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暴雪

第75章 暴雪

“啪”的一聲,車門關上。身後那輛黑色的GTR擦着林微夏呼嘯而過。夜色黑黢黢的,一陣凜冽的風吹來,林微夏不自覺地抬手拉了一下裹着的圍巾,將大半張臉遮住,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她大概沿着夜路走了七八分鐘,邱明華開着一輛車從身後追了上來,最後讓林微夏上了他的車。

林微夏坐在車內,邱明華看着她安靜不吭聲的模樣嘆了一口氣,開始念叨。林微夏靠在車窗,瞥見他的嘴唇一張一合,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車子開到一半,半道下起了瓢潑大雨,白辣辣的一片,整座城市陷入一片濕氣,車窗沒關緊,有雨珠打在臉上,涼冰冰的。

林微夏想起剛才班盛那個厭惡的,不耐煩的眼神,他每一個人表情和肢體動作都在表達:離我遠一點。

想到這,心臟一陣一陣地抽疼,有些呼吸不過來。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后,雨勢收歇,仍下着雨。林微夏打開車門,一陣濕氣斜斜地撲在身上,她低聲沖邱明華說了聲謝謝,頭也不回地一頭扎進雨里。

邱明華正斜着身子費力地往後座拿傘,見林微夏淋着雨,着急地喊:“你不要傘嗎?”

林微夏雙手插在大衣口袋,淋着雨往前走,費力地伸出一隻手頭也不回地往後擺了擺。

回到家,打開暖氣,林微夏被淋濕了大半,在外面凍得唇色發白,她鑽進房間裏收拾好衣服走到浴室。

打開熱水器開關,花灑立刻傾瀉出如柱的熱水,滾燙的熱流澆在皮膚上,緊繃的神經得到了舒緩。

洗完澡出來后,整個人舒服很多,她倒了一口熱水,溫吞地咽了下去,盛夏呼哧呼哧地跑過來,試圖往她身上撲。

玻璃風線杯放在桌上,林微夏蹲下來,一把抱住小狗,把臉側貼在它毛茸茸的腦袋上,出神地望着某一個點,一滴晶瑩的眼淚滴在手背上。

睡覺前,林微夏從枕頭裏摸出手機點亮屏幕,空空如也,班盛沒再發一條消息過來。

次日,林微夏醒來,昨晚種種不愉快的情緒得到睡眠的消解,又因為一早照進窗檯的陽光而感到舒服。

林微夏早上給自己做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奶咖,人在白天的時候也更為清醒,她一邊緩慢地嚼着三明治,一邊回想着昨晚的發生的事情。

昨晚她的個人情緒比較重,現在理智回攏,當時班盛的反應不太對勁,像是對什麼過敏,產生應激反應一般。

林微夏不敢胡亂猜測和下論斷,她喝了一口咖啡后,拿着手機找到那個黑色的頭像,開始在對話框編輯信息:

拇指按動打出“我們需要談談”,想發送,但又想起昨晚班盛那個眼神,心口一窒,重新編輯。

xia:【我們需要談談,如果你覺得沒必要,就算了。】

消息發出去,林微夏至少以為會有一個回應,但沒想到如石沉大海一般,那個黑色的頭像沒再出現過小紅點提示。

上下課,或跟人一起小組作業的時候,林微夏忍不住猜測,班盛是看見了消息已讀不回,還是沒有看見。

但理智告訴她,他們生活在現代,或多或少都需要有用到手機的時候。

他應該看到了,覺得沒有談的必要。

在得出這一結論時,林微夏正記着筆記,紅色的水筆在紙上劃出重重地一道痕迹,這頁謄抄的筆記算毀了。

林微夏嘆了一口氣。

現在是12月份,京北短暫地放晴幾天後,再次迎來大幅度的降雪。自那晚之後,林微夏再也沒見過班盛,伴隨着降雪,他這個人憑空消失在她的世界一般。

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好像一場夢。

好像他一直待在美國,從來沒有回來過一樣。

林微夏和門紫上課時間碰得上的話,會一起去食堂吃飯。兩人面對面地坐在人聲鼎沸的餐廳里,門紫瞥見她頻頻走神,語氣關心:

“寶貝,你怎麼啦?”

