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進退難谷
“崑崙四劍”中碩果僅存的邰盛,自半年前武帝宮一役,帶着師父屍骨回歸本門之後,心裏就從未有過一刻的平靜。
崑崙一派,起始與少林、武當和峨嵋派齊名,被譽為天下四大門派。數百年之後,各門各派人才輩出,而崑崙派人才凋零,實難與創派立門時同日而語了。時至今日,不過是江湖九大門派中無足輕重的一派而已。這還是因有追風劍客皇甫呈執掌門楣。如今皇甫呈命歸黃泉,沒有了那柄使天下英雄不敢小覷的追風俠劍,江湖中是否還承認它是天下九大門派之一,那倒也難說得緊了!
追風劍客皇甫呈,以快劍名動江湖,自十年前執掌崑崙派,共收了四名弟子——高峽、邰盛、楊坤和管育。四人中,高峽老成,邰盛粗豪,楊坤寡言聰穎,四弟子中數他劍術最高,小師弟管育為人機敏伶俐,深得本派中人喜愛,被江湖同道贈名為“崑崙四劍”。
既有追風劍客和“崑崙四劍”,崑崙一派雖說不敢與少林武當爭鋒,但若與諸如同列九大門派的崆峒點蒼之類相較,倒也不弱了名頭。不意半年多前,先是掌門師尊失蹤,小師弟管育下山尋找師父,又告神秘喪命。餘下崑崙三劍陡聞噩耗,一齊下山,不多時日,高峽/楊坤又落入“黃龍令”魔坑,極不光彩地隕命。至於邰盛自己,若非江湖浪子童超兩度相救,縱有十條性命,也決難活至今日了!但就是這救他性命的大恩人童超,當日在武帝宮大戰中,怒氣勃發,一掌擊斃了崑崙派掌門師尊追風劍客皇甫呈!
是恩?是仇?邰盛委實難決斷!
江湖浪子兩度相救,那情景歷歷在目,救命大恩,怎能不報!但他一掌斃師父手掌底的情景,也萬難從邰盛腦中抹去!殺師之仇,深如四海!恩恩讎讎,怎不叫邰盛難安。
雖當日在武帝宮,掌門師尊是被太陽叟東方聖的藥物迷了心性,甘願助紂為虐,與天下英雄為敵,才被江湖浪子一怒擊斃。但身為人徙,又怎能編排師尊不是。追風劍客縱有千般不是,也是身不由己,與你江湖浪子何關!你既一掌斃了崑崙掌門,那崑崙一派便與你江湖浪子仇深似海。
但凡江湖中人,最是恩怨分明。救命大恩不報,卻是禽獸不如之輩了!
邰盛終日長醉,早令崑崙弟子寒心。
作為碩果僅存的先掌門弟子,邰盛理當率領眾同門剿殺江湖浪子,為掌門師尊報仇,重振崑崙一派聲威,但先掌門屍骨未寒,邰盛知已頹喪如斯!
但崑崙弟子中又有誰知道他們的邰師叔(伯)早陷入了進退維谷之境!
崑崙派雖有百餘名入門弟子,但大多僅是記室,除二代弟子的“崑崙四劍”武功得掌門師尊追風劍客皇甫呈親授外,第三代弟子中只有熊尋一人正式拜入崑崙四劍之首的高峽門下,因而不論人品武功,熊尋都是崑崙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邰盛進退維谷的處境,他也只對熊尋一人說過。當時熊尋沉吟良久,才道:“既是如此,邰師叔,咱們只有請師伯祖他老人家出來了。”
邰盛道:“這固然是最好之法,但師伯他老人家坐關已十年有餘,他又怎肯破關而出呢?”
熊尋道:“我和邰師叔去跪請三日,將本門慘變盡數告知於他老人家,師伯祖與掌門師祖親生兄弟,難說——?”
