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撤離

柳絮一共就一個雙肩包，對面鄰居——感覺要去旅遊，父母一人推一個大行李箱，背上再背倆雙肩包，鼓鼓囊囊。兩個小的，男孩十歲，小女孩，五六歲的樣子，每人背着自己的兒童書包，還一人挎一個水壺。

哎呀！果然她這種單身狗，和人家庭裝不能比。

人家那才叫生活，她這最多叫生存。

下樓梯時，那個費勁呀？還是柳絮幫他老婆扛下去的。她已經開始後悔和這一家子組團。

還不能把人家晾哪兒，自己走。這不是一般鄰居，是最近的沒辦法迴避的鄰居，早晚得見面。沒辦法，先這樣吧。

柳絮無奈的安慰自己，或許沒那麼糟呢？

大家來到小區最大的公共區域——花園廣場，集合。

這裏，以前總是種滿各種鮮花綠植，蜜蜂和蝴蝶竟相光顧，晚上蟲鳴蛙叫。最中心的噴泉，會伴隨着音樂的節奏翩翩起舞。

跳廣場舞的大媽大爺們，風雨無阻的佔領這片高地，經常與小輩們，為爭場地使用權，而大大出手，最後的勝利者，提醒着諸位——你大爺還是你大爺，大媽的戰鬥力，已是三界無敵的存在。

小朋友們在邊上的沙坑裏，快樂的追逐打鬧，嬉戲玩耍。年輕人在運動器械上揮灑汗水，大家目的一致——減肥。

現如今，小廣場昔日的榮光，早已消失殆盡。

花壇里只剩下草木灰，樹上唯一的幾片葉子，也快掉光了，光禿禿的立在那裏，感覺就像，漫畫裏的修羅地獄，若是配上風和烏鴉，那就更妙了。

一路邊走邊聊，起碼知道了對方的姓名。這家的一家之主叫趙雲雷，比她大兩歲，看着是個有擔當的男人，最重的行李，全自己扛着。以前，在外企上班，現在也下崗了。她老婆叫王翠紅，從第一個孩子出生，便全職在家帶孩子，大兒子剛進幼兒園，接着二女兒又出生了，不由自主，淪為了家庭主婦。

說白了，現在全家四口在家吃老本。得虧女主人會持家，這些年倒是存了一些錢，本來是留着將來給孩子上學，娶媳婦，辦嫁妝用。那些還比較遙遠，當前吃飯最大，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

柳絮問趙雲雷，有沒有參加前幾天的招工。

感覺戳中了人家的痛腳，原來，他也去面試了，面試崗位是人事部經理。第一天去，沒輪上。第二天去，還是沒輪上。第三天再去，這個崗位用人不多，早已滿員，(內定)還有他啥事兒？能不氣嗎？起早貪黑啥也沒撈着。

柳絮再次感嘆自己的好運氣。

她可不敢說自己比他成功，炫富是要招恨的。

柳絮只隱晦的表示，她也去了，經過千辛萬苦，人家只說，讓在家等消息，到現在還沒消息。

鄰居大哥還好心的安慰她“別著急，說不定過兩天，就有消息了，你這麼優秀，錯過你，是他們的損失。”

柳絮納悶了，才這麼一會兒，他到底是從哪兒看出來，她的優秀。

廣場上人聲鼎沸，說話聲音小了，都聽不見。單單討論了這一個問題，嗓子便受不了了。為了不繼續自虐，後邊，柳絮盡量用點頭微笑，來表達自己對話題重點的認同。

女人的話題多是些生活家常，育兒經驗，柳絮聽着非常無聊。其實，正常女人聊天，無外乎這些。可誰叫柳絮，是那唯一不正常的。王翠紅一點兒也沒察覺出，柳絮的不耐煩，依舊，喋喋不休的說著，她最擅長的育兒成功史。

“我家小雷雖然是男孩，可一點兒也不鬧騰，小時候就聽話，長大了更是個暖男。給妹妹換尿布配奶粉，熟練的不得了，帶我們家老二，不知道有多省心。”說到得意時，不由露出幸福的笑。做母親的，只要孩子是好的，優秀的，比自己優秀還要驕傲。看的出，王崔紅是個很稱職的母親。

正在柳絮百無聊賴，王翠紅說的激動不已時，有一隊軍人踏着整齊的步伐，進入小區。

領頭的一位，“咔！”立定，先向大家敬禮。然後，才從旁邊人手裏接過喇叭。鏗鏘有力的解說，撤離要遵守的秩序。這時候，小區裏的人才安靜下來，仔細聽，看看到底說些啥？

“鄉親們！

我是武興市第九軍三營六連一排排長張士興，咱們小區的撤離由我們帶隊指揮。

一會兒撤離時，我們要有組織，有紀律，不要慌亂。以免引起踩踏，造成，不必要的傷亡。咋們小區所處，離火勢比較遠。所以，時間非常充足。”話由軍人說出，公信力十足。

“現在，由我說一下，撤離注意事項：

首先，為了行動方便，隨身物品盡量少帶。生活物資，等大家到了安置點，會有政府統一配發。

再者，有不方便的，老，弱，殘，障，病以及孕婦，需要幫助的，可以向我們的士兵尋求幫助，軍民一家，請相信我們的戰士。

最後，請排好隊，跟隨軍隊的指引，向西轉移，至武興市西南大學，安置點避難。

注意，為了人們的人身財產安全，不得有任何人員逗留。記住，任何人。一旦發現，予以嚴懲！”

