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總之,如果再沒法確定出路,這間公司差不多就完蛋了,以上,就是公司最近的狀況。您可真的是接了個燙手山芋呢,恭喜您,老闆。”
“……”
“老闆,您還在聽嗎?”
“姑且算是在聽,你繼續講吧。”
“老闆,您這樣的態度是無法挽救公司的,我還是從您走神的地方開始重新講一遍吧。”
“唔,那就從你的自我介紹開始講吧。”
“老闆您這根本是從第一句話就在走神了。”
秘書冷漠地為這場對話作出了總結。
席徵坐在辦公桌後邊,翹着腿支着手肘,全身上下從頭髮絲都散發著懶散的味道。毫無疑問,他有一張被造物主青睞的面孔,不論是眼睛的顏色還是鼻樑的弧度,抑或輪廓的剪影,任何的角度都是完美的。只是眉眼間明顯的輕浮,將他與人拉開了距離。
席徵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秘書聊着,等發現對方沒聲了,才意識到那傢伙的眼神似乎變得認真了不少。
新秘書是位戴着眼鏡形象幹練的男性,板著臉皺眉的形象突出了他過於認真的個性。
這樣的氣氛是席徵最討厭的,他不願意應付,於是只能揉了揉肩膀,打了個哈欠說道:“聽了那麼多,我也累了,我身體還沒恢復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就先回去了。”
秘書沒挪動半步,像是尊陰沉的地縛靈守在門邊,用冷淡的語氣說道:“老闆您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這是昨天我聯絡醫院得到的確切答覆。”
席徵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心裏面覺得這人跟以往的傢伙不太一樣,麻煩到有些不好對付。
他於是只能正色臉改口說道:“但畢竟躺了有三年時間,我覺得還不能習慣這麼高強度的工作。”
秘書連半句也沒相信,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但席徵之所以是讓整個席家上下頭疼的少爺,就是因為他擁有着常人難以應付的厚臉皮。
對於秘書充填充着以“良心譴責”為子彈的視線,席徵根本不聞不問,他只是帶着合理的微笑把人緩慢從門前挪開,接着就推開辦公室門走了出去。
本該是就這麼直接回去的。
但就在席徵的腳步踏出辦公室的同時,秘書在後面以凝重的語氣叫住了他:“席徵,年紀24,因為四年前的襲擊事件受到重傷,以植物人的狀態昏睡三年然後蘇醒。醒來之後進行了很長時間的復建,半年前痊癒出院,但仍然在恢復過程中,直到不久前才恢復正常生活。”
“出事昏迷前就是有名的遊手好閒四處闖禍,蘇醒之後還是一樣,甚至變本加厲,席老先生於是把您安排到分NI分公司來,就是希望您能夠振作起來,從頭做起。”秘書不停地說著,像是怕席徵從中打岔,“但我們公司現在是關鍵時刻,容不得半點差錯,在您看來我們不過是玩具而已,但對於我們來說,您決定了這家公司的未來。”
辦公室外原本還有其他人的聲音,但因為這番話,那些聲音都消失了。
席徵腳步停在當下,煩擾地皺着眉,身上的倦怠彷彿成了有形的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他回頭以沒什麼幹勁的語氣問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很抱歉,如你所見,我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廢物,你指望一個昏睡三年和生活脫節的傢伙拯救這家公司,是不是太理想化了?”
“還有。”席徵語氣加重了一點,“你私自調查新任老闆的私隱,這點應該怎麼解釋?”
秘書緊緊地盯着席徵的眼睛,上前兩步:“私自調查我很抱歉,但這些只要有點人脈就能問到的事情,我認為算不上私隱。除了剛才那些事情,我還調查到一些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我知道你從小學開始直到初中畢業都是有名的天才,按照當初那樣的天賦,你所表現在人前的應該不是你真正的能力……”
“夠了。”
冰冷的聲音是從席徵嘴裏發出來的。
在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席徵臉上的表情就完全消失了,所有如面具般常年罩在臉上的表情消失之後,席徵似乎只剩下一個軀殼還留在原地,連情緒的起伏也不見了。
席徵以平靜的語氣說道:“閉嘴,或者離開這家公司,你自己選吧。”
說完這句話,他再沒有理會任何人,轉身走了出去。
秘書仍然站在辦公室內,緊盯着席徵離開的背影,胸口因為緊張的情緒而劇烈起伏着,臉上的表情無比複雜。
-
席徵獨自回到家中。
開燈。
換上室內拖鞋。
脫下對於上班來說不夠嚴肅正經的休閑外套,從玄關來到客廳沙發,席徵重重在其上躺下,對着天花板長長地嘆出了一口氣。
今天的事情在狀況之外,他久違地沒能夠控制好情緒。
從他自昏迷中蘇醒,到現在已經有一年時間。
然而這一年的時間對他來說,卻是種混沌而毫無真實感的體驗。
他無法習慣拖着沉重的身體勉強行走的感覺,無法習慣身體裏空乏無比,無法控制力量的感覺,也無法習慣自己輕輕磕碰都會泛起烏青的脆弱身體。
不過對於四周偶爾投來的鄙夷嘲諷或同情的目光,他卻接受得很快,畢竟他從很小的時候起就習慣了。
毫無疑問,這裏的確是他所熟悉的世界。
他回來了。
這麼說或許很奇怪,但席徵的確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他在自己身體陷入植物人狀態的時候,意識曾經穿越到過另一個世界,一個名為伊帝恩的大陸。
那是個充滿幻想的世界。
神明與亡靈,王國與魔國,劍與魔法,在那個世界有許多席徵不曾見過的風景。
席徵在那裏生活了完整的三年,他對那裏的一切曾經無比熟悉,認識了各種各樣的人物,也做了各種各樣可以稱之為難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