林微夏扯了一下嘴角,看見門紫眉眼止不住地開心,反問道:“你怎麼了,什麼事這麼開心?”

一提起這個,門紫一下子轉移了注意力,她用手拖着腮,原本那雙嫵媚銳氣的眼眸此刻鍍了點柔和的光,笑着說:

“你那個朋友還挺難追的,但他挺有意思,正直又純情,很難不讓人起征服欲。”

林微夏明白過來,點點頭,說道:“但他人很好,你也別小瞧他,你倆說不定是他降伏你,把你給收了。”

門紫拖着腮的拇指來回摩挲着白皙的下頜邊緣,眯眼回想了一下昨天的場景,重複道:“不會吧,他真的好玩。”

門紫最近接了個活,是拍京大警校的宣傳片,巧的是拍攝地點正好是寧朝的學校。當門紫帶着第三方團隊進入警察學院的那一刻。

她聞到了濃烈的荷爾蒙味道,一支方陣從她身上經過,朝氣蓬勃的大學生穿着烏藍色的作訓服踢着正步整齊劃一地從身邊經過,他們整齊劃一地念着口號,額頭上的汗水順着下頜流下來,也沒有人伸手去擦,嚴格遵守着紀律。

扛着攝像機的男生調侃道:“門姐,別看了,眼睛都直了。”

門紫嘆了一口氣,說道:“從今天起,我的口味就這種了,有肌肉的,穿制服的,長得還帥。”

“門姐,你別看他們現在看着挺帥,私下裏一個個糙得不行,不愛洗澡,臭襪子一堆,一身的汗臭味。”

門紫伸出一根手指擺了擺,皺起好看的眉:“找打啊,不要打破我的幻想。”

校工作人員很快接待了他們,一行人來到拍攝現場。其實拍短片無論是從拍攝,還是剪輯後期,除了必要的兩個助手外,其他的環節都是由她一人完成。

他們來到訓練場取景,剛好趕上大二三班的學生正在進行大拉練,門紫立刻給了身後的助手一個眼神。設備打開,攝影機紛紛對着他們運鏡拍攝。

隔着重重人群,門紫一眼看到了最後一排左邊第三個男生——寧朝。他穿着藍色的作訓服,身材高大,側臉線條硬朗,身上不羈的氣息明顯。

門紫舉着攝像機移了過去,他們匍匐前進,一路掃清障礙,她也貓着腰一路跟拍。寧朝雙手趴在地上,保持着匍匐前進的姿勢,教官的口號一聲沒下,他們就不能動。

維持着同一個姿勢的時間久了,肌肉開始感到酸痛和發僵,寧朝竭力隱忍着,額頭的汗順着臉頰滴落下來,本來就忍得難受,他忽然感到一陣溫軟的香氣呵到自己臉上,跟一隻小動物一樣,帶着撩撥人的氣息。

寧朝下腹一陣發緊,渾身的躁意被勾了出來,臉上又更癢了。眼睛一轉,對上一張妖艷的臉,門紫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寧朝深吸了一口氣,他什麼都做不了,但也不能受這女的擺佈,他的眼神含着警告。兩人一來一回地纏了好幾次,到後面,門紫看他氣得咬了一下后槽牙,怕他真的生氣,急忙見好就收。

中場休息的時候,寧朝背靠在一棵胡楊樹前,他手裏拎着一瓶礦泉水,大冷天的,外套搭在旁邊,他只穿着一件短袖,手臂肌肉線條緊實,仰頭喝水的時候,喉結滾動,不斷有水滴在鎖骨上,漆黑的眼睫有一點汗濕,透着一股野勁。

門紫背着手朝他走過去,站在男生門前。寧朝擰緊瓶蓋,眼皮瞭都沒瞭一下,把她當空氣。

“嘖,我剛才拍到你的腹肌了,現在剛傳到手機上。”門紫拿起手機煞有介事地打開來正要欣賞。

寧朝臉色發沉,伸手就要奪她的手機,被門紫靈敏地躲開,一臉挑釁地看着他。男生直接攥住她的手腕,不自覺地加重手裏的力道,咬牙丟出一句話:

“你一女的,知不知羞?”

