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實驗室(01)
“滴答——滴答”
樓厲下意識轉身,環顧空曠的四周,除去廢棄殘破的牆壁和地上隱隱約約的血漬外空無一物。
這是一間逼仄的密室,樓厲端着隨時可能熄火的煤油燈四處打量着,刺鼻的腐臭味偶爾散發出來,引得他不由皺眉。
“嘩啦”鐵鏈碰撞發出的清脆的響聲,樓厲當即頓住腳步。
鐵鏈聲伴隨着水滴聲有意無意地響起,每一下都重重地打在他不安的心臟上。
正當他想尋聲查找時,聲音消失,昏暗的房間裏只剩油燈燃燒發出噼里啪啦聲。
樓厲上前查看,一陣冷風吹過,手中那盞苟延殘喘的油燈終於壽終正寢。
“theroseinfullbloomwillcoverupthecreepybones.”
“andtheboneswillbe***eartbecauseofthebrilliaherose.”
黑暗中,樓厲聽到微弱的話語聲,儘管聲音很輕很虛弱,但他聽得依然十分清楚。
順着聲音摸索,不一會兒,他就撞到一個物體。
森白的光線突然亮起,這次樓厲清楚的看到了——那是一個渾身浴血的人!
那人雙手被皮革緊緊束縛在生鏽鐵椅上,滿身血跡的微垂着頭。黑白色條紋囚服被染的幾乎要看不出顏色,烏黑略長的頭髮無精打采地垂在一起,恰好蓋住那人的面容。
他一動不動,密密麻麻的細長鞭痕處不斷有鮮血湧出,血滴從森白見骨的傷口處滴落,凝聚起來,最終形成一片小水窪……如果不是那輕微的呼吸聲,樓厲或許早就以為他是個死人了。
樓厲見狀不由緊鎖眉頭,他之前做過幾年法醫,按理說比這更慘烈的畫面他見得只多不少。即便如此,還是忍不住泛起惡寒。
不知為何,樓厲總覺着那人有些熟悉。再三思索后他屏住呼吸,在那人面前慢慢的蹲|下。
樓厲透過稀疏的碎發,隱約可以看到對方姣好的面容輪廓。
流暢的線條勾勒出令人賞心悅目的輪廓,輕薄的嘴唇雖然因失血過多而過分蒼白,但絲毫不影響讓人有吻上去的衝動。
再往下是纖細的脖頸和緊緻的鎖骨……直至樓厲打量完一周,將目光鎖在那人鎖骨右側的紅痣上。
其實那顆痣並不大,更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但樓厲越是觀察就越是心悶,殊不知在不知不覺間他氣息已經全被打亂。
最終,樓厲強忍着不適撩起那人劉海。
這時他才發現,那人眼睛被一條兩指寬的深棕色皮質眼罩綁着。樓厲愣怔了下,猶豫再三還是把眼罩扯了下來。
眼罩下並沒有他預想的恐怖畫面,那人只是緊閉雙眼,毫無反應的就像熟睡一般。
但當樓厲完全看清那人樣貌后,他那懸在空中的手不由一哆嗦,瞳孔更是不禁驟縮。
——那人居然是他自己!
如雷轟頂,樓厲震驚地看着那個渾身浴血的人,一時間竟然無法言語。
眼罩脫離出手,靜靜地躺在滿是血水的地面,不多時就被殷紅的鮮血染成刺眼的紅色,無數瘋狂的念頭盤旋腦中,但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呼吸一窒,胸膛開始劇烈起伏。
等樓厲再次抬眼望向男人時,那人早就睜開雙眼,他嘴角上挑,露出一個詭異弧度的微笑,血紅的眼睛中充滿了瘋狂的意味,死死盯着樓厲道出了幾句空靈飄渺的句子:
“youaremysin,iamyourdesire.”
“iwillsleepwithyou,youwillbeburiedwithme.”
