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李東艱難睜開眼睛。
昏黃的棚頂映入眼帘,熟悉而又蒙昧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是哪?
轉過頭模模糊糊看見是年幼的小妹一臉關切的望着自己。
夢中?
李東有氣無力的問了一句“老四,是你嗎?”
小姑娘一見李東醒了臉上湧起喜色扭頭向門口急聲喊道,“媽、媽你快過來二哥醒了。”
清脆的聲音傳進耳里敲打在心上。
漸漸把他游移的意識拉回身體裏,貼在牆上的報紙已經斑駁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一張抱着大魚的胖娃娃年畫紅彤彤的,是整面牆上唯一的色彩。
屋子裏只有兩口摞在一起的大木箱,一個圓木桌和幾個灰撲撲沒有顏色的木凳算是傢俱。
李東猛然驚醒,這是老家的老屋!
開始努力回憶的李東,頭猛的像針刺般疼了起來,時空交錯的種種信息如同一輛轟隆隆疾駛而來的火車,狠狠的撞進他腦海里。
他眼前一黑。
眼前彷彿一個盒子扣了下來,眼皮像山一般的發沉又閉了過去。
李東站在鏡子前看了好久才確信,鏡子中那個包着紗布的年輕俊逸卻帶着幾分滄桑的面孔是自己。
又用力的掐了一下臉,疼!不是夢裏,重生了?
怔怔的看着鏡子,斑駁的滿是銹色的邊框,右上角漆着一輪紅日,映稱着他的臉色格外蒼白。
想想自己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怎麼就天打雷劈了呢?
炕上的母親張淑萍和大姐李芳、三妹李穎、四妹李倩都擔心的看着李東在鏡子前奇奇怪怪的不知所措。
做為家裏唯一的男人,他是幾個女人靠山,一旦出點意外,無疑會讓這個家雪上加霜。
李倩支着腿,雙手撐着下巴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屋裏詭異的氣氛,小聲的趴在李穎的耳朵邊上小聲說“三姐,二哥是不是叫讓劉大壯打傻了?”
李穎憂心的看了一眼神情怪異的李東搖搖頭,心想莫不是真打傻了?
用肩膀碰了一下大姐李芳,嘴巴往李東的方向努努嘴。
李芳愣了會,用手背抹了下眼淚,穿上鞋走到李東跟前輕輕的摸了下他的後背顫聲說道,“怎麼了小東?頭還疼嗎?”
“嗯——大姐我沒事,頭也不疼了。”
李東從紛擾的心情里驚醒。
回過頭看到一臉擔心的大姐心裏頓時百感交集,前世的不堪紛紛湧上心頭。
以往大姐見他也多是這種牽腸掛肚的表情,現在回想起來大姐已經牽挂了他一生。
她為了照顧這個家只能偷偷的攢點東西貼補娘家。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誰家也不富裕,只能從自己身上省下點。
雖然大姐賢惠,但也因此在婆家吃了許多苦頭,受了婆家無數的白眼和敲打。
一輩子都小心翼翼的低着頭過日子,如今想想不禁讓他心裏如針扎般的疼。
如果那是場夢,他還會讓往事重演嗎?
李芳又仔細看看李東臉上的神情很是正常才鬆了一口氣,“去把小環接回來吧。”
“嗯。”李東答應一聲。
想起這個只跟自己過了不到一年的媳婦,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留給自己的傷痛最是刻骨銘心。
好在自己重生在此刻,屈辱的時候還沒到。
他清晰的記得自己馬上就要到自己的老丈人家,受盡白眼和侮辱后也沒能接回魏小環。
這樣的屈辱他受了三次也沒接回她,最後被三個舅哥一頓打后與魏小環離了婚,沒出三個月魏小環又穿上了嫁衣,新郎就是一磚頭把他拍暈的劉大壯。
在村子裏丟盡了臉的李東一氣之下遠走他鄉后再也沒有回過這裏。
轉頭看眼火炕上憂心的望着他的娘三個,胸膛里一股豪情在胸腔里盤旋后流向身體的各個角落,在心裏吶喊着,我回來了!
還我欠你們的債。
收別人欠我的債。
坐在坑沿上兩腳蹬着鞋跟把鞋脫了下來,雙手支着挪到炕里。
靠在兩眼紅腫,眼裏滿是淚水的母親身上,感受着他跨越時空的久違的親情。
家裏三個女孩,只有他一個男孩,物以稀為貴,所以張淑萍從小非常疼愛他。
可他年輕的時候為了生活四處奔波,幹着最辛苦的工作,掙着最少的錢。
每年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偶爾回家看看,留給母親的都是無盡的牽挂和擔憂。
後來三十多歲才在縣城裏落了腳,找個二婚的湊合著,日子過得也是沒滋沒味。
為了不給自己添麻煩母親始終待在鄉下,都是鄉下的幾個姐妹照顧她,一輩子都沒享過啥福。
正應了那句老話,偏疼兒女不得濟。
三妹李穎也沒能走出農村,找個農民在地里刨食。
老四李倩嫁到了縣城過得也不好,婆媳關係不好,丈夫又在外邊勾三搭四,日子過得也是雞飛狗跳。
前世他和姐妹幾個的日子都過的一塌糊塗,充分演繹了一個底層家庭的瑣碎、無奈與心酸。
張淑萍見兒子過來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伸手輕輕摸着他的臉哽咽的說,“真不疼了?”
“媽,放心真沒事,”李東見母親擔心的望着他把頭左右動動安母親的心。
“老天爺保佑沒事就好,”張淑萍長長的出了一大口氣,擦擦眼淚“明天趕緊把小環接回來,兩口子炕頭吵架炕梢和,她雖說嬌縱了一點,等年紀大點,你們有了孩子就定性了。”
李東心裏冷笑,這一年家裏把她當祖宗供着不算,她得寸進尺竟敢把主意打到大姐頭上,要大姐嫁給她舅家的傻表哥,不然她就不要孩子。
現在他無比慶幸和這個自私自大的女人沒有孩子,過幾天就會和她一刀兩斷,永遠不再有瓜葛。
“嗯。”李東隨口答應一聲,安母親的心。
李穎看着他頭上的紗布恨恨的說:“二哥,我們去派出所告他去。”
“算了,他不是被我打的一滿臉是血,鄉里鄉親的不至於鬧到那一步。”
李東不打算在這事繼續糾纏下去。重生回來他已經不屑於再見他們,只想掙錢,掙好多好多錢,讓她在無盡的悔恨中過完餘生。
李穎一臉憤憤不平,卻沒再說話。
村裡也常有打到一起的糾紛,還真沒有經官的,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誰心裏都有桿稱。