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看這餅又大又圓
“去書房說吧。”陸辰先打破了沉默，林棠趕緊答應着跟在陸辰後面往書房走。
林棠偷偷看陸辰的身影，天色已晚，看不清他是什麼神情，林棠心裏惴惴不安，想着他為官向來親善，應該也不會因為自己沒扶他又說他是狗就記恨自己吧……
進了書房，林棠為了證明自己的一片丹心，迫不及待地開了口：“陸大人，客棧的事情，我已經找到辦法了。”
“哦？這麼快？恭喜你。”陸辰坐定，臉上依舊是和往常一樣的溫潤，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咱們同喜同喜。”林棠說著拿出了一張記滿字的紙，迫不及待地講了起來。
“大人您瞧，這四方客棧的位置極佳，地處寶匯路，兩邊緊挨着招福銀樓和靜仁茶莊，鬧中取靜，是極佳的位置……”
陸辰抬手扶着下頜靜靜地聽着，見她說起來便滔滔不絕，眼神明亮興奮得像個孩子，這情景讓陸辰有些分神。
“這寶匯路真是地如其名，當真處處是寶啊，街上的店鋪個頂個的高端，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林棠說著看向了陸辰，見他似乎心不在焉便頓了下。
陸辰帶着笑搭她的話，“什麼結論？”
“客源啊大人！整條路的商業已經幫咱們進行了客戶篩選，路過的人定位極其精準，那都是兜里滿噹噹的達官顯貴！”
林棠興奮地說著，低頭一看陸知府似笑非笑的像個旁觀者，完全沒有被自己感染。
於是她從懷裏拿出了一個餅。
這餅被林棠貼身揣着，還熱騰騰的，本來是林棠想着一會兒回家捎給爹爹的，如今只能拿出來當講解道具，她還有點心疼。
“大人，您看這個餅，圓不圓？您聞聞這個味道，香不香？”
陸辰抬手抵着嘴清清嗓子，一臉嚴肅地點頭。他原本看着這姑娘說得着急，臉都紅了很是有趣，沒想到這姑娘劍走偏鋒，竟然拿出一張肉餅。
在衙門的書房裏，大晚上讓自己看餅的姑娘，她這是獨一份了。
“大人，我從寶匯路回來的時候，路過一個肉餅店，人那叫一個多，叫香……香什麼餅來着……”
“香家酥烙餅。”景歷提醒了一句。
“對對對就是他家，我看人家生意那麼好，肯定好吃啊，就進去問了一嘴，您猜怎麼著？”
林棠一臉期待地看着陸知府，等着他加入對話。
“怎麼著？”陸辰很是配合，注視着林棠問道。
“那個餅，還沒有我這個的一半大，竟然要三十籌！是三十啊大人，我這個餅，才三籌一個，五籌倆！這說明了什麼問題？”
林棠小手一抬，滿臉期待地朝着陸辰挑了挑眉，彷彿一個教書先生等着學生主動起身作答。
“你想說，這寶匯路上的店鋪都是奸商，客人都是冤大頭？”陸辰故意挖了個坑。
“這店鋪里的東西，可以貴得離譜，但只要精細，還是會受人追捧。”林棠咽了咽口水，避開了陸辰挖的坑接着道，“雖然我沒吃過那酥餅，但光是聞，也能聞得出那餅的味道不光有肉香味，還有種水果鮮香，自然是與眾不同的。”
說著，林棠抖了抖自己手裏的餅，為了讓自己更有說服力，她掰開了肉餅給陸辰看，“大人您瞧瞧，這個肉餅已經是分量十足，味道也好，可它在小攤上賣，賣相也一般，更沒有什麼特色，頂天了賣三籌，再貴就沒人要了。可它用料真的夠足了，不信您嘗嘗。”
看陸辰似乎真要抬手，林棠趕緊一收，“當然了，您是貴人，哪能吃這個……”
“無妨。”陸辰伸手便把林棠掰下來的那一半拿了過去，咬了一口細細品嘗，邊吃邊看林棠那護食的樣子，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便接著說道，“是好，那另一半……”
“大人這個食盒是您的吧！您還沒吃飯呀，這個餅哪裏都好，就是太干太墊飢了，營養也不均衡，可別耽誤了您晚上的飯。”
林棠趕緊把剩下的半個包好又塞回兜里，想着自己真是手欠，一不留神這半個餅就送出去了。現在天都黑了，回去的時候路邊肯定都收攤了，自己爹爹今晚只有半張餅吃。
“大人，這客棧也是一個道理，有錢的人更在乎好不好，相比較於價格，精緻、特色更重要。四方客棧這個位置，簡直天時地利。咱們就把四方客棧做成品質極高的高級客棧，肯定能成。”
林棠回到了正題，一邊手舞足蹈地說著，一邊看陸知府的反應，見他頻頻點頭，心裏也有了底，“大人您覺得如何？”
“干……”
“好，那就干！”林棠士氣滿滿。
“我是說……這餅有點乾巴……咳咳……”
林棠趕緊倒了茶水往陸辰面前端，陸辰拿起茶水喝了幾口壓了壓，林棠又打開食盒把頂上的濕毛巾遞給陸辰擦手。
林棠看着半開着的食盒，裏面赫然一道醋溜排骨，香味盈出來，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這一咽可倒是好，肚子跟着咕嚕嚕響，想來是剛才吃餅吃得太着急了，有些不舒坦。
林棠尷尬一笑，試圖轉移注意力，“大人，您看四方客棧這個事情……”
“你說得很好。”陸辰將濕毛巾放下，認同地說道。
“那，我便按照計劃開始籌備？”
“好。”
