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距離加茂憐說自己要“再想想”已經過去了一周,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要想什麼,只是習慣性的謹慎讓他總習慣將一切都盡在掌握后,才做出重要的決定。
雖然後來禪院甚爾也沒提,但這傢伙以流氓般的速度侵佔了加茂憐的公寓,用食物填滿了少年的壁櫥和冰箱,甚至將自己的衣服塞進了憐的衣櫃,就算自己住在隔壁,也會無賴地蹭加茂憐的浴室,出來又不好好穿衣服,企圖用美色勾引少年。但少年心硬如鐵,在自己想明白之前,一點兒沒讓他得手。
最後一日三餐都窩在加茂憐客廳的茶几前,大部分時間他們會點外賣,偶爾男人心情好會親自下廚,加茂憐點什麼他就能做什麼。
加茂憐問他:“你們牛郎店還培養這種技能的嗎?”
禪院甚爾沉默一瞬:“誰告訴你我在牛郎店干過?”
“啊,不是嗎?”加茂憐很沒禮貌地發出驚訝的聲音,“因為無論如何,你這張臉和油嘴滑舌的個性,總給人一種‘這傢伙客人很多’的印象。”
“……”當時禪院甚爾的臉黑出了新高度。
……
今天如同往常,又是加茂憐難得沒有課的星期日,禪院甚爾大清早就翻窗進來,熟練地走進廚房給少年做早餐。
加茂憐起床后,兩人就坐在客廳地毯上各干各的事,一人坐一頭,氛圍卻格外和諧。
等憐處理完一周的郵件和作業后,禪院甚爾握着手柄,已經將他玩了好幾天的遊戲通到了BOSS關卡,等待地圖加載的過程中偏頭看了一眼少年。
“換張碟?”男人暫停了畫面,低頭在新買的一大堆遊戲裏找雙人可玩的。
“你先通關。”加茂憐低頭看筆記本電腦,“我還有點東西沒弄好。”
甚爾噢了一聲,將注意力轉向了遊戲。
加茂憐悄悄鬆了口氣,輸入暗網地址,再輸入自己的登錄名“孔雀”,敲了下回車。
網絡之下隱藏的大門向少年打開,無數的加密信息湧入他的電腦中。
他快速地點擊搜索框,第一個詞輸入盤星教,出來的都是盤星教的介紹,沒有委託信息。
他又換了個詞,天元,也都是普通情報,沒有相關委託信息。
加茂憐頓了頓,試了試“星漿體”和“天內理子”,這下頁面更加空曠了,前者還有和天元相關的零星字句,後者則一片空白。
幹完流程,加茂憐又悄悄地關閉了網頁,瞥了一眼地毯另一頭的禪院甚爾。
上輩子這傢伙的死亡就是因為星漿體事件被五條悟反殺,如果要讓這傢伙遠離這樣的命運,就必須在源頭上制止這場不幸的委託。
加茂憐大概知道天元同化的時間在06年春天,具體時間記不太清,畢竟上輩子出事的時候,他根本不在日本,再加上記憶太久遠,他就是超人也沒辦法把每一件咒術界大事發生日期記在腦海里。
“看我幹什麼?”禪院甚爾忽然開口,他眼睛好像長在了側面,對少年的目光非常敏感。
加茂憐猶豫了一會兒說:“你最近不要接任務。”
“啊?”男人疑惑地問,手指在手柄上飛出了花,一邊躲避BOSS的攻擊,一邊還能和加茂憐聊天。
“就算是孔時雨用三千萬誘惑你你也別接。”加茂憐頓了頓,“三千萬你想要我也可以給你。”
話音落下,只能聽見電視機音響絢爛的音效,刀光劍影,丁鈴噹啷。
“聽到沒有。”少年用腳尖踹了踹禪院甚爾,有些着急,“反正這兩個月你都別接任務。”
他還沒來得及收腿,腳踝就被男人抓在了手裏。
“這麼霸道。”禪院甚爾饒有興趣地偏頭,“你想包我啊?”
