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落子無情1

10、落子無情1

在大茶朝立國諸戰之中,最為慘烈的一戰,當數是襄陽之戰。

襄陽城的守將納德,出身於北涼皆無寺,以一手禪棋謂之天下一絕。駐守襄陽,以棋法守城,數十年未有露出一處破綻。

涼國有歌曰:納德不走,襄陽無憂。

是的,襄陽城於北涼來說太重要了,將其謂之涼南屏障,絕不為過。兩任守將官,前後數十年的經營,糧草兵員,軍械耗用,北涼無不以襄陽為先。

要不,何以一座襄陽城,拖住茶國二十萬北線軍十年,阻其不得寸土。

一年前,與庸城線的涼軍機動作戰,截擊茶軍大將軍韓漸離於黃石堰,那是一場本可以決定北涼南線襄陽城最終勝負的突擊戰,卻以茶國中軍大帳深夜突圍告終。

突圍黃石堰后,茶國陣前大將軍韓漸離重整三軍,駐軍灞上。

白衣納德獨坐城樓棋室,將一枚黑色鐵棋子在棋盤上往後推了一格。納德喃喃自語道:兩年了,韓漸離終歸是退了一步。不易,不易。

納德所用棋盤,與正常中土所用棋盤的樣式大相迥異。天下棋盤縱橫十九路,可下三百六十一子,而納德的棋盤卻為扇形:

橫二十一路,縱一百零八路,可落兩千兩百六十八子。

納德穩坐於棋盤的弧形區域,以沙場為棋盤,兵甲為棋子,襄陽城則是他的大盤根腳。而他納德自己,則是決定這副棋盤上每一枚棋子命運的棋手。

韓漸離退兵灞上,一退十里。沙場布兵位置發生了變化,局勢又會不一樣。兩軍對壘數十年間,納德從未露出破綻,得益於他對沙場上的每一次細微變化,都了如指掌。

納德傳喚棋室外的親兵,一個時辰內,新的軍令會傳達至各營。

扇形棋盤上,三顆白色棋子重新落子。

退十里容易,進一里卻難。納德走出棋室,站上襄陽城頭。他久居軍營,十幾年間寸步未離開,背影竟有些佝僂。

他負手而立:韓漸離,破軍之策已在我腹中,你,稍等片刻即是。這世上,能與我對奕的,你算得上是第一人。

我有一杯酒,願與君同飲。只可惜,沙場之上,落子無情。

大將軍韓漸離的中軍大帳有外增加了親兵值守,倒不是擔心涼軍刺殺,而是為了擋住前後軍下面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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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們。

退軍灞上之舉,營中將士們無不憤慨。要知道襄陽城前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用自家營中將士們用血、用性命換來的。

一退十里,呵,大將軍是真夠大方。

這些挖苦譏諷大將軍的暗話,也只有幾個老北線的將軍敢說。

丁除昧,執掌陷陣營。每一戰皆是親冒矢石,衝鋒在前,全身無處不是傷痕纍纍,是眾將之中最有資格發牢騷的。

另一位,朱奉將軍,是自二十七歲起便執掌火字營,於今已有三十年矣。

火字營設營之初,本作北線軍的督戰單位。可這位朱奉將軍,每逢大戰親擂戰鼓,死戰不退,硬生生又給北線軍拉練出了個敢死營。

問題是,現在誰去和大將軍商議?說話的將軍是無當飛軍的薛得甲。

這位薛得甲,看着身子骨瘦弱,卻是罕見的天生神力。手中一桿飛雲槊,不知挑飛多少英雄豪傑。

薛得甲要是能武也就罷了,腦子還生得格外靈光,打起仗來鬼點子一大堆,用兵神出鬼沒。故而薛得甲雖不是老北線的一員,卻因為屢立奇功,在老北線贏得一席之位,和老北線的關係相當好。

朱奉是軍中出了名的暴脾氣:是啊,老朱我昨日就去找大將軍理論的,結果被大帳外面的親兵攔了下來。

陷陣營出身的丁除昧天不怕地不怕慣了,一身混不吝,道:中軍大帳有什麼要緊,要我說,咱們幾個就別管三七二十一,硬闖進去,跟大將軍問個明白。

朱奉是個有點火就着的人,道:就是,有什麼可怕的。我們大伙兒在大將軍跟前立個軍令狀,死了無算,就是不能退。退了,老朱我實在沒臉皮去見以往死了的一眾弟兄們啊。

薛得甲一見情勢不對,立馬按住,道:幾個老大哥都在胡說什麼呢,硬闖中軍大帳,論起來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這事兒,得從長計議,得想轍,找人遞話。

想什麼轍?朱奉問道。

薛得甲環顧幾人,緩緩說出那個名字:李信。

哼,是那個毛頭小子啊!聽到李信名字,丁除昧和朱奉二人臉上是同時露出嫌棄狀。

這個李信,是北線軍的監軍,庶吉士出身,別說上陣殺敵,估摸着風大都能把他吹倒。

這倒是其次,主要是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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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一職有越級具折之權。平日裏各營將軍和部眾私下喝個酒什麼的,這個李信是毫不留情面,全都呈報中軍大帳,於是乎,各營的將官免不了一通軍法。

故而這些粗鄙漢子的將軍們私下對長官李信深惡痛絕。

至朝廷下旨,大將軍親臨襄陽,執掌中軍大帳,一體節制北線各部兵馬,北線軍的將官們這才敢喝點酒助助興,監軍李信自知呈報不痛不癢,故而也眼不見為凈,整日裏在自己的賬中看書。

以至於,薛得甲拎着兩壇酒,走入李信的帳中,李信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問道:薛將軍是來找我喝酒?

雖然與薛得甲並無多少交集,但李信對他的印象還是頗有好感的。一來,薛得甲的性子沉默寡言,不愛咋咋呼呼,這就勝過營中大半將官了。二來是薛得甲這人平常也恪守軍紀,是唯獨幾個沒有受過軍法處分的將軍。

薛得甲拍開酒罈上蠟封:李長官,這可是正宗的紹興花雕,很難搞到的。

依靠在書案上的李信合上手中的書籍,道:營中飲酒,可是觸犯軍法的,薛將軍不怕我呈報給大將軍?

說話間,酒倒兩碗,酒香四溢。

薛得甲端起一碗,道:今日也沒什麼李長官了,稱呼一聲李信兄吧,李信兄當真是無趣之人?要辜負了此等美酒。

酒,我勸薛將軍一口也別喝的好。李信用摺扇輕輕按住薛得甲手中盛滿花雕的酒碗,道:不然,薛將軍應該就沒有機會說出你心中想說之事了。

監軍李信走入大將軍的中軍大帳。

面前,一張巨幅行軍地圖拉開掛在兩扇屏風上。

大將軍韓漸離,獨自躺在帳中皮毯上,以手肘撐着身子,目光注視着行軍圖,嘴裏嚼着一隻腌制雞掌,旁邊放着一壇打開了的酒罈。

這就很尷尬。一軍之主帥,不以身作則,還帶頭觸犯軍法飲酒。李信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是李信啊。大將軍頭也不回,道:深夜來此,找我何事?

李信深吸一口氣,權當沒看見腳下酒罈,道:屬下受軍中的將官們所託,和大將軍來商討…

你方才說什麼,軍中將官們所託?大將軍聽到此處,轉過頭坐了起來,打斷李信道:呵呵,李信啊李信,你什麼時候也和軍中的那些殺才們,穿一條褲子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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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此多嬌:百士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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