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沒有下輩子了
衛瞾死後,沈柔熬不住皮爛骨削致之痛沒多久死在了瓮罐中。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兩個主要害死顧綰的人死了,江寄覺得沒勁了,他耐心也沒了,扶持高熱痴傻了的小太子上位后,便大刀闊斧的處置了蕭家殘餘,連帶躲藏起來的餘下江南世家一塊兒撬了個乾淨。
太后眼見蕭家盡數覆滅,本就病敗身體撐不住,在見過江寄后更是口眼歪斜中了風,之後沒多久用褲腰帶弔死了自己。
太后一死,被打入冷宮的淑妃日子不好過,大概顧綰是宮妃的關係,江寄沒有折辱宮妃意思,只讓人給她送去白綾,卻沒料送白綾去的宮人會在淑妃宮裏發現個插滿銀針,寫了顧綰名諱生辰血娃娃。
前去送白綾的是常伺候江寄的太監之一,能留在江寄身邊的,都是心思如發之人,早猜到江寄對顧綰的在意,發現這事他不敢耽擱,稟告給了江寄。
當日,蕭芙被送進東廠暗牢,連帶的還有一直相安無事的惠妃,顧綰先前見過江寄懲治蕭芙的手段,這一次,她沒有再去看,只在一邊等江寄,江寄從蕭芙嘴裏撬出話來,便去了太后的壽安宮。
太後去后,江寄便將壽安宮各處的寶石堆疊假山奇石挖出去賣了做邊關軍餉,壽安宮已經和廢墟沒什麼兩樣。
江寄在一片荒蕪里找到一個年邁老嬤嬤,顧綰依稀記得,那是貼身在太後身邊的老嬤嬤,太后死後身邊大部分宮奴都殉了葬,也不知她怎麼逃脫的。
江寄從她嘴裏得知了血咒之術。
原來蕭家祖上曾有南疆聖女血脈,當年蕭太后嫁與賢宗皇帝,無意間在自家藏書樓里找到本手札,上面記錄了血咒之術。
蕭太后靠着血咒之術在宮中無往不利,但漸漸的,她發現,她每施行一次血咒之術,她蕭氏氣運便會折損大半,最親親脈也會損失兩名,還是男丁。
長此以往下去,蕭氏會慢慢逐漸因為血脈薄弱沒人,介時她再爭也沒了用,想明白這些,蕭太后慢慢收手,減少了動用血咒之術。
後來她地位穩固,也無需動到血咒之術,只在要彌留之際,將血咒之術告訴給了蕭家當家人,嚴明非影響蕭家大運關頭,不得輕易動用,又將血蟲親傳給了自己婢女之女。
江寄在得知血咒之術后,不知聯想到什麼,他神情突然不對,竟問那老嬤,世上既有血咒之術,那是否有仙術,還生禁術。
老嬤不知是為保命還是別有用意,她在吐出一灘黑血后,告訴江寄世上無奇不有,說她曾經親眼看到一個人從地底喚將去世之人召回。
顧綰聽到這話,猛地抬眼朝那老嬤看過去,若是眼神能殺人,她都能立即送她去死。
她幾乎不用去看,都知道江寄在知道這事後會去做什麼。
果然,不過兩日,宮裏便派出一支又一支錦衣衛去各地搜羅能人異士,比之他先前替衛瞾找道士做法場要鄭重隆重得多。
宮裏開始頻繁出入江湖術士,各道士和尚。
這些人中,有會幻術之人,也有坑蒙拐騙,或虛張誇大之人。
江寄對坑蒙拐騙之徒從來手段狠,東廠暗牢裏的血腥氣一日重過一日。
大概是太多次希望到失望,漸漸麻木,顧綰能清晰感覺到江寄身上的煞戾之氣增重。
朝堂被他清理掉一大半人,開始他還會想着安排誰去補上,或者開恩科啟用寒門,可現在,朝堂他幾乎放任,便是從前他十分看重的邊關,民生疾苦他都沒那麼看重,每日神情懨戾,遇到不長眼的惹了他,他直接當場除去。
除了夜深人靜,沒人之處他會露出自己的孤寂,別的時候他已經是人人憎惡恐懼的奸宦。
顧綰在一旁看着,第一次有了無力感。
不該這樣,他不該因為一個已經死了許久的人那樣。
他有大才,不該這樣折騰自己,她想告訴他,可夢境中她張開嘴卻說不出話,她們間還天然隔着一道屏障,她觸摸他不能,他也感知不到。
江寄一日比一日躁戾,一日比一日敷衍朝政,宮裏還在源源不斷的進各類能人,東廠大牢很快血氣熏天。
直到有一日,宮內進了一個長鬍子道士。
他似乎有點道行,見到江寄不卑不吭,一身半舊鶴袍頗有些仙風道骨意味,不等江寄表明來意,他便說他可以達成江寄想要。
和先前一堆術士和尚叫江寄提供死者衣物,貴重寶物方木不同,長鬍子道士要江寄的血,說是只有他的血,也只有他帶着強烈渴求的血才能澆開地府大門,讓他成功引魂。
江寄他對長鬍子道士所說不置可否,他並不在乎自己身體如何,只問他需要多少血。
顧綰一聽江寄那話就知道他又打算試,他先前便是,不管人家開出什麼條件,他總是先滿足。
顧綰知道他是不想放過任何一絲一毫可能,就因為知道,她才整顆心都被他絞着,他就是個傻子,大傻子。
道士大概沒想到江寄會這麼乾脆,愣一瞬才說,一次一碗,需要七七四十九次。
江寄聽到那個七七四十九次,輕抬了抬眼,但他沒說什麼,只抬手讓人取來玉碗。
他隨着帶有尖刀,侍從白玉碗取來,江寄便自手腕劃下一道口子。
顧綰隨着他那一道劃下,心口猛地一瑟縮,她是魂,流不出淚,隻眼睛酸脹難忍。
接下來的日子,江寄每日都會取一碗血,每日一道口子,漸漸地,他一條胳膊划滿,又換另一條。
顧綰便看着他臉色越發慘淡,比之先前的他更蒼白如紙,整個人也消瘦得不成樣。
顧綰看着這樣的他,再看那老道士一日勝過一日鬆快的神色,她忽然明白過來老道士從一開始就是奔着江寄的命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