“啊!”樓厲驚坐起來,房間裏除了劇烈喘息着的他,和滴滴作響的鬧鐘外空無一人。原來是場夢。
室內以灰白色調為主,一眼望去,簡約樸素的牆壁並沒過多修飾,就和它的主人一樣。
樓厲抹了把臉關上鬧鐘,他從床上下來拉開窗帘,昏暗的室內被陽光照亮。陽台旁放着的新綠綠蘿愈發顯得患有生機。
適應了長時間黑暗的眼睛被陽光那麼一照,刺的他眼眶酸疼眼淚直打轉,樓厲不得不抬起胳膊抵擋光照,直到等眼睛逐漸適應眼光,這才撤下遮眼的手。
“都離開遊戲那麼久了,為什麼還能夢見這些?”樓厲自己問自己。他接了杯冷水一飲而盡,試圖安撫自己,但方才的夢後勁實在是太大,足足二十分鐘才有所緩解。
明明他離開那個恐怖的死亡遊戲差不多三年之久,生活早就歸於了平淡。
可最近半年來,那些明明早就該從記憶中淡去的畫面,卻像播幻燈片似的,經常出現在他的夢裏。
樓厲今年28歲,五年前他因意外事故被卷進了場名為“生存法則”的遊戲世界中。
那是個不同於人類文明的世界,在那裏危機四伏,爾虞我詐,沒有現實世界中人們所信奉的善意道德、規則秩序,只有無盡的鮮血和謊言,殺戮與背叛……
那是一個強者至上的世界,“生存遊戲”的最高掌權系統告訴他,它的主人是達爾文進化論的崇高仰慕者,始終信奉者“適者生存”“弱肉強食”的價值觀念,所以它作為主人意識的部分載體,為的就是向主人演繹一場宏大壯烈的人類進化歷程。
在這場慘烈的鬥爭中,唯有真正的強者才能離開,而他樓厲就是一個從遊戲中獲勝離開的玩家,也是唯一一個。
樓厲眺望着遠處一眼望不到邊的繁華城市出神,心中只覺着沉悶不已……他總感覺有大事要發生,可偏偏又毫無思緒,這種捉摸不透的無力感讓他很不爽。
他煩躁地捏扁了手中的紙杯,乾脆地從口袋中掏出煙盒,給自己點了一支。
煙霧裊裊上升就如盛開的灰色玫瑰,他整張臉在煙霧中忽隱忽現,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憂傷。
這種感覺早在半年前就開始了,只是那時他並沒太在意,簡單把這歸為工作壓力大的後遺症,可後來癥狀越發嚴重,甚至出現幻覺……
曾有那麼幾次,在解剖室總能感到不適的注視感,彷彿有道冰冷的視線注視着自己,那種感覺令人毛骨悚然。
那時候,手術刀劃開肌理不再是冰冷的死者,而是一個還有呼吸有心跳鮮活的人。他們用空洞的眼睛盯着自己,嘴角微啟,彷彿再說:“放過我!”
儘管樓厲再不想承認,但危機感已經越來越近,這種令人惶恐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在五年前被拉入遊戲前曾出現過,或許……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被重新拉回遊戲。
一支煙后,樓厲頗為煩躁地坐在軟背倚上打開電腦。電腦剛打開就彈出一條私信。一個昵稱跳跳糖的人給他發來信息,問今天晚上積木盒直播他來不來?
跳跳糖的氣泡是頗有活力的騷粉色,名字更是軟的一批,配上它那二次元萌妹頭像簡直可愛的不行。可偏偏在這網線的另一頭,賬號的主人是個擁有標準正太臉的大齡青年。
他和樓厲一樣,是遊戲中數一數二的主播,目前有流量排行第五,坐擁千萬媽媽粉。
當他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不再適合做法醫時,樓厲就果斷選擇了辭職。但人總是要生活的,為了維持生存樓厲只得令謀出路,於是他選擇盤踞家中,做一個專註恐怖遊戲的主播。
沒有什麼職業比主播更適合樓厲,他連真人版逃生遊戲都闖過來了,區區一個推理遊戲又算的了什麼?加之他相貌出類拔萃,不多時就吸引來了一批狂熱粉,直接成為頂流主播,人氣高的直讓同行博主恨得咬牙切齒。
樓厲閱讀過後,十指交叉撐起下巴正盯着對話框出神。
如果僅僅因為積木盒要開次直播,大可不必專門邀請樓厲來觀看。玩遊戲的眾人皆知,積木盒在逃生遊戲裏可謂是個傳說。
據說,他曾霸榜遊戲排行之首五年之久,積分累積數至今無人超越,同時也是主播中人氣最旺的選手。但積木盒自從兩年前就封號下播了,至於原因尚且不明。
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積木盒在最後一次直播結尾寫了段相當詭異的話:
他總說冷卻不讓我觸摸,他很怕痛卻選擇獨自承受。
不知何時,他不再是他,而我也不再是我……他開始躲我,教室、卧室、醫院、墓地都沒有他的蹤影