憐:“……”他的腳踝被帶着粗繭的指尖輕輕摩挲過,很癢,他掙脫了一下,手柄一歪,遊戲人物被BOSS砍了一刀。
少年偏過腦袋,硬着頭皮呼出一口氣,“可以,我包你,但是你別接委託。”
禪院甚爾輕笑一聲,“包我三千萬可不夠,我市場價很貴的。”
他曖昧地揉了揉加茂憐的小腿,又被踹了一腳。
加茂憐氣呼呼地盤起雙腿,瞪着這傢伙。
“開玩笑的,我把孔時雨都拉黑了,近幾個月一點兒都不想工作。”男人扔了手柄,眼角帶着輕佻的笑意,他湊近少年,捏着他的下巴,“倒是你,什麼時候給老子答覆。”
“……沒見過這麼逼着人答應的。”加茂憐嘖地推開他的臉,又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抓住了手腕。
其實只要少年想掙脫,是完全能夠把禪院甚爾踹到客廳那頭的,但他遲疑了一秒,然後就被天與咒縛徹底扣住動不了了。
禪院甚爾湊近,在加茂憐驚慌的目光中頓了一下,彈了彈他的腦門。
“給你三天時間。”他指尖點着憐柔軟的唇角,眸色深沉,“別讓我失望,小鬼。”
禪院甚爾極具壓迫感的身軀撤離,加茂憐將臉埋進了抱枕里,蹭了蹭嘴角酥酥麻麻的癢意。
屏幕上,男人操縱的角色站在原地挨了BOSS十三刀,殘血反殺倒地不起,遊戲響起降調的失敗聲,畫面變灰,一滴血濺在中央,血紅的提示字亮起——
【重新開始】
【返回菜單】
禪院甚爾懊惱地嘖了聲。
·
周一,加茂憐的課從早到晚排滿了,上得頭暈目眩。
禪院甚爾完成任務從東大游泳社團離開后,整個人呈現和憐完全不同的生活狀態,閑得要死。
他現在賭馬也不愛去了,就天天待在加茂憐家裏玩遊戲看漫畫,其他時間則像個保姆一樣,給家務能力為零的小鬼打掃衛生做飯。
加茂憐好幾次回家,一眼就看見穿着泡麵贈送的粉色兔子圍裙的強壯男人,要麼站在自家客廳拽着拖布,拖早上他打翻在地上沒收拾乾淨的橙汁殘留物,要麼站在廚房裏嘴裏叼着煙單手顛鍋,偏着頭耷拉着眼皮告訴他今天中午吃漢堡肉和青椒釀雞蛋。
詭異到讓人懷疑是不是穿越了平行世界,或者這男人什麼時候被外星人抓走改造了腦袋,把控制脾氣的開關掉了個方向。
“我不吃青椒。”少年聽見就皺眉。
“不吃也得吃。”禪院甚爾冷漠地揚起嘴角,鏟子鋥的一聲敲在鍋邊,像是威脅,“塞都給你塞嘴裏去。”
好吧,沒被改造腦袋,這傢伙大部分時候還是那麼混蛋。
中午匆匆吃完午餐,下午加茂憐又得出門上課,禪院甚爾不爽地盯着他,滿臉都是“你非要這個狗屁學歷不可嗎老子一次委託有幾千萬養你不成問題”。
加茂憐愛憐地拍了拍禪院甚爾的狗頭,趁這傢伙驚詫的瞬間關上了門。
禪院甚爾站在玄關,煩躁地撓了撓後腦勺,剛轉身,兜里的電話響了。
他拿出來瞥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甚爾聯繫人少得可憐,除了加茂憐就是伏黑那邊的人,他盯着這串號碼,心想不會是孔時雨這傢伙發現自己被拉黑后,又註冊一個手機號打的吧。
男人隨手接通,“喂?”
“……”
電話那頭傳來滋滋的電波聲,好幾秒都沒人說話。
禪院甚爾皺了皺眉,剛想掛斷,一個女人在電話里開口了。
“禪院……甚爾,是嗎?”
很難形容這個聲音,就好像是膩人的糖果在陰暗悶熱的地方融化,發出潮濕又粘稠的味道。
“有事?”禪院甚爾很不客氣。
“我想請你幫我暗殺一個人。”對面也開門見山。
“哦,不巧,最近不接工作。”禪院甚爾毫無感情地說了一聲,拎着手機去收拾客廳茶几上的碗碟。
這時候對方又開口了,“五千萬怎麼樣?”
“不怎麼樣。”男人說,“別廢話了,五億都不接。”
就在他以為對方放棄時,女人輕笑了一聲,“那我給你十億。”
如此高昂的數額讓禪院甚爾頓了頓,他皺着眉,“殺人?特級術師?”