邰盛道:“事到如今,看來也只有這樣了。師伯他老人家若肯出來執掌門庭,那咱們崑崙派便有望了。”
原崑崙拿門追風劍客皇甫呈的師兄,也是親生兄長皇甫嵩,昔年號稱追魂劍客,快劍追魂,猶在其弟追風劍客之上。
早年追魂追風聯袂行走江湖,連向采以劍法名揚天下的武當掌教滅塵子也稱讚有加。人人都道待老掌門謝世,崑崙一派定由追魂劍客皇甫嵩執掌門庭。不意先掌門死後,追魂劍客寧死不做掌門,自行坐關,將掌門之位讓與其弟追風劍客。個中情由,外人自是不知,僅有納罕而已。甚至整個崑崙派上下,也只有追風劍客一人明了其兄心思。很簡單,追魂劍客膩透了枕刀舐血的江湖生涯。
既如此,邰盛熊尋師叔侄二人長跪三日,自是了無結果。
邰盛令熊尋主持本派事務,自己則終日對酒長歌,長歌當哭!
也多虧熊尋心思縝密,一晃半年,崑崙派竟未出任何差池。
這日卯時,邰盛正飲到第三杯,忽見熊尋匆匆走進屋來,黯然坐在邰盛對面。
邰盛恍若未覺,又慢慢斟滿第四杯,剛欲端了一飲而盡,卻見熊尋早已出手,端起酒杯一口乾了。
邰盛不解地看着他!
熊尋放下酒杯,長嘆一聲,道:“師叔,並非師侄無禮,只是……唉!。”
邰盛奇道:“怎麼啦?”
熊尋道:“江湖浪子在江湖現身啦!”
“童少俠?”邰盛急道,“他——他——?”
熊尋道:“師侄派到川境的一個弟子,昨日連夜趕回,說在峨嵋山下見了童超,且與童超交了手……”
“與江湖浪子交手?”邰盛駭然道,“那豈不——?”
“童超那廝並末為難本門弟子,”熊尋道,“只讓他回來給邰師叔傳話。”
“傳話?”
“昨夜師叔睡得太沉,故而——”
“傳什麼話?”
“童超說他此番重到中原,只為尋找胡大俠和獨孤少俠,決不與本門為難。但本門若欲尋他報殺師之仇,他隨時等着咱們。”
邰盛黠然良久,才嘆道:“縱然本門兄弟全部下山,又怎奈何得了江湖浪子童超呢?”
熊尋道:“江湖浪子年紀甚輕,他的武功真如江湖傳聞的那般可怕么?”
邰盛道:“並非師叔我長他人志氣,江湖浪子的武功,若一對一的對搏,只怕當今天下無人能制服於他了。”
熊尋也聞言心驚,暗自傷神。
二人默然相對。
邰盛又要飲酒,卻被熊尋伸手按住。
邰盛不解地望着師侄。
熊尋道:“邰師叔心思,別人不知,師侄我卻明白。恕師侄斗膽說一句,師叔你這般終日長醉,既不思為先師報仇,也不想如何報江湖浪子救命之恩,作為江湖中人,長此以往,只會徒招人笑。這對本門及師叔你個人聲譽,只怕都投絲毫好處。”
邰盛道:“我又能如何作為呢?敬教於師,務必愧對恩人。
報恩於人,卻又愧對先師,我——”
“師叔左右為難,我都知道,”熊尋道,“師侄倒有個計較。”
邰盛急忙道:“什麼計較,師侄快講!”
熊尋道:“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本派自掌門師祖仙逝,這半年來兄弟們惶然無主。雖師侄多方周旋,幸未有何變故,然時日一久,難說兄弟們不會生出異心。
眼下師伯祖他老人家既鐵了心不管本派事務,全振上下一唯有邰師叔輩份最高。若那師叔仍要這般耽於醉夢,兄弟們散沙一堆,師祖他子老人家的大仇,卻又如何能報?”
邰盛道:“師侄此番說話,卻不知——?”
熊尋道:“並非師侄一人這般想,全派兄弟都急盼師叔振作起來,執掌本派,縱是江湖浪子武功再高,只要咱們全派兄弟一條心,也未必就不能替先掌門師祖報仇。”
“要我做本派掌門?!”邰盛急道,“那是萬萬不可的!”