“色乃人的本欲,我不僅不知羞,我半夜想男人的時候還要循環播放這段視頻,哎,真好,裏面還有你的喘息聲。”門紫笑嘻嘻地說道。

門紫以為寧朝會訓斥她,或者像上次一樣,直接把人反手捆住。但她沒想到的是,說完這段話后,寧朝那張看起來正經又神聖不可侵犯的臉忽然變紅,根本也是紅的。

她很想伸手去摸一下那耳根到底有多燙。

……

林微夏聽完門紫的口述后,什麼也沒說,直接給小門豎了個大拇指。兩人吃完飯後在食堂門口分別,門紫回她的工作室剪片子,而林微夏去了圖書館溫習功課,兩天後有一場專業課水平測試。

周五,林微夏正在宋以航家的治療室給他上課,快結束的時候,宋以航突然把手裏的玩具擲到地上,站起來跑到窗邊,踮起腳尖往外看。

林微夏神色疑惑地看過去,原來是下雪了。

白色的雪花似鵝毛,紛紛揚揚地飄在半空中,頃刻將石灰色的大地覆蓋住,變成銀白色。林微夏看了一眼時間,抱着課本走出去,人站在客廳里,阿姨照例端來一杯熱氣騰騰的水。

林微夏低頭把手機,鑰匙塞包里,接過水杯,咽了幾口水后把杯子還給阿姨,說了聲謝謝,拿起圍巾和包就要往外走。

“林老師,今天中午留這吃飯吧,外面正下着雪呢,一時半會兒這路也不好走。”

“不了,我下午還有一場考試。”林微夏笑着婉拒。

林微夏轉過身,抬腳走了兩步,發現衣擺被人拽住,一回頭,是宋以航,他拉着林微夏的衣服不肯鬆手,低頭看着地板。

“看來小少爺也想留你呢。”阿姨笑着勸道。

林微夏正左右為難着,旋轉樓梯傳來一道低淡的聲音,似煙霧,宋以航叔叔也就是宋致衍站在那裏開口:

“雪天路滑,林老師不嫌棄的話可以留下來一起吃個午飯。”

話已至此,再推卻就是矯情了,林微夏應了聲好。

午餐準備得很豐盛,宋致衍吃飯的時候基本不說話,如他本人一般冷淡嚴肅,林微夏呢,低頭吃着飯,隨意地夾着菜,看到轉盤裏轉過來的芹菜牛肉,視線頓住。

再一次想起他。

因為腦海里想起某個刻意忽略的人,胸口微滯,林微夏吃了一點飯沒什麼食慾,便放了筷子。飯後,林微夏走到宋家後院散步。

他家的後花園很大,一個木馬立在中央,它身上被厚厚的白雪覆蓋住,只露出一雙眼睛,像個迷你版的雪人。

後院栽了血薔薇,蔓延在腳下。不斷有雪落在肩上,林微夏看着遠處發怔,她從口袋摸出上次班盛留下的萬寶路和打火機。

打開一看,紅白硬裝的煙盒只剩下七根煙,倒出一根煙,林微夏咬在嘴裏,她拿着班盛的打火機開始點煙,橙紅色的火燃起,瞬間又被風撲滅。

如此反覆。

心中不免有些光火,倏地,一隻寬大修勁的手掌伸了過來,把風擋住,視線瞥見一截棕色格紋大衣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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