“不,只是一個普通人。”電話那頭說,“一個小姑娘,只要能在後天下午日落之前殺掉目標,十億円準時打到你的賬戶。”
“……”男人沉默幾秒,緩緩開口,“抱歉,不接,掛了。”加茂憐讓他別接,看那小鬼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不知道瞞着他什麼,不過還是聽他的好,不然生氣了又得哄。
“等等。”女人幽幽地開口,“我再送一些你想知道的情報。”
“我想知道的情報?”禪院甚爾嗤笑一聲,“我怎麼不知道我有什麼想知道的情報?”
“有關加茂家那個大少爺的情報。”女人話裏帶着一絲甜蜜的笑意,“你不想知道,他被誰盯上了嗎?”
禪院甚爾微微沉下臉色,“什麼意思,你是誰?”
“什麼意思當你完成委託后自然會知道了。不過我是誰你應該很熟悉的,禪院。”
“……”男人板著臉沒說話。
“我們之前合作過,不記得了嗎?”電話那頭緩緩地說,“盤星教那次,多謝了你們,沒有你的幫忙,不可能這麼快促進天元同化的需求,導致咒術界那群傢伙手忙腳亂破綻百出——”
她頓了頓,“怎麼樣,現在對委託還有興趣嗎?”
禪院甚爾踩着客廳里軟綿綿的長毛地毯,他盯着地毯上散落的幾張遊戲碟,又是憐那小鬼,拿出來又不收拾,每次在地上堆一大摞,最後到處找東西……
“內容是什麼?”半晌后,男人低沉着聲音開口,眼裏醞釀著濃烈的殺意。
他說過,最討厭有人威脅自己,更別說還把加茂憐拉了進來。無論接不接任務,這人都別想活着。
“在後天日落之前,暗殺星漿體天內理子,阻止她和天元同化。”
·
加茂憐下午收到了橫濱那位偵探先生的郵件,江戶川亂步告訴他調查已經初見眉目,本來他想親自來東京看一看,但偵探社的夥伴都沒空陪他,他不會搭電車,所以需要加茂憐親自去一趟橫濱,供他進行更準確的側寫推理。
加茂憐看到“不會搭電車”幾個字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他高價找的這傢伙真的靠譜嗎?
不過他還是看了看課表,這個星期只有周三下午沒課,於是兩人約定了後天下午四點在橫濱某個咖啡廳里見面。
晚上回家,禪院甚爾罕見地沒在他公寓裏,加茂憐本來想和禪院甚爾說這件事,順便問他要不要去橫濱玩一趟,敲了敲隔壁的門也沒人。
就在他站在樓道口,皺着眉準備給這傢伙打電話的時候,電梯升上來,在他身後打開。
禪院甚爾拎着一大袋打包好的料理走出電梯,看見加茂憐的時候愣了愣,“回來了?”
“今天吃外賣啊。”少年偏頭打開了自家的門。
男人跟着他進來,將東西放在玄關柜子上,彎腰換上拖鞋。
兩人默契地走近廚房,甚爾從櫥櫃裏拿出盤子,加茂憐解開膠袋,將料理倒進餐盤。
他們配合得非常流暢,在此之前已經做過無數次。
“哦,對了,後天下午。”加茂憐正將盤子端着走進客廳,他背對着禪院甚爾,以至於沒看見男人動作明顯地卡了一下。
“後天下午怎麼了?”
“我要去橫濱見那個幫我查線索的偵探。”加茂憐放上碗筷,回頭看甚爾,“你要一起去嗎?”
禪院甚爾思考了兩秒,“不去。”
加茂憐揚眉。
“我要把BOSS打通關。”禪院甚爾理所當然地坐在加茂憐對面,捏着筷子,臉上揚起痞氣的笑,“怎麼,離開我幾小時就受不了?非要我跟着一起去?”
“誰說我非得讓你一起了!”加茂憐瞪着他,“你這人講講道理好不好,邀請你出去玩還倒打一耙。”
“哦,不去。”男人叼着一根蘆筍咀嚼,“得讓你感受失去我的滋味,免得天天恃寵而驕——別怪我沒提醒你,三天期限可不長,我等答覆很沒耐心的。”
加茂憐:……
“你閉嘴吧,混蛋。”
·
星期三下午三點,加茂憐驅車前往橫濱,東京離橫濱也就三十公里左右,開車半個多小時就能到。
他在偵探社樓下的咖啡廳點了杯香草拿鐵,等約定的時間一點點臨近。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總有股心神不寧的感覺。
加茂憐想發短訊給禪院甚爾,但一想到那傢伙說自己離開他受不了一類的調戲言論,就撐着面子沒發,把手機自帶的俄羅斯方塊都玩出新紀錄了,才硬着頭皮問了一句,在幹什麼?
