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中原中也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
他想要解救,但又在和小孩子交流上並不擅長,加上他在黑-手-黨做的事情都和哄小孩這種事情完全不搭邊,結結巴巴着補充一句:“其實我只是……”
隨便說說。
“哎?”花梨一下子精神了起來,“可以嗎?”
跳進自己坑裏的中原中也後悔不迭,但對上花梨那樣期待的目光,他一時間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你,想回去?”
明明是他開的頭,花梨被他一下子問住了,中也緩緩從床上坐起身,對着旁人桀驁不馴的眼眸卻避開了花梨的注視,他假意打了個哈欠,不在意般提起:“如果你在這裏不開心,隨時都可以去偵探社。”
“我可以送你過去”這句話含在嘴裏半天,最後還是沒能假裝沒事說出來。
花梨也從被窩裏爬出來,她糾結地捏着自己的手指:“花梨沒有不開心呀,雖然我想社長先生了,但是……”
她撥開臉上的碎發露出透着健康粉色的小臉頰,眼睛大又亮,中也聽到她的話心臟有一瞬間停止了跳動,或許他內心在害怕着花梨會因為對偵探社的人更親近而丟下自己,但下一秒臉上柔軟的觸感讓他猛然回神,那點被他自己質疑着被壓下的勇氣慢慢膨脹了起來,像個氣球鼓鼓囊囊的充斥在他的胸腔里。
花梨親了他一下繼續說道:“我不想讓爸爸一個人。”
“社長還有好多人陪着他,但是花梨走了,爸爸待在家裏一個人會害怕。”
心臟強而有力地跳動起來,中原中也強行壓下嘴角上翹的弧度,卻又不服輸地反駁她的話:“嘁,我才不會——”
花梨很配合地點頭:“行吧。”
中也無力地不再和她爭論這件事情,他現在心情很好,被人堅定地如此選擇的感覺,是一種讓人腳下都輕飄飄的快樂。
平時只將錢花在帽子和酒上面的中原中也這幾年也存了不少錢,第一次當爹,女兒又乖嘴又甜,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才算稱職,但他知道滿足花梨的需求他也會高興。
換上社長給她買的小裙子,披上米色毛衣外套,在這個秋季,中原中也帶着她第一次走進了商場。
遇見和其他的小朋友手裏的新玩具和零食,中原中也立刻給花梨安排上。
於是走出來的時候,花梨手裏抓着一隻巨大的奧特曼氣球,一手抓着雪糕,腦袋上別著一頂漂亮的小帽子,在其他小孩子艷羨的目光下走了出來。
因為離得不遠,中也並沒有開車出來。
於是兩人去遊樂場的時候,花梨擔心過於纖瘦的父親抱着自己太累,主動要求下來自己走。
中原中也以為是自己抱着她不舒服,因此也沒有拒絕,花梨走在前面一口一口地吃着雪糕,他偷偷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好像是有點……硬。
但很快這件事就拋在他的腦後,中原中也抱着花梨玩起了碰碰車,因為看上去他的身量不高,身材也並不強壯,毫不意外地成為了其他家長碰撞的對象,花梨被撞得嗚哇嗚哇叫,又害怕又興奮。
中原中也什麼時候吃過虧,他眼神一厲,猛地一扭方向盤——
他們大概沒想到這個小個子是個硬茬子,碰碰車應是被他玩出了跑車飄移的效果,而且用各種刁鑽的角度將其他碰碰車撞得幾乎人仰馬翻,小孩子叫喊聲一片。花梨的頭髮都被風吹亂了,坐在中也的懷裏笑得十分開心。
今天的好心情在遊樂場裏遇到一夥手持武器打劫的傢伙而終止。
不知道是從哪裏流竄出來的一群匪徒,個個身形強壯,闖進了遊樂場圍繞在四周,手裏的武器對着天空一頓橫掃:“都給我安靜!!”
原本熱鬧的場地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小孩被嚇到的哭聲都被家長給捂住了嘴巴,只能聽到一點悶悶地啜泣聲。
因為是一個小型的半封閉式室內遊樂場,遊樂場的出口也只有一個,入口一堵,厚重的大門從內鎖住外面很難攻破。遊樂場裏的安保人員被制服之後,在場的基本被淪為魚肉,任人宰割。
花梨縮在中也的懷中,只露出眼睛偷看。
為首的男子眉間留有一道深刻的刀疤印記,戴着面罩遮住了下半張臉龐,笑起來的時候反而更顯得兇惡起來。
“在場的各位只需要提供一定的資金,我不會傷害任何人。但是如果你們報警的話,那大家就一起死吧。”
第一句話還說得很委婉,只要交錢一切好說,但後面那句話和威脅沒什麼區別了。
渾身顫抖的前台被抓了出來,屏住呼吸看着自己的腰上別著一顆炸-彈,眼睛偶不敢眨,偏偏那個男人看出他的懼意,故意湊到他耳邊突然發出“砰”的聲響。
前台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喊了出來,兩腿一軟坐了下去。而這一幕讓其他人不敢輕舉妄動,搶劫犯人卻哄堂大笑起來。
刀疤男拖出一張桌子,從懷裏掏出一張名單,拔開筆蓋丟在腳邊,他眯着眼喊出其中兩人的名字上前,顯然這是一場有組織的搶劫。
上前來的兩人家底豐厚,除了身上的錢,還要求將一半家產轉移到他們的卡上。在槍口面前,他們不得不照做。
而另一邊,名單上沒有名字的人則是被另一波人要求上前,上繳身上的財物。
花梨壓住自己的衣兜,小聲問中也:“爸爸,我可以不給他們錢錢嗎?花梨想留着給社長買糖果。”
中原中也一臉的不屑:“不給。”
旁邊有個小弟聽到了他們的話,黑乎乎的槍口直接懟了上來,十分囂張罵道:“看來你是不要自己的小命了?”
