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仙游潭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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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游寺附近有座仙游潭，亦稱五龍潭，潭水深而發黑，每逢天氣變化，隨着陰暗**，潭中的水光山色變化萬端，常常吸引四面八方的人前來欣賞遊玩。只是今年的正月十五不同了往年，唐朝的都城至天復一年（公元903年）被迫遷都洛陽以後，已經控制了大半個唐境的河南節度使朱全忠，將整個反動勢力也都搬到了洛陽，所以在血雨腥風中掙扎了幾年的長安人民，終於得到了暫時的喘息機會。
初陽的餘暉靜靜地灑在周圍的景色之上，悠悠地渲染出一片金色的光暈。整個長安的空氣仍然透着冷冷的寒，就連輕呼出來的熱氣都似白霧一般繚繞許久方才散去。
我攏了攏自己身上深黑色的夾羽小襖，安靜地觀賞着潭中景色的美麗變化。
潭邊突然顯現兩個姣好的身影，其中一個着淡粉色綢衫，外罩雪白小襖，右發間飾以一隻巨大的淡粉色芍藥花，面容粉嫩白皙，人比花嬌，似十六歲上下；另一人着深紫色長綢裙，外罩同色小襖，發間一隻燦金步搖，隨着身形的擺動輕輕晃着其上的珠玉，芳華美人，年歲十六七八。
我並不想驚擾她們，但也不舍這潭邊風景，所以一個人安靜地退到樹后陰影處，打算等她們都離開后再獨自出來遊玩。
“這些年來，我見多了像你一般被拐來樓里的女子，她們大都無人倚仗，迫不得已才留了下來。可是詠荷你不同，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說不定憑着這一點‘還記得’，終究有機會與自己的家人重逢。”紫衣女子緩緩開口。
“我五歲便與家人走散，十一年來輾轉多個地方，除了仍記得自己的名字以外，我從哪裏來？家中還有何人？我一樣都不記得了。”名喚詠荷的女子淡淡開口，聲音鎮定沉着，完全不似芳華十六待字閨中的嬌羞女兒家，話語婉轉淺吟，似有道不完的悵惘之情。“所以婉衣姐的錢詠荷不能要，詠荷本就是無家可歸的飄萍，即便贖了身也是無處可去，說不定落入另一個拐子的手中，再賣，就真不知道自己又要到哪裏去了。索性樓里的姐妹對我還不錯，且有婉衣姐這般的關懷，詠荷願意留下來。”轉身時將手中一個淡綠色的繡花荷包交給紫衣女子。
婉衣楞了楞，重又將詠荷遞過來的荷包塞還給她，只道：“傻妹妹，你以為我藏這點私房錢容易嗎？你可知道‘煙若樓’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那便是男人的消金窩！良家女子一旦進了這樣的地方便是終身也難洗清污名。你聽婉衣姐的話，在金媽媽徹底將你‘賣掉’前用這些錢為自己贖身。萬一你的家人來找你呢？你就一點不顧念家鄉的親人？”
詠荷微微抬頭望了望天，又低頭望了望潭中變化的景色：“姐姐還記得西院的綠蘿姐姐嗎？”
“自然是記得！我到煙若樓來以前，她曾經是樓里的頭牌。可是世人皆是喜新厭舊之輩，不過半載，來往院中的客人再無人提起過她的名字。她不若其他人一般看得開，自暴自棄，亦再不見客，終於落得被金媽媽遷居到蕭落的西院，日常起居都與我們分開來。”
“姐姐只道是她自暴自棄，可又知曉她為何從此不再見客亦不為自己贖身離開？”
婉衣側頭望着詠荷。
“幾日前我隨金媽媽學習羽衣舞時誤闖過西院，曾見綠蘿姐姐一人獨自倚窗沉思。她見我是生面孔，許是久未與人交談，便向我說起過關於她的一切。她本也是良家女子，父親過世後母親重病在床，唯一的哥哥因家中貧瘠，不得不將她賣進樓來，換得一點維持生計的本錢。她哥哥賣她時曾承諾過一旦生計穩定便第一時間接她回家，不用再在這混雜的場所里陪笑奉承。所以綠蘿姐姐苦心經營，不斷將自己賣笑賣身的錢送回去給她的哥哥。可是當她滿心歡喜地用向金媽媽求來的假期回家省親時，她看到的，是已經買房置地的哥哥，是已經討了老婆生了孩子的哥哥，是害怕鄰里鄉親知道自己還有一個青樓妹妹的哥哥，就連她的母親也迫於哥哥的壓力不敢認她。”詠荷悠悠轉頭望着婉衣，“外人只道是她自暴自棄，不願接客也不願出樓。