禪院甚爾倒是回得很快——
【甚爾:打遊戲,別說你這麼快就開始想我了。】
加茂憐面無表情地扣上了手機,覺得在自己接下來幾個小時都不要和這傢伙說話,不然他怕會動搖自己的答案。
三點五十,一個帶着棕色貝雷帽的黑髮青年走進咖啡館,加茂憐抬頭的瞬間,這傢伙就將目光鎖定了他,並徑直走了過來,臉上帶着孩子氣的笑容。
“你就是加茂憐。”用的是肯定的語氣,“你好,我是江戶川亂步。”
“你好。”加茂憐禮貌地點了點頭。
他看見這傢伙從自己的斗篷里掏出一盒巧克力味pocky,叼在嘴裏,像偵探的煙斗一樣。
“你要嗎?”青年將零食盒往憐的方向推了推。
加茂憐搖頭,“抱歉,我們還是說回正事吧。”
據說武裝偵探社的社員都有職業操守,不會泄露客戶私隱,為了讓江戶川推理出更多情報,加茂憐將自己前十九年大概的情況都告訴了他,當然自己重生和術式的秘密還是選擇了隱藏。
江戶川亂步一眼就看出加茂憐有所保留,不過他沒說什麼,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隱,不想讓別人知道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他現在掌握的信息已經足夠他推理出一個完整的情報線了。
青年微微凝神,輕聲嘟囔了聲「超推理」,“我知道了。”
加茂憐孔雀瞳微閃,心想這傢伙難道是異能力者?但體內看不出任何不同於普通人的能量印記啊?
“針對你的一直都是加茂家。”江戶川亂步直接得出結論,“你就從來沒有離開過家族的監視圈。”
少年一滯,緩緩說,“是嗎?”
他已經很努力地逃離了以往那些生活,但那些人好像從來沒有打算要放過他。
“他們大概已經知道你的一些秘密了。”江戶川亂步咬着pocky,“我的意思是你沒告訴我的那些秘密——”
加茂憐點頭,雖然很驚訝,但加茂那群老東西什麼都有可能做出來。
江戶川亂步攤了攤手,“你最近得小心。”
加茂憐抬眸洗耳恭聽。
“後面絕對有其他人替加茂家出謀劃策。”青年說,“你原先的家族似乎在籌劃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針對你的。”
“針對你和你身邊人的。”他補充,“你們東京的咒術界也不太平。”
加茂憐一愣,“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嗎,就在今天啊,咒術界天元同化,橫濱好幾個黑手黨都看到了暗殺星漿體的懸賞,整整三千萬,足夠買通許多亡命之徒了——”
加茂憐皺眉,“什麼懸賞,我沒在暗網看見過。”
“懸賞不一定掛暗網的,小朋友。”江戶川亂步笑了笑,“黑手黨有一套自己的懸賞流程……讓我想想,現在五點,還有一個小時懸賞結束,到時候咒術界的風向會不會大變呢——”
加茂憐在聽到星漿體后心臟就一緊,一股極強的惡感浮現。
他給禪院甚爾發短訊問他在哪兒,這傢伙沒回。
少年一下就亂了,他都記不清自己怎麼跟江戶川亂步道的別,回過神自己已經在車上了。
他一邊給禪院甚爾打電話,快速發動汽車。
那傢伙沒接。
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電話都沒接。
加茂憐眼睛澀得要死,孔雀瞳暗金涌動,直接將油門踩出了飛速,也不管有沒有違規,三十多公里的路程,他只花了二十分鐘。
公寓裏沒人。
加茂憐回到車上,一邊開往咒術高專的方向,一邊撥打五條悟和夏油傑的電話。
這兩個傢伙都沒接通。
他撥給冥冥,冥冥說他們接了秘密任務,沒人知道他們的行蹤。
加茂憐冷着臉,也不顧會不會暴露自己,驅車直接闖入高專,燒破了天元的結界。
他迅速下車,看到地面上星星點點的血跡和四濺的磚頭心中一沉,直接向薨星宮入口所在飛奔而去。
越往裏走血跡越多,濃郁的鐵鏽味讓加茂憐胃部一陣翻湧,他強烈地想吐,死死地咬住后槽牙,逼着自己去尋找。