最後一項，說的殺氣騰騰，威嚴無比。對那些想動外心眼兒的，起到了絕對的震懾作用。

“五班班長！”

“到！”

“整隊，準備出發！”排長張士興發佈命令。

柳絮和鄰居趙雲雷一家，隨着人流移動，被編入撤離大軍的隊伍中段。

因為趙雲雷一家的行李實在太多，他老婆推的有些吃力，手裏還要牽個孩子。

都說少帶，可是，對於已經帶上的，為了不再折騰，便聽之任之，隨他們去。那些攜帶大量行李的困難戶，只能辛苦兵哥哥幫忙扛着，為其減輕負擔，不至於拖慢大家的行程。趙雲雷一家也得到了照顧。

柳絮跟着大部隊向前移動，速度跟平時走路差不多。軍車一部分留下來接殘障人士，一部分開赴救災前線，來回運送土石和防火材料。

撤離人口太多，沒那麼多軍車運送人員，只能走着去。

可把柳絮累壞了，連續走了有一個多小時。

現代人出門，不是公交地鐵，就是出租車，高級點兒還有私家車，經濟實惠的有自行車，摩托，電動車。代步工具是應有盡有。誰真的用腿丈量過市區。

有些人推着行李，抱着娃，背着老人，柳絮只背了一個雙肩包。走這麼遠，壓的她背都要陀了，腳疼的厲害。

看到旁邊，兵哥哥肩上扛着的大包，她就氣的不行。說了少帶點，那裏有發，帶那麼多，自己又不扛着，卻讓人家浪費兵力，幫你扛着，你臉上不騷的慌嗎？

心裏腹誹了一路，終於到了安置點。

西南大學坐落在流沙江西面，離大環山有幾公里遠。現在，全國學校，統一停課中，讓學生在家自學，恢復時間，要看天氣什麼時候恢復正常。這會兒，學校的教室，宿舍全部空着，設為安置點，有效利用，又不擾民，十分合理。

他們小區，和附近十幾個小區，及民房住戶，均被安置在此。拖家帶口，人數龐大，全部要裝下，着實不易。

為了方便管理，不致使入住期間，發生啥不良事件？

划片，划區，一個小區一層教室，宿舍樓分給民宿住戶。他們這兒，只住了一小部分，還有別的民眾，被安置在其他空着的大學，小學，甚至體育館，寫字樓。

正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出發時沒事兒，轉移時也沒事兒，這到地兒了，開始入住了，卻為住哪兒？大大出手，爭執不下。

柳絮不明白了，人家讓住哪？咱就住哪兒，爭來爭去，鬧得不可開交，到底有什麼意義？

柳絮這樣冷情冷性，又沒有名利之心的人，自然是不能明白，生而為人，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別人的這種快樂，她這輩子怕是都get不到。

等着小區里，最強悍的幾個大媽得勝歸來，她們爭到了二樓。柳絮這棟樓的最強者，又搶到了靠拐角處，陽光無法直射的一件教室，作為露營地。

由此，到讓她得出個結論，即便你是個沒用的弱雞，可如果你跟着的是個強者，就算你啥也不幹，一樣能吃到肉。

柳絮住的主樓，一共七層，一梯兩戶，總共十四戶人家，有一家是空的，沒住人。就是十三戶，每戶至少三個人，多的超過這個數字。所以，教室里最少要住，四十個人往上。

終於輪到了方寸之爭，這回人們含蓄多了。畢竟，一棟樓住着，早晚得見面，鄰里之間，鬧得太難看，不好。

柳絮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下，現在物資緊缺，沒辦法人手一個涼席。折中考慮，最後決定，以家為單位配發一個。

別人一家五六口人，才一張席子，最多，便是全部坐在上面。而，柳絮一個人，就佔了一張席子，那羨慕嫉妒恨的眼神，柳絮覺得，若眼神能殺人，她已經被扎穿了。

柳絮靠牆坐下，從背包里拿出水，抿了一口，無視其他人覬覦的眼神，躺下休息。

這還沒躺幾分鐘，便有人不想讓她清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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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認為，錢這個東西用了這麼久，不可能隨便作廢。哪怕是在非常原始的部落社會，用貝殼作為流通貨幣，人們也還是需要一個交換的介質，最多貶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