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諾言
為什麼？大抵是因為心虛與愧疚。
因為言致一直都對喬念念情深一片，可是若沒有那次意外，喬念念身上沒有發生穿越的故事，她記得的言致是什麼樣？
應該僅僅只是年級第一這個名號而已。
在她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裏，她從不曾為言致做過什麼，甚至從來不知道他的心意。
一個這樣的喬念念突然出現在言致面前，他會怎麼樣呢？喬念念不太敢想。
她望着窗外輕輕嘆氣，道，“因為，我在言致的記憶里，也只是一個幾乎失聯的人，穿越……，或許只有我一個人經歷。”
“一個近乎陌生人的喬念念，怎麼出現在他面前？可是我又想要照顧他，陪着他。所以思來想去，作為一個陌生的護工好像最合適。”
“我知道了，我會幫你的。”林子謙應聲，不再去看喬念念。
總共長達十個小時的飛機，讓兩個人到達德國的時候非常疲憊，而且已經是午夜，林子謙安排好來接機的人直接帶着他們去了住處。
“林子謙，我們明天再去醫院嗎？”
“當然了，言致也需要休息的，當然了，做了這麼久飛機的我們，更需要休息。”
好吧，似乎也對，喬念念點點頭，去了這個公寓的另一個房間。
第二天一早，林子謙起床時，喬念念已經穿好了一身護工的衣服。
“凱文這麼早就給你送過來了？”林子謙問道，因為這是他昨天下飛機之前才交代的。
“對，我們走吧。”
“額，吃點早餐再去吧。”
“嗯，好。”
兩人還是又吃了早餐，這期間正好林子謙喊了司機過來，兩人到達醫院的時候，剛剛八點半。
但不巧，言致這時吃了葯，睡下了。
護士轉告了喬念念與林子謙，他們進去時便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音，當喬念念看到病床上那張熟悉的睡顏時，她的腳步卻似灌了鉛一樣沉重，再不敢向前。
林子謙走到床邊坐下，轉頭看到距離病床直有兩米遠的喬念念，皺了皺眉，“你站在那裏幹什麼？”
“我沒事。”喬念念輕聲應道，朝林子謙擺了擺手，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走到病床前。
言致睡的很熟，只是時間不長，約摸十點多，他就醒了。
坐在言致另一側的喬念念注意到后，即刻驚坐而起，林子謙注意到喬念念的動作后才發現言致睡醒了。
“你，要喝水嗎？”
聽到這聲音，言致循聲看去，入目便是護工打扮的喬念念，可是這個聲音與僅露出的眼睛，太過熟悉。
看到言致如此盯着喬念念看，林子謙開口道，“言致，這段時間我幫你請了一個護工，之前我不在，你推了就推了，但是現在我來了啊，讓護工照顧你。”
“其實不用的。”
“你說了不算。”林子謙應道，又接着道，“她也是中國人，照顧你很方便。”
喬念念也連連點頭，又問言致，“你要坐起來嗎？要不要喝水？”
這聲音……，言致又看了喬念念片刻，才點點頭。
喬念念幫他調整了一下病床的角度，又倒了一杯溫水拿過來，可是遞給言致后，又稍顯局促，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林子謙坐在一旁，此刻竟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言致喝了一些水，放下杯子時，還是看着喬念念問道，“怎麼稱呼你？”
幾乎未多思考，喬念念應道，“諾言，叫我諾言就可以。”
聽到這話，言致不自覺的垂下了眼瞼，點了點頭，林子謙卻為他們兩個人感到了緊張，他也說不出是為什麼，可這氣氛委實彆扭。
到了第二天，林子謙並未再和喬念念一起來，只有喬念念一個人來照顧言致。
他們的話依然不多，可是喬念念十分細心，只要言致稍微一動，亦或是一個眼神，她就知道言致要做什麼。
午飯後，言致想要去床邊坐一會兒，外面天氣實在很好，喬念念便陪着他一起過去。
“諾言，你怎麼會到這邊做護工？你平時都住在哪裏，我的意思是，你做這份工作方便嗎？”言致問道，雙眸卻看着遠處的景緻。
喬念念反應了片刻才意識到言致是在問她，回答道，“很方便，平時我和林子……，我和林總一起住，平日我待在中國廣州。”
言致點頭，可是心中那個答案已然確定了，可是他不知道喬念念為什麼會來，更不敢問。
“你和林總關係真的很好，他對你的病情很上心。”
“是啊，幸好還有林子謙。”言致道，露出一個笑容來。
看着言致的笑，喬念念卻只覺得心上好像又被扎了一下，陣陣刺痛，“還有三天，你的手術就要來了，是嗎？”
“是。”