可又有誰人知道，她前半生接客是身不由己，後半生不出樓是已經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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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游寺附近有座仙游潭，亦稱五龍潭，潭水深而發黑，每逢天氣變化，隨着陰暗**，潭中的水光山色變化萬端，常常吸引四面八方的人前來欣賞遊玩。只是今年的正月十五不同了往年，唐朝的都城至天復一年（公元903年）被迫遷都洛陽以後，已經控制了大半個唐境的河南節度使朱全忠，將整個反動勢力也都搬到了洛陽，所以在血雨腥風中掙扎了幾年的長安人民，終於得到了暫時的喘息機會。
初陽的餘暉靜靜地灑在周圍的景色之上，悠悠地渲染出一片金色的光暈。整個長安的空氣仍然透着冷冷的寒，就連輕呼出來的熱氣都似白霧一般繚繞許久方才散去。
我攏了攏自己身上深黑色的夾羽小襖，安靜地觀賞着潭中景色的美麗變化。
潭邊突然顯現兩個姣好的身影，其中一個着淡粉色綢衫，外罩雪白小襖，右發間飾以一隻巨大的淡粉色芍藥花，面容粉嫩白皙，人比花嬌，似十六歲上下；另一人着深紫色長綢裙，外罩同色小襖，發間一隻燦金步搖，隨着身形的擺動輕輕晃着其上的珠玉，芳華美人，年歲十六七八。
我並不想驚擾她們，但也不舍這潭邊風景，所以一個人安靜地退到樹后陰影處，打算等她們都離開后再獨自出來遊玩。
“這些年來，我見多了像你一般被拐來樓里的女子，她們大都無人倚仗，迫不得已才留了下來。可是詠荷你不同，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說不定憑着這一點‘還記得’，終究有機會與自己的家人重逢。”紫衣女子緩緩開口。
“我五歲便與家人走散，十一年來輾轉多個地方，除了仍記得自己的名字以外，我從哪裏來？家中還有何人？我一樣都不記得了。”名喚詠荷的女子淡淡開口，聲音鎮定沉着，完全不似芳華十六待字閨中的嬌羞女兒家，話語婉轉淺吟，似有道不完的悵惘之情。“所以婉衣姐的錢詠荷不能要，詠荷本就是無家可歸的飄萍，即便贖了身也是無處可去，說不定落入另一個拐子的手中，再賣，就真不知道自己又要到哪裏去了。索性樓里的姐妹對我還不錯，且有婉衣姐這般的關懷，詠荷願意留下來。”轉身時將手中一個淡綠色的繡花荷包交給紫衣女子。
婉衣楞了楞，重又將詠荷遞過來的荷包塞還給她，只道：“傻妹妹，你以為我藏這點私房錢容易嗎？你可知道‘煙若樓’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那便是男人的消金窩！良家女子一旦進了這樣的地方便是終身也難洗清污名。你聽婉衣姐的話，在金媽媽徹底將你‘賣掉’前用這些錢為自己贖身。萬一你的家人來找你呢？你就一點不顧念家鄉的親人？”
詠荷微微抬頭望了望天，又低頭望了望潭中變化的景色：“姐姐還記得西院的綠蘿姐姐嗎？”
“自然是記得！我到煙若樓來以前，她曾經是樓里的頭牌。可是世人皆是喜新厭舊之輩，不過半載，來往院中的客人再無人提起過她的名字。她不若其他人一般看得開，自暴自棄，亦再不見客，終於落得被金媽媽遷居到蕭落的西院，日常起居都與我們分開來。”
“姐姐只道是她自暴自棄，可又知曉她為何從此不再見客亦不為自己贖身離開？”
婉衣側頭望着詠荷。
“幾日前我隨金媽媽學習羽衣舞時誤闖過西院，曾見綠蘿姐姐一人獨自倚窗沉思。她見我是生面孔，許是久未與人交談，便向我說起過關於她的一切。她本也是良家女子，父親過世後母親重病在床，唯一的哥哥因家中貧瘠，不得不將她賣進樓來，換得一點維持生計的本錢。她哥哥賣她時曾承諾過一旦生計穩定便第一時間接她回家，不用再在這混雜的場所里陪笑奉承。所以綠蘿姐姐苦心經營，不斷將自己賣笑賣身的錢送回去給她的哥哥。可是當她滿心歡喜地用向金媽媽求來的假期回家省親時，她看到的，是已經買房置地的哥哥，是已經討了老婆生了孩子的哥哥，是害怕鄰里鄉親知道自己還有一個青樓妹妹的哥哥，就連她的母親也迫於哥哥的壓力不敢認她。”詠荷悠悠轉頭望着婉衣，“外人只道是她自暴自棄，不願接客也不願出樓。可又有誰人知道，她前半生接客是身不由己，後半生不出樓是已經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