林棠歡心地拍着手，張嘴就是一通誇，“那太好了！還是大人您讀書多明事理，多謝大人，我明日便算好了啟動錢兩，拿來給您簽字支賬。”
“字便不用簽了。”陸辰一臉平靜地說道，“衙門沒這筆錢。”
“什麼？”林棠保持着拍手的姿勢，僵在了原地。
林棠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陸知府，感覺自己剛才的長篇大論怕是在對牛彈琴，廢了那麼多口水，還付出了半個肉餅，就得到一句沒錢來堵自己的嘴？這也太敷衍了吧！
“陸大人，您……您是不是擔心開業之後的運營啊？您放心，這我已經打聽過了，不過是些小事，飯菜不潔，這廚房乃是重地，我必定會注意；老鼠可以用耗子葯預防和葯殺；夥計不和就更容易處理了，咱們衙門牽頭的生意，哪有敢在店裏打架的，至於老鼠壞了風水一說，更是無稽之談，風水嘛，我認識好幾個算命的大師，那都是隨口胡謅的，到時候讓他們在外放些話，自然是一傳十十傳百了。”
“你打聽的倒是很詳細，你說的這些本官都聽明白了，可再明白衙門也不能憑空變出銀子來。不過你退婚的錢還沒給出去，倒是可以先墊上。只是杯水車薪啊……”
“……”林棠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對方是在明晃晃威脅自己吧？可竟然說得如此淡定坦然！？看着當下和顏悅色的陸知府，她覺得比剛才那個乾巴巴的餅還要難以下咽。
“而且，此事也不光是客棧開業那麼簡單，巡撫大人要在此客棧下榻，所以事事都要慎之又慎，不可有半點差池，之前那說的這些小事單拎出來一件都無傷大雅，可連在一起加上又涉及到巡撫大人，則不可大意。”
“巡撫大人要下榻四方客棧？！這得投多少錢進去啊……”林棠彷彿看見一個吃錢的無底洞，而身邊這位陸知府不光不能提供錢財，還提了更高的要求，簡直是雪上加霜。
不過這是自己攬下想要證明能力的第一件事情，總不能就這麼算了！林棠強行給自己打氣，硬撐着說道：“大人！您放心，我一定能想到辦法解決的！您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林棠行了個禮，心裏的苦悶沒處說。
“好，那就辛苦你了。”陸辰見林棠那眉頭緊鎖的模樣實在可憐，有些好笑，抬眼看見案桌上的那個食盒，想起方才她盯着咽口水的樣子，便說道：“你請我吃的那肉餅味道不錯，這食盒裏有兩道菜，便是我回請你。”
“這……哪裏好意思啊……”林棠遲疑道。
“那半張肉餅很是飽腹，我已吃不下了。夜深你個姑娘家在外行走不安全，讓景歷架馬車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大人，還是您坐馬車吧。”林棠哪裏敢讓陸大人自己走回去。
“我還有公務要處理，景歷送你之後也不遲。”
林棠跟着景歷上了馬車，夜深人靜，馬車軲轆碾着青石路的聲音在路上很是突兀，她抱着食盒坐在馬車裏主動開了口。
“景小哥，真是麻煩你了，因為我耽誤了你和大人回府，多謝你送我回來。”
“沒事的林姑娘，你叫我景歷吧。大人平日也要晚些回府，最近事情都擠到了一起，大人勞心勞力，已經好久沒有好好休息了。你為大人辦事，給大人分憂，我還應該跟你道聲謝呢。”
“分內的事，而且……”林棠有些鬱悶地說道，“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大人不是不認可你的想法，”景歷一邊駕車一邊和林棠說著，“只是衙門裏實在是沒有錢了，姑娘退婚的錢大人是讓我去賬房支的，賬面上真的沒有什麼現銀。大人也實在是為難，加上巡撫大人巡視一事，這幾日勞累過度又不肯休息，時不時發暈，哎……”
聽着景歷嘆氣，林棠想起剛才陸辰一晃身便暈倒的樣子，心裏更加難受。
快到家時，林棠沒讓景歷駕馬車進巷子，而是遠遠在巷子口就下了車，拎着食盒和景歷客氣幾句便道別。
目送馬車離開后，林棠躡手躡腳地往巷口探了探頭，果然家門口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在等着自己。
林棠朝着反方向走了幾步，在一戶人家門口的燈籠下停腳，藉著人家的燈光，她小心翼翼地將食盒放在一塊大石頭上，打開蓋子一看，裏面除了自己剛才看見的那道醋溜排骨，還有一個脆瓜炒蛋和一碗白粥。
林棠心裏一喜，這都是爹爹愛吃的，而且肉和蛋都有助於爹爹的身體恢復。她趕緊拿起筷子把兩個菜都撥拉了一下，讓菜擠到盤子的半邊，看起來像是吃過了剩下一半的樣子。
這一翻，飯菜的香味又飛出來了，饞得林棠又跟着咽口水，她從懷裏拿出那半張肉餅，就了幾口白粥草草吃完，便拿起食盒往回走。
“爹，說了幾次了，不用在門口等我，這夜裏風涼！”
“你這丫頭，這麼晚回來。”
“我這是給衙門辦事嘛，而且爹爹您看，我今天事情辦得好，陸大人還請我吃飯呢，菜太多，我吃不完，便把剩下的給您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