熊尋道:“師叔這般說,也是在情理之中。但師叔是否想過,若師叔不擔起掌門重任,本派又怎有第二人選。一派無主的厲害,師侄已說了許多,師叔心裏自然更是明白。至於師叔任掌門后的思仇兩難之處,師侄及本門兄弟們都已考慮周全了,並非不難解決。”
“如何解決?!”邰盛急不可待地問道。
熊尋一喜:“這麼說師叔是願任本派掌人了?掌門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言罷便“撲嗵”一聲跪下,邰盛大急,連忙伸手去扶,忽聽“嘩啦”一聲門響,湧進十數個崑崙弟子來,進門便即跪下!
邰盛舉目一望,門外尚有近百名本派弟子,心知全派弟子,此時盡都聚於此地了。
只見百餘名崑崙弟子齊嶄嶄全跪在邰盛屋裏屋外,口中一齊高呼:“參見掌門!”
邰盛頓時大汗淋漓,急道:“你們……你們……”
熊尋依然跪着,磕了三個頭。
百餘人一齊磕頭,轟然有聲。
邰盛又驚又急,一時作聲不得。
熊尋道:“掌門有何吩咐?!”
邰盛語不成聲地道:“我不……不是掌門,你們……兄弟們快快起來。”
百餘人齊刷刷站起來,一片嘩啦聲后,又是一聲高呼:“謹遵掌門令諭!”
邰盛六神無主,一時作聲不得。
只見熊尋一使眼色,早有十數名弟子恭恭敬敬地將崑崙派歷代掌門的靈位供上,靈台的正中,放着一隻巨大的祖母綠戒指和一柄長及三尺的黑劍!
劍是尚方劍,崑崙鎮派之寶,縱是本派掌門,也不能佩其於身。
祖母綠戒指,則是崑崙派掌門信符。
靈位神物搬出,邰盛身為崑崙弟子一縱有十個膽子,也不敢不跪於祖宗靈依及寶物之前了。
百餘名弟子又齊刷刷跪於部盛身後。
邰盛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頭,站起身來卻不知如何是好。
眾弟子也跟着站起,一齊看着他。
邰盛看着熊尋,道:“你,你這是搞什麼鬼?”
熊尋立即跪下,道:“啟稟掌門,弟子熊尋為了本派前途,不得不以身冒犯神物,驚動祖宗靈牌,罪可當誅!便請掌門請出鎮派寶劍,將弟子斬於祖宗靈前,弟子熊尋雖死無憾!”
十餘名方才搬靈牌神物進屋的弟子也一齊跪在熊尋身後,凜然將“雖死無憾”之言同聲說了一遍!
原來,依崑崙派門規,若無掌門令諭,擅動靈牌神物,皆是罪當誅滅!
鎮派神劍,尚方劍,唯一的作用便是誅斬本派叛逆及違犯門規罪可當誅之人。
邰盛轉首看看尚方劍,又看看面前跪着的熊尋諸人,知此時木已成舟,自己稀里糊塗地成了掌門,只得長嘆一聲,道:“你們起來吧。”
熊尋等高聲道:“多謝掌門不殺之恩!”
邰盛皺皺眉,心道罷了罷了,既是本派兄弟硬要來個霸王硬上弓,讓我邰盛騎虎難下,那我邰盛便把這條命交給本派,不讓歷祖歷宗丟臉也就是了。
正思忖間,卻聽熊尋道:“啟稟掌門——”
邰盛一愣,道:“你又有什麼事了?”
熊尋道:“弟子不敢。弟子與這十餘名兄弟犯了本派門規,本是罪可當誅,但掌門寬宏大量,饒我等不死。但依本門門規,弟子等已是戴罪之身,望掌門准許弟子與這個余名兄弟下山戴罪立功,誅藐江湖浪子,為先掌門師祖報仇!”
邰盛恍然大悟,原來先前熊尋說已有解決自己兩難處境的辦法就是這樣,先讓他接任掌門,管理好派中事務,然後由熊尋帶部分兄弟下山為拖掌門報仇。
邰盛心頭一熱,暗道:我崑崙派既有這等好兄弟,還怕沒有復興之日么?!
隨即又想:熊師侄帶十數名兄弟去找江湖浪子拚命,那無疑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之,決不能讓他們擔此風險!
