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白虎天君
皆無寺地處西涼之地。
西涼西接天竺,佛道昌隆,百年之內自渡成佛者,已多達九人,名聲赫赫。中土各寺之中,當屬皆無寺香火最為旺盛,其可與東庭山全真相比肩。
天下人稱之:東庭山,西皆無。
至茶國滅涼時,茶國皇室終究還是忌憚皆無寺在武林中的高崇地位,因此未被茶、涼兩國戰火波及。
故而寺中的日子,一直以來倒還清閑。
閻浮提是個性子清淡的人。平日裏,只愛去兩肩崖垂釣。兩肩崖,就是當年松鶴和尚撿他回來的地方。
兩肩崖山勢開闊,崖頂至水面高達十丈。白衣閻浮提坐崖頭垂釣,披一蓑笠,魚竿高垂,遠遠一看,如同仙翁。
寺中不許殺生的。釣上來的魚,回寺之前又會被閻浮提悉數倒入懸崖下放生。
寺中和尚背後偷偷給他取了個外號:小太公。
閻浮提倒不在意,樂此不疲。他本願意就如此終老,奈何松鶴和尚對十五歲的他道出了身世。
他一步入塵世。
十五歲之前,他從未下山,不知道山下的世界是何樣。好在,山下的鄉民,對和尚還算友好。
但對這位穿着僧袍,自稱小僧,青絲紮成髮髻的和尚,人們都有些好奇。這打扮,和尚不剃度,明明不就是一個道士嘛。
閻浮提除了不能出皆無寺之外,留髮不留髮,其實沒有人站出來明確要求過。
他也很好奇,皆無寺七殿二十一院,全寺上下八千僧眾,和尚們都是圓溜溜的光頭,只有他一個人頂着青絲。
閻浮提去問松鶴和尚:松鶴師父,我為何不剃度?
因為…松鶴和尚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腦袋,說:方丈說你不用。
他說:那這是方丈對我法外開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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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鶴和尚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聽說,迦藍院有一位,也不用剃度。
之後的日子裏,閻浮提就格外留意迦藍院。他見到了那個和自己擁有一樣“特權”不用剃度的小和尚。
小和尚打量了閻浮提一眼,說:你是他們說的那位小太公吧。
閻浮提點點頭,問道:那你是誰?
小和尚說:我叫修緣,是迦藍院的添油僧。
閻浮提指了指他的髮髻:你為什麼也可以不剃度?
修緣和尚說:方丈師父說我在世間的塵緣未了,煩惱未根凈,故而不要剃度。
閻浮提本來一直沒什麼煩惱,直到他吃完兩碗素麵,打着飽嗝,麵館老闆伸出兩根兒手指頭的時候:
小師父,兩碗面,二十文錢。
完蛋,下山之前,松鶴和尚光顧着給他取名字,忘了給盤纏吶。
好在麵館老闆見他是個小和尚,沒有為難。這座挨着皆無寺邊上的村落,名為苦海鎮。取自皆無寺山前兩塊石碑的碑文:
一出皆無,即入苦海。
苦海鎮上的村民來自茶國九州各地,以前多是怪病纏身,久不能治,跋山涉水來此找皆無寺求醫問葯的。
皆無寺自立寺以來,杏林院的醫僧們每月都會下山一趟,於苦海鎮懸壺濟世,普渡眾生。天下人稱之為:苦海月治。
治好的鄉民中,有發了宏願的,願意自此留在苦海鎮,成了善男信女,餘生供奉皆無寺。
今日便是苦海月治。
幾個哀嚎着的村民被緊急抬到葯廬,醫僧們撥開傷民的衣物,仔細丈量傷口的深度,判斷均是被猛獸咬噬所傷。
村民面面相覷:這是何種猛獸,如此厲害?
為首的醫僧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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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重,道:從傷痕看,這是為老虎所傷。
老虎?村民聽了,更加驚駭。
這幾個傷眾多是採藥的山民,在離苦海鎮的入鎮口不遠的老君山被發現。苦海鎮的族長趕緊吩咐一個村民道:快去立個牌子,凶虎出沒,豎在山口,記住,字寫大點兒。
那一邊,閻浮提已經走上了老君山。
他不知道去哪裏是好,可總不能山下留在苦海鎮。
忽見前方草叢分開,樹枝朝四周倒去,一隻通體雪白的巨虎,肩頭比閻浮提的個頭兒還高,噴着鼻氣,從草叢中走了出來。
皆無寺七殿二十一院,坐落在群峰之間,山中雖也是猛獸如雲,可類如此這般的白虎,閻浮提卻從未見過。
白虎獠牙外露,虎視眈眈,喉嚨里發出低沉的虎嘯,四腳尖爪亮出,一步步逼近閻浮提。
白虎一個縱身撲來,閻浮提足尖一點,身子向後退去三丈。白虎撲空,怒吼一聲,虎軀騰起,又一次撲來。
閻浮提躍起,人在空中倒立,右掌伸出兩指,抵在白虎眉間:
給我,坐下!
白虎身軀滯在半空,筆直下墜,砸塌地上一大片灌木。閻浮提落在三丈外,看着白虎搖晃着腦袋站起身。
白虎張開血盆大口,仰天長嘯,山林震顫。
不服嗎?閻浮提解開扣子,脫下身上僧衣,道:那我就打服你為止。
那一日,苦海鎮的村民聽到老君山中不時傳出龍吟虎嘯之聲。有膽大的獵戶上山打探,只見山中草木伏地,飛沙走石。
老人說,那是老君山的山神下凡伏虎來了。
也有人說,那一日他確實看見有白虎馱着一僧衣少年,從老君山崖頂,一下子躍至對面峰頭去了。
老人說,是了,那就是白虎天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