最後,我找到了他,又沒有找到……我將帶着他的那份痛苦重新來過。
從此,積木盒再也沒有上線過。也因為這句話,在他消失后曾引得軒然大|波。
那時候,無數玩家胡亂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於是紛紛發表自己的猜測,直接掀起一陣“探索真相”的狂潮。甚至在當時鬧得沸沸揚揚,直接上了微博熱搜。
其中一些神經兮兮的玩家更是改編出無數恐怖故事,版本層次不窮,具體講的什麼樓厲不是很清楚,但有關積木盒的謎團卻是眾人皆知的。
如今他要重出江湖謎團自然會不攻自破,其中當然少不了圍觀者,想必現在他的鐵杆粉和吃瓜玩家早就守株待兔去了。
樓厲一直覺着積木盒的消失和求生遊戲有關,所以這次積木盒直播不用說他也會看的。
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到開播時間了,他簡單地打了一個“好”字草草地敷衍過跳跳糖就上播了。
剛打開攝像頭直播間的彈幕就炸了。
愛樓樓的台:樓樓聽說了嗎?積木盒要上線了,那可是大佬!樓樓記得看今晚直播,咱們好好學習學習人家技術!
075256:樓哥儘管盒子再厲害,我也不會拋棄你,挺你到最後一刻!
豆漿是鹹的:咦,積木盒有多厲害是他能比的?麻煩別把他倆放在一起比較,簡直沒有可比性!
紅燒魚:喂!前面你怎麼說話的!有沒有可比性有的着你來管,黑粉去s!
小透明不透:姐妹,我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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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了吧唧了吧:嘖,我呸呸呸!一個靠臉混進前十的玩家有什麼值得你們這幫腦殘粉維護的,人家積木盒可是直播從沒露過臉都能成第一的,就你們家樓樓有那本事嗎?
甜品豆腐腦:切,你玩的有多好?恐怕連樓神技術的十分之一都沒有,在這裏叭叭有屁用,有本事遊戲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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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彈幕區不一會兒就撕成一團,烏煙瘴氣的使樓厲不由皺眉,乾脆操縱鼠標一把關上彈幕戴上耳機開始專心打遊戲。
他開的是多人隨機匹配的副本,進去后在候等室排了近十分鐘才組夠人數。
[遊戲加載中,請玩家耐心等待。]
趁着加載的空餘時間,樓厲伸了個懶腰來緩解身體的酸痛感,大型集體副本加載比較慢,不知不覺中他盯着那停滯不前的進度條出神。
積木盒為什麼選擇今天上線?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三年前的積木盒也是今天宣告下播的。
一個封神的頂流主播,從一開始就擁有別人可遇不可求的資源,換作一般人誰捨得當機立斷?他定是遇到了不得不終止的大事,可什麼能令一個頂流主播封號下播呢?恐怕只有求生遊戲了。
不過,樓厲思來想去還是搞不懂那段無厘頭的話到底什麼意思?積木盒又在遊戲中遇到了什麼?
“嘖”樓厲胡亂的摸了把頭髮,自從昨晚夢中驚醒以來,他心情就莫名煩躁,總覺着今天不同尋常,但細想又毫無頭緒,太不爽了!
[進度加載100%,正在解壓中……]
樓厲百無聊賴的雙擊數次后終於進入遊戲。以他的視角來看,他操縱的角色被換成一件修長整潔的白大褂,鼻樑上架着副金絲邊眼鏡格外穩重。他的身邊同樣聚集這一群白大褂每人掛着工作牌,手持一份檔案袋。
系統透露的消息已經不少了,不必說這是一場有關醫院探險的故事……
時間流逝很快,猶如手中沙稍有不注就順着指尖划落,不一會鐘錶上的時針就指到了十,遊戲也已經接近尾聲。
樓厲今天心情不好,自然地選擇了份難度中等偏上的副本來做,不出所料十分鐘就成功通關了。
“今天就播到這吧。”樓厲結束遊戲,和粉絲們互動了一會,就摘下耳機準備退出。
剛要關電腦好巧不巧那死了半個世紀的跳跳糖活了過來,對着他的對話框猛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