他祈求自己最好什麼都沒找到,禪院甚爾不接電話是手機靜音,他不在公寓是在樓下買晚飯,回家後會等着他一起,一邊混蛋地叫他“小鬼”一邊逼迫他承認自己就是捨不得想他了才打一連串的電話……
加茂憐太陽穴痛得要命,孔雀瞳在建築物之間跳躍,熾熱的溫度足夠燒化所見的一切物體。
少年的腳步在門后忽然頓住。
夏油傑滿身鮮血站在入口處,見到加茂憐的時候,難過地瞥了他一眼,複雜的神色在這個溫柔少年的臉上醞釀而生,摻雜着遷怒的味道。
“禪院甚爾呢?”少年聲音喑啞得彷彿咽了一噸沙子。
“……大概在盤星教本部。”夏油傑撐着柱子,“悟也在,你現在去了恐怕只能看到一具屍體。”
加茂憐面無表情,“帶我去。”
他冷靜得近乎反常,拎着夏油傑的領子,將滿身是傷的少年塞進了車裏,順手給了他一個反轉術式,讓這傢伙不至於失血而亡。
夏油傑明顯震驚地抬頭,沒想到少年擁有治癒他人的反轉術式能力。
加茂憐面不改色,一把村雨丸橫立在傑的喉間,單手將車開出飛速。
“帶路。”他沉聲說,眸色晦暗,危險的氣息從周身溢出,銳利得讓夏油傑感到毛骨悚然。
他們花了十五分鐘到達星之子之家,這不是之前的廢舊工廠,是明面上的盤星教大本營。
斷壁殘垣,磚泥四濺,濃郁的咒力殘穢漂浮在空氣中,熏得人睜不開眼。
身穿高專校服的白髮少年站在路中央,六眼敏銳地向後一瞥,僵住。
加茂憐沒管夏油傑,獨自走了過去,他同五條悟擦肩而過,循着地上拖拽的血跡,火焰瞬間從淺金色的瞳眸里熄滅了。
這傢伙……一如既往的,是個不聽人話的混蛋。
加茂憐眼睛酸澀發痛,他蹲下身,將咒力輸入男人殘破的身體。
反轉術式讓他內臟重新生長,肌肉快速復原,光滑的皮膚包裹着傷口。
禪院甚爾仍舊靜靜地躺在殘骸中,人一旦失去了靈魂,肉.體就算復原得再完美都無濟於事。
就算是天與咒縛也一樣。
“是他殺的天內理子嗎?”
五條悟站在遠處,忽然聽加茂憐開口。
白髮少年頓了頓,“我不知道。”
“就是他。”夏油傑冰冷的聲音響起,“是這傢伙把詛咒師帶進去的,無論是不是他下的手,導致理子死亡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你的腦袋被他捅破了嗎?”加茂憐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禪院甚爾的臉,他得不斷問問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才能控制住不讓自己做一些會後悔的事情。
“是。”五條悟說,“那傢伙很強。”
六眼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危機感,他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肌肉,緊緊地盯着加茂憐。
他毫不懷疑,面前的金髮少年隨時都可能會暴起殺人——自己的體力已經不夠了,如果要面對全盛時期的加茂憐,恐怕沒幾分勝算。
五條悟喉結微微一動。
加茂憐將禪院甚爾高大他許多的身體抱着起身,轉頭瞥了一眼高專兩名學生。
“憐。”五條悟突然開口,“他給你留了句話。”
加茂憐偏過頭,孔雀瞳死氣沉沉。
“他說,”白髮少年輕頓,“‘對不起,沒辦法聽你親口告訴我答案了’。”
【看在相識的份上,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告訴那小鬼,對不起,沒辦法聽你親口告訴我答案了。】
【就這個?】
【啊。】
“我知道了。”
加茂憐淡淡地應了聲。
沉重的腳步聲踏在磚面上,少年轉身一步一步走向汽車,背影單薄又孤獨。
眼球澀到發燙,好像全身的骨頭都被打碎過一遍,每次呼吸都痛得抽動,指尖也抑制不住地顫抖發寒。
他將男人的腦袋貼近自己的胸口,心臟卻再也沒能傳來熟悉的悸動,就是有點悶得難受。
也沒什麼關係。
反正他早就習慣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