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黑岩
三日後，由左相張允竹安排的後事如期進行。
李照的次子李豫在其家被滅門兩日後從禹州趕回了京城，着手搭理起李家的後事。
李府上上下下共四十六人，無一倖免，全死在了大火中，後來根據巡捕司和大理寺的清查，更多的細節暴露了出來。
…………
臨仙樓上房裏坐了一男一女，還有一名青衣婢子在一旁點香燙茶。
青衣婢子跪在一旁，將剛燙好的茶倒入兩人的杯中，低聲道：“郡主，這茶真的香。”
坐着的緋衣女子低笑出聲，道：“哈哈哈……聽見沒有，裴容，青青說你的茶香呢。”
對坐着的白衣少年忍不住驕傲，笑說道：“那是，這可是本世子託人從南嶺帶回來的綠蟻，廢了老大功夫，能不香嘛，”說罷又轉看向旁邊侍奉着的青青，說道：“怎麼樣，要不然本世子再讓人給青青姑娘帶點兒？”
青衣婢子聽到兩人的對話，裴世子也實在不該打趣她一個侍女，看着裴容俊俏的臉笑意盈盈地對着她，小臉上泛起一絲羞赧，看向緋衣女子，喃了一聲：“郡主……”
隨即緋衣女子便開口：“行了行了，別打趣青青了，她臉皮薄，哈哈哈……”
笑過了就算了，緋衣女子端起茶杯微啜了一口，抿了抿，隨即又說道：“香是香，但總覺得少了點韻味……”
裴容接話道：“是水的原因。京城的水是從外河調進來的，水質多少有點不純凈……等以後有機會了，爺請你去江南喝最正宗的冰泉綠蟻……”
女子笑道：“行，那就先說好了。”
仨人在臨仙樓里談笑，街上突然騷動了起來。裴容探着頭，從窗戶看向外邊，是一群官兵。
這幾日京城不大太平，自從出了李家那件事後，民間就在謠傳說西域的人已經潛進了京城，鬧得人心惶惶。
裴容扭過頭，神秘兮兮問道：“沅沅，西域人真的潛進了京城嗎？聽說陛下都出動了天機閣的人……”
付沅沒立刻回答，沉思了半晌，答道：“不知道，別以訛傳訛，但這幾日是不大太平……”
“哦，對了，聽說李豫回京了？”裴容又問道。
“嗯，聽我爹說是前日回來的。”
付沅乃是當朝永定長公主女兒，出生便是皇親貴胄。
據說當朝永泰皇帝是先帝的嫡子，在他之前，太後生了一位公主，也就是現在的長公主。但也許是生當朝永泰皇帝的時候落了傷，太后在永泰皇帝二個月大的時候便離世了。
永泰皇帝年幼時缺失的母愛都是由長姐來彌補的，所以在登基后，永泰皇帝首先是將長公主封為了永定長公主，並且一直尊敬着自己的長姐。
所以在永定長公主生下付沅是，皇帝便立馬冊封付沅為善寧郡主。雖為郡主，依着皇帝的寵愛，雖然身份低於公主，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善寧郡主比公主都尊貴，只不過大伙兒都心照不宣罷了。
裴容直看着付沅，想是來了興緻，又問道：“你去見過李豫沒有？好久沒見他了。”
付沅揉了揉下巴，冷淡地回答道：“沒。”
“哦。”裴容又沒了興緻。
不過過了一會兒，裴容像是又想到了什麼，突然眼睛就亮了起來，說道：“要不我們………”
“不去。”沒等他說完，付沅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所以直接給拒絕了。
依照裴容的尿性，身為一個成天無所事事的世子爺，除了遛鳥鬥雞、打馬輕騎，就是談風月、尋軼事……剛才見他前一秒還蔫兒着，下一秒就精神了起來，她想都不用想，裴容定是想着去李府湊湊熱鬧。
但此次李家遭遇滅門，滿城風雨，彷彿京城上空都被籠罩了一層血腥味，從鼻尖就直接衝上腦頂，讓人不寒而慄。
這種時候要是想着去湊熱鬧，定會惹得一身騷，指不定要是牽扯上了什麼關係，到時候百口莫辯。
所以付沅自然是不會同裴容一起去尋熱鬧的，況且前兩日她爹還特地囑咐她，讓她少往城北走動，現在城北全是大理寺和巡捕司的人在尋找線索。她們這群貓嫌狗厭的公子小姐們去了也就是添亂。
雖然不想承認自己去了是在添亂，但是好在付沅最近確實沒多大的興緻，也不想往城北去，更不想碰見什麼人。
裴容奄奄地回答：“好吧，那咱不去。”看付沅是真的沒興緻，他也就沒再多說。
突然街上又傳來一陣聲響，伴隨着一個男人的高聲叫喊，吸引了樓上幾人的注意。
“哈，你不是挺得意的，起來呀！！”街上一名穿着褐色華服的男子大聲呵道。
付沅探頭看了一眼，是王太傅的孫子王彥章。王彥章前方是一名素白衣裳的男子，在跪倒在大街上。
眼見街上湊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許多不明所以的人指指點點。
王彥章又十分囂張地開口，還故意抬高了音調，“怎麼，你不是回京奔喪的嗎，怎麼不哭，死了爹你怎麼不哭？！不是一副清高的樣兒嗎，撞了爺還不道歉，你說話呀！”
周圍的人的議論聲愈發鬧人。
樓上裴容猛地站起來，驚呼道：“那是李豫？！”
付沅沒回答，只是眼眉卻暗了一層，皺了起來。
一旁的裴容卻已經火大了起來，“王彥又想幹嘛，這臭小子又找茬……”
一邊說著，裴容急忙轉身下了樓，付沅也起了身，尾隨着也下去了。
四年前，三皇子因治水有功，被皇帝封為禹王，封地在禹州，李豫作為伴讀隨禹王去了禹州，一直未回到京城，直到這次李家被殘害，他才奉旨回了京。
說來也有幾年沒見着了，少年人也長成了身材高挑的壯年，模樣雖未又很大的變化，但多少還是同年少時的記憶中的樣子有寫出入，也難怪裴容和付沅一眼過去，沒能立馬辨認出來。
街上的王彥章咄咄逼人和李豫的沉默形成巨大的反差。李豫穿着素白的喪服，一張臉慘白無色，眼底的烏青昭示着這幾天他的難過。
裴容一下來就看見這副場景：恰好這時王彥章看李豫一動不動，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他一急便想去拉李豫……然而在裴容的眼裏，就成了王彥章罵人不解氣，還想動手。
誰允許王彥章這臭小子在這裏犯渾的，本世子都還在這兒！
裴容過去就是一把扯住王彥章，使勁兒把他往後一拽。王彥一個勁沒站穩，差點打滑，他怒氣沖沖地轉頭，誰敢扯他？！
“娘的，誰扯你爺爺………”王彥章猛地回頭，入眼的就是裴容那張臉，差點給他魂飛魄散。
裴容問道：“誰爺爺？”
王彥章立馬低頭回答道：“世子爺，沒誰爺爺……”
王彥章沒了剛才的氣勢，在裴容面前他就像是一隻鵪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