移到線上，以遊戲的方式積攢積分，用積分兌換衛生巾，捐獻給衛生巾互助箱。

按照她們的構想，遊戲設計最好和月經知識相關。唐雨晴在台上勾勒的美好藍圖是，只有月經真正走入生活，它的相關知識為人所知，這是能被大大方方拿到枱面上來討論的事，女性才能告別月經羞恥。

唔……聽起來倒是有點意思。後者的設定讓蘇詩怡想到了支付軟件上的養雞種樹，但那個要背靠大平台才有這麼大的推廣力度，她們這剛創業的小團隊，誰知道這個軟件啊？

蘇詩怡身邊的評委老師們態度類似，都不太看好這個項目，因為它很難落地實施。這幾個女生志向遠大，理想美好，看來目標很明確嘛。

想到這一層的人，都將目光落到今晚的大金主蘇詩怡身上。

蘇詩怡：……

坦白說，她很欣賞這幾個女生，隨便砸個幾百幾千萬那都不算事，但蘇詩怡也很清楚，這點錢落在華夏廣袤的國土裏，連個水花都看不到，她們到底是沒出社會的年輕人啊。

蘇詩怡這時忍不住想，如果是爸爸在這，他會怎麼說？

她先提出了剛才想到的問題：「我大概了解你們的思路了，通過視頻廣告或遊戲內置廣告的方式獲得收入，再和衛生巾品牌達成合作，這樣形成資金流通的環節，對吧？先說線上，以你們目前的條件，前期推廣會非常困難哦，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

唐雨晴回答：「我們會爭取和多個平台達成合作。比如快音app幫助我們引流用戶，我們在遊戲內部設置【觀看快音視頻xx秒】的成就獎勵，達成雙向引流。」

蘇詩怡：？

認真的嗎，姐妹，你們什麼體量，快音什麼體量，你和它雙向引流？在你們沒有取得足夠的成就前，這種事情叫扶貧好吧！

她沒把這麼打擊人的話說出來，而是問了更直接的問題：「那你怎麼和快音取得合作，你有渠道嗎？」

啊，唐雨晴不會以為，她發個郵件就能被看到，然後快音真的會派出人來和她坐下好好商量如何合（fu）作（pin）吧。

蘇詩怡以為這種想法已經夠離譜了，誰知道唐雨晴的表情直接愣住，然後盯着她看。

蘇詩怡：？

蘇詩怡：……

她懂了，原來在她們的企劃里，有了自己的幫助后，這是她該（讓秘書去）乾的活。好傢夥，她不僅要當種子輪投資人，還得負責渠道問題。

照這樣看，合作對象直接拿快音舉例就不是在做夢了——如果是蘇詩怡親自出面的話。

蘇詩怡嘆了口氣：「我看了你們預估的前期資金投入，五百萬，全場應該找不出比你們更高的了。」

這種規模的資金，大學生團隊成員湊齊的概率比較低，就算創業貸款都夠嗆的。這組人要麼是不準備付諸實踐，要麼是必須要找能看上她們的投資人。看唐雨晴今天的表現，明顯是後者。

她剛說完這話，林家妍就在後面說：「不是，後面還有個想做遊戲的。本來是幾十萬的小手游試試水，聽說你要來，連夜把計劃書改成3a大作，前期資金先一個億。」

蘇詩怡：……

難道她腦門上就寫着「人傻錢多速來」六個大字嗎？

她先忽略掉那個想做遊戲的，對台上試圖解釋資金去向的唐雨晴說：「這個項目我很感興趣，但五百萬太少了。你想做的事情，這點錢別說聽個響了，只能像灰塵似的輕飄飄落在水面上，連點漣漪都掀不起來。」

「五千萬，勉強夠你們做點前期工作。別這麼驚訝，你想做互聯網行業，這樣的燒錢速度已經非常慢了。等今天結束后，會有我的秘書聯繫你。」

「先別急着高興——以這樣的比例來看，我是毋庸置疑的持股大頭，掌握項目的絕對話語權。如果我說要做一些比較大的改動，你能接受么？」

短短几句話內的反轉有點多，唐雨晴都有點反應不過來。她的意識還停留在「蘇詩怡願意投資這個項目」的狂喜中，等聽到最後一句話，她的腦子還不足以完成思考，只是獃獃地站在那。

「啊？——」唐雨晴整個人還是懵的。

蘇詩怡告訴她：「嗯……我會（安排專業人士）對項目進行一些優化，讓它更好地適應市場規則和滿足用戶需求。簡而言之，就是變得更商業，我要提高它的自我盈利能力，可能不會像你想像的那樣，傾斜資源去扶持它。」

「我理解你們的理想，但只有將它做成不依賴他人，自身可持續發展的東西，才能長長久久地存在下去。」

「你要做的事情稱得上公益，比起單次投入，它更重要的是細水流長，民眾廣泛參與。我當然可以給錢給資源，但如果有一天我不給了呢，這個項目是不是就要停擺？」

這個問題稱得上一針見血，幾乎立刻讓唐雨晴清醒過來。她像是有點慚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確實……她們將希望過多地放在蘇詩怡身上，總以為搭上她就能解決很多煩惱。但有最關鍵的一點，她為什麼要保持對項目的長期投入呢？

蘇詩怡對她的表現還算滿意，問了她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想做這個？我看了你們的企劃，各方面能力還是很不錯的，比較起來，衛生互助盒的盈利能力稍弱，甚至連自給自足都困難。」

「你們本來是可以選擇更【安全】，更容易的企劃。我相信你們也知道，這個話題是敏感的，你們可能會面對很多很多質疑，會有無數人放大你的每一句話，你有想過這些嗎？」

隨着她的話音落下，整個會場都頓時安靜。大家都在等着，唐雨晴會說出怎樣的的答案。最常見的，「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1]？」

唐雨晴沉默數秒，而後回答：「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我應該怎麼做。學姐，我可以問你嗎？為什麼你明知道它是有爭議的，還是願意去投資。」

蘇詩怡笑笑：「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只是單純覺得錢多到沒地方花呢？」

這話一出，現場的氣氛瞬間回暖，不再像剛才那樣，連空氣里瀰漫著緊張的氣息。

就連後面要做3a遊戲的團隊都更自信了——哇，這不就是他們的夢中金主！（抱住大腿）

等大家鬧過後，蘇詩怡才清清嗓子，回答唐雨晴：

「我是這樣想的，如果沒有人扔石頭，平靜的水面就不會翻起波浪。只要翻起了波浪，被影響到的人就可以在各自擅長的領域把它傳播下去[2]。」

「我有點不自量力，想試試投下一顆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