江湖浪子童超雖一身浩然正氣,決非窮凶極惡之輩,但若你死攪蠻纏,激起了他的怒氣,卻也是六親不認的。當日在武帝宮一掌擊斃先師追風劍客就是最好的例子。這一點,邰盛比任何人都明白。
邰盛獃獃看着熊尋,轉念間已有了主意,只見他轉身從靈台上取下掌門信符的戒指,莊重地戴在右手食指上,然後沖歷代掌門靈牌各磕了三個頭一肅然邁:“歷祖歷宗在上,請受崑崙第二十七代掌門邰盛一拜。自今而後,本掌門定當率領同門,將本派聲威發揚光大!”
身後百餘名崑崙弟子均肅然地看着他們的新掌門,面露喜色。
邰盛禮成之後,取下尚方寶劍,雙手平托,轉過身來,看着熊尋。
眾人都是一驚:莫非新掌門真要斬熊尋及十餘名兄弟立威了!
卻聽邰盛道:“崑崙派第二十八代弟子熊尋聽令!”
熊尋凜然跪下,道:“弟子熊尋謹聽掌門令諭!”
邰盛道:“爾等未得掌門令諭,擅動祖宗靈用及本派神物,罪在不赦!然本門正值多事之秋,本掌門令爾等一片為本派着想之苦心,且饒爾等不死!”
熊尋道:“謝掌門不殺之恩!”
邰盛又道:“爾等既觸及本派死律,死罪雖赦,活罪難饒!”
眾人又是一驚,卻聽邰盛接着道:“本掌門為報先師血仇,即日便將率部分兄弟下山。本掌門特令熊尋戴罪立功,暫時接管
本派神物尚方寶劍,維持本派立門重地安危。本派弟子若有心生異念、違犯門規者,熊尋可不請示本掌門,憑空中尚方劍就地誅斬!若本掌門復仇歸來,發現熊尋治派無力,也當定斬不饒!崑崙第二十八代弟子熊尋,你可聽明白本掌門令諭了么?!”
熊尋早淚眼迷濛,位聲道:“弟子銘記掌門師叔之言於胸,斷不敢忘!”
邰盛肅然道:“如此甚好!熊尋,接本門神劍!”
熊尋雙手托住尚方劍,站立起來,看着新掌幾雙潸然淚下。
邰盛此番下山找江湖浪子尋仇,實是凶多吉少,別人不知,熊尋卻是瞭然於胸。新掌門與江湖浪子的恩恩讎讎,熊尋也無有不知。邰盛讓他這般“戴罪立功”,其中深意,熊尋自也到曉,一是不讓他擔兇險,二是新掌門生還機會甚是渺茫,熊尋本是聰明之人,不會不知道邰盛下山意味着什麼!撇開江湖浪子武藝高超不說,縱然邰盛真殺了童超,他也定會自絕於童超屍前,以報人家兩度救命之恩的!對於象邰盛這樣的血性漢子來說,恩仇比性命還要重要!
熊尋思念至此,托劍的雙手禁不住輕微顫抖起來。
便聽邰盛威嚴地高聲道:“崑崙弟子聽令!”
眾人轟然道:“謹聽掌門示下!”
邰盛道:“江湖浪子童超,與本門有滅師之似海深仇,不殺此人,先掌門師尊之靈九泉之下難安!”
眾人齊聲道:“誓殺童超,以慰先掌門之靈!”
邰盛等眾人靜下之後,又道:“無奈童超武藝高強,咱們只能智取,不能力敵,此番本掌門只率十名弟子下山追殺童超……”
話音未落,早有百餘支手如林般舉起,紛紛爭着要與掌門下山。
邰盛看看熊尋,熊尋便指着先的搬動靈牌的十數人,道:“就讓這幾位兄弟隨掌門下山吧?”
邰盛道:“好!兄弟們別爭了,與本掌門下山之人選已定,現在眾位弟子看好!”
只見邰盛高高抬起右掌,大聲道:“本掌門食指上所戴的戒指是什麼?”
眾人均是一愣,那不是本派的掌門令符么!邰掌門為何有此一問?!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又聽邰盛道:“凡我崑崙弟子,均知此戒指為本派掌門令符,現在本掌門要眾位弟子一齊背本派第九條門規!開始——!”
