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雲捲雲舒甘州落
南國邊境，秋雲城。
一支鐵騎風風火火的入城，飄揚的黑色旗幟有些破爛，邊角多的是被焚燒過的痕迹。執旗手緊跟在戴着白色鬼臉面具的男子身旁，面具猙獰可怖，左右獠牙向外凸起，面具左側的金色小鬼利爪被勾勒得栩栩如生，只不過這支鐵騎看起來.....像是敗軍之師。
“鬼將軍回城！通知主帥！”城牆上有兵將高喊，聲音傳得很遠。
秋雲城位於兩國交界之地，南國北邊毗鄰慶國，東邊緊接寧國，三國鼎立之勢持續百年之久。其中又以慶國最強，財力物力人力達到頂峰，坐擁六州七山，慶皇更手握百萬雄兵，掌管千萬里山河大地。
而南國勢弱，百年內多次被寧，慶兩國聯手攻伐，不復往昔。
隨着高牆上兵將的聲音傳出，城內哨塔上的士兵也開始高聲呼喊，一個接一個，聲音直抵秋雲主帥府。
約莫半刻鐘后，鬼將軍來到帥府門前，隨手將韁繩扔給同行的將士，讓他們在門外候着，隨後火急火燎地跑進主帥府。待鬼將軍進去后，府內將士連忙在前開路，同時說道：“鬼將軍一路辛苦，主帥已等候多時。”
鬼將軍一路上一語不發，戰鎧碰在一起不斷發出金石之音。細看之下，鎧甲的縫隙間滿是血污，血腥味已經聞不見，這是好幾天前留下的痕迹。一路風塵僕僕，灰塵和血液黏在一起也被染成黑色。
穿過簡單且擺滿兵器的大院，鬼將軍跟着領路人徑直穿過兩個亭落，五條長廊後來到一處四方園的門前。領路的將士抱拳后在一旁等待，鬼將軍當即單膝跪地，抬手抱拳：“末將有罪，還請主帥賜罰！”
鬼將軍穿着鎧甲，看起來身體龐大，本以為是個壯漢，聲音粗獷，可沒想到他的聲音卻像是個清秀書生。直至這時透過面具才發現，他的眼睛清澈如碧波湖，縱是帶着半分殺意也難掩眼神深處的純良。
四方院內傳出低沉如虎的聲音：“此戰與你無關，你先進來。”
鬼將軍聽聞後起身踏入其中，順着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一路往前，小道的盡頭便是一座八角亭。途中穿過一座橫在流水上方的木質小橋，河水中荷花綻放，四方園裏的安靜和外面的金戈鐵馬之聲截然相反。
看着八角亭內身穿素白長袍，擰着眉頭觀望沙盤的中年男人，鬼將軍細想後上前。來到近前，沙盤上一處標有甘州地牌的城池已經被更換成寧國的黑色地牌。
甘州地處三河交匯之地，面朝運河，這是一處良地，自百年前開始，甘州便是寧，南兩國必爭之地。自從八十年前南國一位老將軍攻下甘州后，這處城池便一直握在南國手中，現在陷落，於南國不利。
“主帥。”鬼將軍欲要上前，可還沒踏出步子便被滿臉絡腮白鬍的黑虎主帥攔下：“死了多少人？”甘州陷落，前線統計根本沒辦法進行，即便能統計出來，最快也要好幾天之後，他沒有這個時間。
“戰死十七位將軍，二十七位副將，左右前鋒各三十人，兵卒無數，活下來的僅有兩萬。”
短短的一句話道出甘州之戰的慘烈，往年一戰，將軍絕對是衝鋒陷陣的最佳人選。對將軍的培養也是南國重中之重，如今損失十七位將軍，不止於對邊境來說是重創，對南國更是如此。
黑虎聽聞后沉吟嘆氣，此戰至今不過半月，偌大的甘州丟失不說，還損失了這麼多良將。他是主帥，這一戰難辭其咎。可寧國的突襲是任何人都沒想到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本來是很好破的局，可偏偏因為大意而敗。
“如今消息已經傳回京城，很快陛下的旨意就會送來。”黑虎主帥盯着沙盤上的甘州城，良久后他撐着地面起身，鬼將軍連忙上前攙扶。只聽黑虎主帥嘆道：“我真的老了，連一個後生晚輩也對付不了。”
道不盡的滄桑和無奈，黑虎主帥眺望遠處烏壓壓的黑雲，猶如敵國的將士騎着身披甲胄的快馬，手持欲要飲血的大刀，帶着無盡的蒼茫殺意，這一刻的他好似又蒼老了幾十歲。
鬼將軍眉頭一皺，思忖后說道：“主帥，我們去請蕭.....”
不等鬼將軍說完，黑虎主帥抬手制止，而後說道：“我知道你什麼意思，其實我也想過。不過那小兒生性洒脫，自從他們因為那件事情脫離朝堂后就一直專心商道，要那小子回來，實在太難。”
“三大陣營損失慘重，你的鬼面軍要重組需不少時日。”黑虎在鬼將軍的攙扶下走在長廊下：“以我對陛下的了解，我恐怕難逃一死。接下來要接手這個戰場的，必定是鶴聖主帥。”
鬼將軍聞言似要說什麼，可他再度被黑虎阻攔。黑虎掙脫鬼將軍的手獨步向前，這一戰對他而言打擊太大。每位主帥座下皆有三大軍，而黑虎座下便以鬼面軍最強，甘州一戰投入三十萬兵力，可最終活下來的卻不過兩萬，唯有以死謝罪，才可平甘州陷落之責。
甘州陷落的消息很快傳回京城，立刻引起軒然大波。
“甘州丟了？這怎麼可能？”市井之間有武人交談着。
“這還能有假？鶴聖主帥已經帶着三十萬大軍前往東境鎮守，烏泱泱的一片黑甲軍，那陣仗嚇人。”旁邊那人說道。
小酒館內到底還是消息傳得最快最準確的地方，很多人在這裏喝酒也許不是因為這裏的酒不錯，而是因為消息流通比其他地方更快。
一個小個子的男人聽到后從凳子上跳下來快步跑出門外。他雖是中年，可身高只有小孩兒大小。不過在這裏，沒人會因他的身高而去嘲笑他，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背後是誰。
小個子的男人在市井街道上快速穿梭，身材固然矮小可動作卻很快。時而一個翻身越過車道上的貨車，時而踩着街邊賭桌的邊角一躍而起，有人不滿開口大罵，好在身邊人眼疾手快將他攔住告知那矮個子男人的身份。
許是察覺到後面怒氣竄天，矮個子男人扭頭呵呵一笑：“抱歉，下次請各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