“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等着做手術，是什麼感覺？”喬念念下意識問道，眼眸又有點泛紅，可是看到言致怔住的神情，她才意識到好像有些說錯話了。
“抱歉啊，我只是有點擔心，怕你一個人待了那麼久會心裏憂鬱。”
“沒事，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沒有顧慮，沒有懼怕，也沒有焦躁。”
“自從你和林子謙來了之後，好像這邊的天氣都變好了，真好。”言致說道，迎着陽光看窗外，正好飛過幾隻白鴿。
喬念念一直看着他，此刻陽光打在他的臉上，顯得那個笑容更加燦爛了一些，可她紅紅的眼眶還是更加濕潤了。
“那就好……，我去一下衛生間。”喬念念道完，轉身走出了病房。
她出去后，言致的笑容淡下許多，他想要生，可也怕死。
但言致不想要身邊的人也陪着他一起擔驚受怕。
第三天，林子謙依舊沒有過來，第四天，他來了，與喬念念一起陪了言致一整天，三個人談笑間，十分和諧。
第五天，也是言致手術前的最後一天，喬念念與林子謙依然是一起過來的。
可是，言致越是與他們兩個人交談輕鬆，喬念念就越是覺得煎熬，以及后怕。
午後，喬念念獨自出去了很久，直到林子謙來尋她。
“你出來好久了，諾言護工，還是擔心啊。”林子謙問着，以及也嘆口氣坐在喬念念身側。
喬念念趕緊抹了下眼睛，戴好口罩，好一會兒才道，“肯定會擔心，而且……”
“我好像跟你講過，我記憶里的兩次穿越，最後的結果都是……”
喬念念沒有再說下去，可是林子謙知道她沒說出口的話，他又嘆了口氣，可是隨即又看向天際，道，“你也說了，那或許是一個平行的時空，你看，你和言致之間的事，在那個時空裏與現在的世界裏都是相反的，所以，關於那個結果，或許也會截然不同，言致手術會成功的。”
“希望真的像你說的這樣。”
“我也希望。不對，是一定是這樣！走吧，回去吧，再不回去，你這可算工作時間摸魚了，護工。”
“好。”
兩人回到病房，陪着言致直到晚上，不過，言致讓喬念念先離開，因為言致說要單獨跟林子謙說幾句話。
喬念念的身份，只是護工，也只得先出去，等在了病房外面。
她等了很久，林子謙才出來。
而且，林子謙顯然哭過，他坐到喬念念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卻久久未開口。
“你這樣……，我挺害怕的，林子謙。言致說了什麼嗎？”
又過了片刻，林子謙揉揉眼睛，道，“喬念念，其實，言致早就認出你了。”
“你說什麼？”
“他早就認出了你，你是他藏在心中十幾年的人，你的聲音，他早就聽出來了，只是他想着既然你不想以真面目面對，所以言致也想配合你。”
“他說，很感謝你過來照顧他。”
聽完這些話，喬念念眨眼之間，就落下了一滴圓滾滾的淚珠，心中的空蕩如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她的胸腔攪的生疼。
喬念念彷彿定格住，只有不斷落下的淚珠在顯示着她不是一尊雕像。
“他……，還有什麼話留給我嗎？”
林子謙不敢再去看喬念念，他想起言致最後的話，只是搖了搖頭，道，“你進去看看他吧。”
之後，林子謙就離開了這裏，喬念念獨自一人又在外面坐了許久，直到她收拾好心情，她才又推開了言致病房的門。
這時已經過去很久，言致病房內已經關了燈，病床上的言致呼吸很是平穩。
喬念念藉著月光慢慢走到他床邊坐下來，黑暗中言致的輪廓略顯模糊。
因為言致睡着，喬念念並未發出任何聲音，可是想到明天言致就要再一次進入手術室，喬念念就壓抑不住心中深處的擔心與后怕。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撫過言致的面容，想要更清晰的感受他的存在。
喬念念無聲的落淚，最後還是站起身，輕柔的親吻了言致的額頭、眼角、鼻尖與唇。
只是她滾燙的淚水早已在黑暗中滴落在言致的臉頰，他全都感受的到。
在喬念念的唇離開的那一刻，她在黑暗中看到言致深邃的雙眼也倏然睜開。
就在喬念念愣住的瞬間，她的腰與後腦勺被一雙有力的手攬住，言致模糊的輪廓瞬間變的清晰，她也又閉上眼睛。
一個長吻之後，喬念念再一次看着眼前與她四目相對的男人，終歸開口道，“你進手術室之前，我還有幾句話想要跟你說。”
“你說，我在聽。”
“我一直……，我和林子謙，你父母，還有郭教授他們，都在等你回去，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出手術室，可以答應我嗎？”
言致嗓音暗啞，他只是抬手先擦了擦喬念念的淚水，最後應道，“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