眾人轟然齊聲道:“凡我崑崙弟子,見掌門令符戒指,便若親見掌門!”
念罷眾人心頭都是一震。
便聽邰盛道:“此番本掌門下山,歸期難料,若有人持此信符上山,本派上下,均得奉此人吾令行事,若有違者,崑崙第二十人代弟子熊尋務須請出尚方寶劍,立斬不饒。”
眾人鴉雀無聲。
邰盛怒道:“熊尋,爾等竟敢不奉本掌門之令么?!”
熊尋悲聲道:“弟子熊尋遵命。”
“如此甚好!”邰盛道,“與本掌門下山的弟子這便去打點行裝。餘下弟子各司其職,一切聽熊尋調令。本掌門也要略作拾輟,明日下山。眾弟子這便散去吧!”
眾人恭身散去,只有熊尋一人仍留在屋內。
熊尋道:“掌門師叔,你——?”
邰盛道:“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只盼你每日督促兄弟們勤練武功,不要損了本門聲威才好!”
熊尋道:“如果掌門師叔留下,由師侄……”
邰盛打斷他的話道:“師侄休要再說了,個中厲害,我已想得分明。你們既認了我這個掌門,我做掌門的又怎可不擔當起為先師復仇的重責呢!”
熊尋道:“師叔……”
邰盛怒道:“休要羅咦!你去吧!”
熊尋心頭一凜,道了聲“是”,便恭身離去。
邰盛看着他的背影,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手撫先師留下的追風劍,良久無聲。
突聽“啪”的一聲!
邰盛駭然一驚,卻見茶几上多了本薄薄的小冊子。小冊子是由十數張羊皮紙訂成,年深日久,早已泛黃。
小冊子的封面上,赫然題着四個隸書文字:《追魂劍譜》!
邰盛一個箭步衝到窗前,卻哪裏還見得到半個人影。轉回屋來,迷惑不解地看着那本劍譜。便聽一個細微但卻清晰的聲音自耳邊響起:“邰盛,你早該這樣了!”
邰盛左顧右盼,顫聲道:“你是誰?”
那聲音道:“不要找我了,你找不到我的。你只要看看那劍譜,就知道我是誰了。現在你別說話,靜聽我說。當年你師父號稱追風劍客,以快劍名揚江湖,但若論出剎變招之快,令師他還是略差我一籌……”
邰盛驚喜交加,高聲道:“你是追魂劍客?!師伯!弟子……”
“我要你別說話!”那聲音道,“我崑崙一派,向來以快劍聞名,但十年前我與武當滅塵道長論劍三日,卻終是輸給了他的慢劍。武當劍法以靜制動,以慢制快,端的是天下一絕。然經那番論劍,也使我發現了本派快劍中的許多破綻。當年你師祖仙逝,我主動把掌門之位讓與師弟。我對他說是膩味了江湖殺戮,其實我是想靜靜想想怎樣彌補本派劍法大的破綻。這十餘年來,也算有了結果。我將武當劍法之慢與本門劍法之快揉到一起,創心研出這份《追魂劍譜》,現我將它相贈於你,若然練成,僅以劍法論,你決不會弱於天下任何使劍高手,望你勤學苦練,將本派發揚光大……你不要說話!這十餘年來,除劍法外,我也悟透了許多事理,我已老啦,不會再管什麼江湖是非了。你好自為之吧!”
邰盛聽那聲音不再傳來,高呼了幾聲“師伯”,卻哪裏還有迴音。
邰盛不知是喜是憂,伸手翻開《追魂劍譜》,只見扉頁上寫着:“天下運劍者,均知快慢二途,快者若風,慢若處子,孰優孰劣,本無準則,然因……”
一路閱將下去,邰盛只覺心中狂跳,早先許多心中不解之處,竟豁然洞開。但看到後面劍招細則時,卻又似懂非懂,看似簡單,細着卻又甚覺艱深……
東方既白,那得與掌門下山的十餘名弟子,早聚在邰盛門前。
邰盛晃然驚覺,忙揣了那本劍譜,急急收拾行裝。
熊尋及近百名崑崙弟子,一直將新掌門送至山腳。
拱手拜別時,人人心頭均有一絲不祥之感。
莫非真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