還沒有誰敢用槍這麼對着他,中原中也露出囂張的笑容,帽下的一雙藍瞳彷彿在看一個死人:“你可以試試。”
搶劫犯被他這副模樣頓時嚇住,而看到他絲毫不管對着他的槍口,手裏托着花梨大大咧咧地就往門口走去,似乎沒將他們放在眼裏再也忍不住大罵:“你再動一下試試!我打爆那個小鬼的腦袋!”
中原中也的腳步停了下來。
舉着槍的男人以為自己的恐嚇有了作用,更是肆無忌憚地說下去:“小矮子裝什麼裝,還不是慫了?如果不想讓小鬼的腦漿沾在你身上,最好老實點!過來交錢!”
中原中也緩緩轉身,嘴邊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眼睛裏充斥着殺意。
這個男人偏偏踩着中也的痛腳,他一步一步朝着那個男人走過去:“你在對着一個黑-手-黨,指手畫腳?”
而這句話讓其他人都警惕了起來。
原本只是通過工作人員知曉這裏即將會迎來一波家底豐厚的家庭,所以才有了打劫的想法,但誰知道黑-手-黨居然會來這種孩子玩耍的地方啊!
為首的刀疤男盯着中原中也,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長-槍:“一個黑-手-黨的話,解決了應該也不會被知道是誰幹的吧。”
既然老大都這麼說了……
其他搶匪紛紛舉起了自己家手裏的槍,還有的將一棵炸-彈朝着中原中也的丟過去:“我看你怎麼囂張!”
因為特殊情況的發生,遊樂場裏又開始混亂了起來,家長們抱着自己的孩子儘可能躲避在安全點的地方,劫匪一時沒控制好秩序,煩躁地朝着中原中也開火。
子彈殼不停地掉到腳邊,在搶劫犯興奮的目光中,槍聲回蕩在遊樂場內,其他人都閉緊了眼睛不敢再看那對父女的下場。
然而,處於中心的中原中也站着不動,在敵人眼裏似乎是嚇軟了腳,但看到那些子彈都浮在他周圍,彷彿時間停止般一動不動。
“捂住耳朵,花梨。”
花梨很聽話地捂住了耳朵,但當她想要看爸爸要幹什麼的時候,眼睛上被覆蓋著滾燙乾燥的手掌,眼前只有一片黑夜。
中原中也抬眸,抱着花梨抬腿轉身,將子彈和那顆炸-彈瞬間踢飛了出去,但他又控制得很好,在場的那些家長並未受到任何傷害,反倒是周圍的劫匪一個又一個地倒下,痛苦地哀嚎着。
而那枚炸-彈卻直中刀疤男的額頭,正好在接觸的那一刻猛然炸開。
花梨被捂住了眼睛,她什麼也沒看到,此刻也只不過聽到彷彿煙花炸開的動靜,她順着聲源處望去,臉上的力道一緊:“聽話,閉眼。”
牆壁上沾染溫熱的血液,中也司空見慣,也不管其他人如何,一腳將大門踹開率先走了出去。
門口停下一輛車,幾人大步走了出來:“老大!”
“裏面的人,處理一下。”
花梨什麼也沒聽到,直到中原中也離開了那裏才讓她放下了手。
涼風吹到臉頰上,花梨打了個噴嚏。
中原中也將她摟緊了一些,用自己的外套替她擋住外面的風:“還想買什麼嗎?”
花梨搖了搖頭,將自己焐熱的手貼在了中也的臉頰上:“爸爸冷嗎?”
第一次有人問他會不會冷,花梨半天沒聽到中也的回答也不喪氣:“爸爸,我們回家。”
那個被稱之為家的小小住處在此刻變得溫暖了起來。
“好。”
曾經的羊之王被自己的夥伴拋棄,接受黑-手-黨拋來的橄欖枝,而在他成長至如今這個年頭,也明白了為什麼他的其中一個部下在有了孩子之後臉上都多了幾分喜氣,甚至工作起來更加賣力,只為了給孩子多攢點錢買那些價格昂貴的玩具。
他從前不理解,但現在,他似乎慢慢地感受到了身為父親后的複雜心情,原本不想動粗,但聽到那個傢伙要傷害花梨的時候,平日裏關在鐵籠里的怒火和理智瞬間脫離了桎梏,恨不得將對方大卸八塊才能解氣。
但他,並不想讓花梨看到這些。
她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和他這種黑-手-黨的手段不需要有任何的接觸,她應該活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無憂無慮地過完這一生。
而越是和花梨接觸,他的念想就越深。
彷彿刻在了他的皮膚里,無時無刻都在提醒着他這一點——他的周圍並不安全,況且,他不可能每次都能成功保護好她,總有一天他會失手。
而得知他身份的人,如果有曾經如果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兒,那以後可能發生的事情將不再被他掌控。
花梨窩在床上給自己編辮子,絲毫不知道面前這個人在天人交戰,有將她安置在別處的念頭。
當他想舊事重提,尾崎紅葉的電話打了過來。
“中也,”電話那一頭傳來女聲,她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做好了說出來的後果,“鷗外大人知道她的身份了,你最好將她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